34 迢渺星空

天上雪花飄舞，錦和殿的侍服宮女蕊兒已經候在了殿外，看到我走出來，趕緊把避雪禦寒的猞猁裘衣披在了我身上：「殿下，奴婢還沒來得及對瑛尚宮……」

我揮手打斷了她：「不用告訴瑛姑姑了，我只是覺得有點氣悶，就在這附近隨便走走，你陪着我就好了。」

我踩着薄雪，避開人群熱鬧燈光燦爍的地方，循着清幽僻靜的道路，來到一處望月依花的寬闊凌空廊。此時，四下幽靜，我在一片梅樹掩映的檻欄上坐下來，抬頭即可望見幕布般的夜空，看不見月亮，只見綴在天幕滿天點點的星光眨閃。可是，卻不知落到這個時空的，是多少光年的歲月距離。那麼，這個世界，這個時空，距離我不曾遺忘的故鄉，又是多少光年的遙遠之距？

心中莫名升起一絲無力落寞感。那碗松茸魚羹我始終沒有動，熟悉的味道再也吃不到了，那散著特有馨香的溫暖感覺，再也感受不到了……

宮女蕊兒覺得自己的眼睛一陣酸，眼前的小小身影，似乎變得虛幻不真實。像是進入到了一片難以觸摸的空寂靜謐里，就像天上那萬年不變，孤獨幽冷，寂寞的月亮。心裏一股綿綿哀傷，不可思議的觸動了自己的心，她無法理解為什麼，她只是不想在那張小巧的玉雕般的臉上，繼續看到這種清冷沒有生氣的神情，哪怕只是自己魘迷的錯覺。

我並不知道，自己無意識的感情流露，給蕊兒帶來了什麼樣的感受，更不知道，在不多話的她的眼裏，我已經成為了需要疼愛憐惜的對象。我聽到她混合著哀憐乞求的話語：「殿下，這裏太靜了，天很冷，您還是早點兒回去吧。您身體弱，小心別感染了寒氣，傷了身體。」

我心裏一暖，感受到了她的關懷，回了她微微一笑：「不用太擔心，我感覺很好，我們呆一會兒，再回去吧。這裏很舒服，你不覺得在這裏看星空很美嗎？」

我幽幽記起了一些往事，突然心中一動，朝她一笑，嘬起小嘴，吹起了口哨。換了副身體，感覺明顯有差異，剛開始還不成音調，慢慢的調整適應，開始逐漸順暢自然，終於吹出了一支久遠的清新小曲。

蕊兒眼神迷惘，轉而滿臉驚異的望着我，似是難以置信。

瞧着她大張著嘴巴，圓睜着眼睛的驚訝模樣，我覺得好笑，忽然感覺心中的鬱積有了缺口，心情慢慢變得舒暢。剛有了心情，想逗弄她兩句，耳朵敏銳的聽到了夜空裏細微的異樣聲響。

「誰？是誰在那裏？」我轉頭大聲喝道。

蕊兒一驚，馬上靠過來護着我，警覺地左顧右看。可是，星光下除了那一片梅樹，花浪起伏搖曳風情，婆娑吐艷，什麼動靜也沒有。

「殿下，您還是回去吧。」蕊兒神情有些緊張，擔心的看着我。

「嗯！」我點點頭，站起了身。

「雲熙……雲熙，你在哪兒？雲熙，我來找你了，你在哪裏……」

聽着耳熟的聲音，我心裏一陣感嘆，對聲音的主人進一步感到佩服，這麼清冷僻靜的地方他都能找來。不過，此時我卻有些感謝他對我還沒有冷卻的「熱情」了。

心裏暗暗稍鬆了口氣，我提聲回答：「雲皓，我在這兒！」

一個矮小的身影從遠處跑過來，後面跟着兩個太監。

「雲熙，你怎麼跑到這裏來了？父皇問起你，我轉過身就沒有看到你了……我到處找你，我拿玉娃娃給你看，」皇侯雲皓輕喘著氣，滿面歡欣，獻寶似的把白玉娃娃舉到我面前，「你瞧，漂亮吧，是不是很可愛？我給你，我們一起玩。」

「嘻嘻……」我聽到了闊廊轉角的背光陰影里，傳來低低的似是熟悉的輕笑聲。

「是誰在笑？誰哪裏？」皇侯雲皓嬌聲嫩氣的叫道。他人雖小膽子卻不小，一點也不詫懼，反而是滿臉興奮，想走過去一探究竟。

我拉住了他，不動聲色的說道：「哪有人，是你聽錯了吧，這裏沒什麼好玩的，我們還是走吧。」

「誰說沒有人了？」

「你別走……」

「雲熙，你真笨，這麼久了，你都沒有現我們。」

「我們是特意偷偷跟着你，出來找你玩的。」

角落裏鑽出來兩個色彩明媚的身影，兩張一模一樣姣俏的臉，一個斜眼笑着，一個撅著小嘴，果然是皇侯雲婀、皇侯雲娜兩姐妹。

「是十二皇姐和十三皇姐呀，我還以為有鬼怪吶。」皇侯雲皓似有些失望。

「你才是鬼吶！」兩姐妹異口同聲地瞪眼叫道。

「剛才是你們？你們一直偷偷地跟着我？」剛才的聲響是她們嗎？

「我們看着你鬼鬼祟祟的溜出了大殿，就遠遠的悄悄跟着你，想看你一個人偷偷做什麼，然後就藏在了角落裏，想知道你什麼時候才能現我們。」

「嘻嘻，雲熙，你好笨哦，一直都沒現我們藏在那裏。」

我什麼時候鬼鬼祟祟了？雖然當時自己確實不想讓人注意到自己的離開，可是，她們形容的怎麼像是老鼠？還有，她們跟我什麼時候這麼親近了，已經改口直接叫我雲熙了。已經有了一個小麻煩了，我可不想再多兩個。

不過，此時我才完全放下心來，看來剛才是她們不小心弄出的聲響，害得我疑神疑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