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他不會來的。」

廢棄的大倉庫,只有一盞孤燈搖搖晃晃。

顧明希俊俏的小臉上有淡淡的瘀青,雪白的小禮服已經破損臟污,圍繞身旁的幾個大漢同樣孔雀好受,抱著肚子、抱著胳膊、抱著腿,哀聲連連。

「真不愧是義聯堂少主看上的女人,果然難纏!」

顧明希瞪著他。

「夏大德不會來的。」

惡夜幫的老大,提起顧明希以不自然姿態垂在身側的手臂,顧明希輕哼一聲,手臂似乎是脫臼了。

「我承認,你這個女人的確有兩下子,一個人就撂倒我不少兄弟,可惜,你也沒佔到多少便宜。」

惡夜幫的老大拖著她的手臂甩上牆,顧明希痛得頭昏眼花,跌坐在地。

她覺得全身在發燙,燒灼的劇痛一陣一陣朝她席捲而來。顧明希雖不是嬌生慣養的溫室小花,但也禁不起如此粗暴的對待。

顧明希小臉蒼白。

所以說,人啦,還是不要太鐵齒的好!

顧明希的功夫不差,真要比劃起來,她不一定會輸,但是,流氓打架是不按規矩的,更別提什麼運動家精神了,幾個大漢聚眾圍毆她一個,她只有脫臼,沒有缺臂斷腿,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

「你們就算抓了我也沒用,夏大德也不會出現!」

「那可不一定!」

刺耳的刮搔聲,隨著來人的腳步,沿路冒出火花。

廢倉庫門口,沉睡的猛虎倏地在暗裡睜開了眼睛,嗜血殘酷,被他盯上的獵物一個也跑不掉,燎原的星火一旦燒起了戰爭的狼煙,一腳踏進泥濘里的人便再也回不了頭。

「哎呀,主角登場啦!」

「抱歉來晚了,我去找個老朋友,花了點時間。」夏大德手上的鐵棒沾了銹紅的血跡,跪在他腳邊,不斷打哆嗦的男人,猥瑣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

顧明希一眼就認出那個跪在地上的男人。

「他不是……」她在公園抓到援助交際的男人?

夏大德貌似沒注意到顧明希,一腳把男人踢開。剛獲自由的男人連滾帶爬,狼狽的奔向同伴身邊。

「喏,還你!」

惡夜幫的老大冷冷獰笑。

「我還以為你只是靠著老爸庇護,看樣子是我太低估你了。」

「廢話少說,不想死就把人交出來。」

老大一把揪住顧明希的頭髮,狠狠甩向身後。

「那可不行,咱們還沒玩夠呢!」

顧明希凄慘的跌坐在地,瞧見幾名大漢朝她逼近。她本就負傷在身,強烈的痛楚讓她一陣暈眩,但是她仍強忍劇痛,搖搖晃晃的支起身,試圖抵抗。

「憑你這個樣子能幹什麼?」

幾個大漢看著她吃力的模樣,紛紛大笑。

顧明希可不是好惹的,一腳就往其中一人的胯下狠喘。

幾個人見同伴疼得在地上打滾,恐怕一時半刻站不起來,不免都有些顧忌。

「你們這群飯桶,連個女人都擺不平嗎?」老大氣得破口大罵。

「可是……」

輸給一個女人固然可恥,但顧明希的頑強卻也令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顧明希蒼白小臉,大口大口喘著氣,一峰乾淨整齊的打扮,事到如今,全靠意志力在勉強支撐。

老大眼看著事態不妙,趁著夏大德不注意,從背後欺身攫住顧明希,手槍抵在她腦後。

「我警告你,別過來!」老大其實也怕得不得了,那槍比他想象中還要沉,他買來是想防身,誰知道真有動用到的一天。「我真的會開槍!」

夏大德根本不甩他。

「開槍啊/!」

碰!

嗆鼻的火藥?爆巨大聲響,顧明希捂著耳朵尖叫。

饒是顧明希自認見過大風大浪,她的民辦仍堪稱純良,老爸是警政署長退休的背景,讓她以為自己看得夠多,單純的把自己魯莽的勇敢當作幼稚的借口,傻傻的把黑白分得太明,忘了人生不是電影,她不過是個普通人罷了。

「小孩子別玩槍,太危險了。」

夏大德像變了一個人,搶在對方開槍之前,徒手握住槍管。鐵制的槍身發燙,焦灼了他的皮肉,錯手的子彈偏離了方向才讓顧明希從槍口下保住了一條小命。

老大嚇得轉身要逃。

夏大德扔開手槍,一把攔住他,就是一陣痛打。

天生嗜血的考慮露出了尖銳的爪牙,他是夏大德,義聯堂未來的接班人,人稱「嚇不死的夏大德」,心裡澎湃的是過往拳頭搏命的日子,干他們這行,出來混,不怕死。

根深蒂固在他腦海里的黑白世界,是他唯一的歸屬,身上流淌的血液是他背負的原罪,曾幾何時,他竟讓猛虎收斂了利爪,偽裝自己是溫馴的家貓,忘了生活在黑暗裡的生物,終究見不得光。

溫熱的鮮血噴濺在他臉上,夏大德卻越見瘋狂,只是滴落在手背上,那晶瑩的東西是什麼?為什麼洗不去他一手的血腥?

在他的世界里,不是生就是死,人吃人是稀鬆平常的事,前一刻還笑臉迎人,后一刻就捅你一刀,他們這些在黑暗裡生活的人,一將功成萬骨枯,要活下去,就得犧牲許多,是太過安逸的生活讓他忘記自己的身份,蒙住眼睛就以為看不見腳下堆積的刀山血海,他是踩在鋼索上的人,他是……「夏大德!」一雙很小卻很有力的手,突破重重黑暗,抓住他。

「夏大德,夠了,再打下去會死人的!」

他想甩開那雙手,但那溫熱的觸感,讓他留戀。

那雙手將他緊緊抓牢,儘管黑暗底不是無底深淵,那雙小小的手卻不曾放棄,他追逐著,黑暗的盡頭會有光明嗎?

你真想接下我的位子嗎?

誰在說話?

你可以有選擇,守住黑暗或是尋找光明,不要猶豫,不要留戀,別把自己葬送了,你還年輕……可是我——一瞬間,夏大德看見了光。

微弱的,星星的光芒。

「夏大德!你還好嗎?沒事嗎?」

夏大德似乎恢復了理智,鬆開已經奄奄一息的年輕老大。樹倒燕飛,其他人早在不知何時,溜得一個也不剩。

他眨眨眼睛,望著眼前哭花了的小臉,他送她的耳環,在搖曳的燈光下閃閃發亮。

「你哭了……」

夏大德伸手抹去她的眼淚,卻發現暗紅色的血漬,隨著指尖劃過她的臉頰,留下象是血淚沒落的痕迹。

他想抽回手,卻被她緊緊緊握住。

「你為什麼要來?為什麼這麼傻?」

手指輕輕掠過她的發梢,夏大德臉上的酒窩淺了,低沉的嗓音在夜風裡聽來蕭瑟,象竹淚,象鬼哭。

「嚇到你了吧?」

顧明希愣了一下,點點頭。

「我嚇壞了……」

她從來沒有看過夏大德這一面,本來以為他只打算給那群混混一些教訓,沒想到他象著了魔,一拳又一拳,幾乎把人打得半死,禁錮在心裡的野獸發了狂,獠牙再也停不下嗜血的慾望,任憑她怎麼呼喊,也喚不回那個又傻又笨、笑起來還有酒窩的夏大德。

當她死命拽住他的那一刻,回過頭來的是表情猙獰的鬼,斑斑點點的鮮血染紅了他一身一臉,但她卻不放不開手。

因為他在哭。

惡鬼的眼淚很哀傷,哀傷得令人心碎。

「對不起……」

顧明希只是點點頭,沒有說話。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若無其事只是用來掩飾心慌,因為不想改變,因為害怕改變,所以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這樣的話,也許還能象從前一樣,動不動就吵架,為了小事拌嘴,回頭還能看見,在那個風鈴清脆的地方,兩個人傻傻的笑。

這是逃避!

但如果不這樣的話,她又該用什麼表情面對他?

問題的答案是什麼,再也不重要,當眼淚落下的那一刻,他們都知道,有什麼東西跟著遠去。

他們之間,回不去了。

夏大德輕輕攙起她。

「快走吧!警察要來了。」

「等一下!」顧明希拉住他,小臉微微泛紅。「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

「什麼?」

「陪我跳支舞。」

聽她這麼說,夏大德微微睜大了眼。

「可是沒有音樂,衣服也已經破破爛爛的……」

「沒關係,這樣就好。」顧明希伸手搭上他的肩膀。

雲散了,月亮悄悄探出頭,撒下溫柔的光,除了呼吸,四周安靜得聽不見一點聲音,相視而笑的兩人,彼此行禮,在夜色下漫舞,滿天的星星是他們的觀眾,細數的心跳在耳邊叮囑。

旋轉又旋轉,飛揚的裙擺,花一樣的美麗。

夜的帷幕是戀人的陪襯,趁著十二點的鐘聲尚未響起,王子親吻了公主。淺嘗即止的吻,軟綿綿的落在唇上。

「甜甜的……」

「鹹鹹的……」

互看一眼,少年少女忍不住笑了。

夏大德撩起她的短髮,耳朵上的小星星,漾起寶石的光澤。夏大德情不自禁,低頭親吻她的耳垂,微熱的氣息燙紅她的臉頰,顧明希縮起肩膀,偷偷掩住他的眼睛,送上青澀甜蜜的一吻。

顧明希的主動,引燃了慾望的種子。

夏大德不滿足,將她的身子摟得更緊,貪婪掠奪她的甜美,顧明希雖然嚇了一跳,但並不討厭,單手勾住他的脖子,央求承受更多熱情。

沒多久,警察來了。

他們倆始終牽著手,不放開。

顧明希低著頭,坐在警察局的長椅上。

夏大德正在做筆錄。

走廊上,不斷有人進進出出,說著她聽不懂的話,一張張面無表情的臉,象是戴著面具,顧明希在這裡感覺無助。

她第一次進警察局,她好害怕。

有人停在她面前,摸摸她的頭,顧明希眨眨眼,瞧見夏虎的笑臉。

「小姐,一個人嗎?」

她點點頭。

夏虎於是在她身邊坐下。

「擔心嗎?」

顧明希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抓住夏虎的衣襟。

「夏大德呢?他會沒事吧?」

夏虎輕輕握住她的手,打量她一身的狼狽。

脫臼的手臂已經先做固定,小臉上的瘀青也擦了葯,她的衣服破了,垂頭喪氣的模樣失去平時的生氣,夏虎不忍心,脫下外套給她披上。

「沒事的,他一出家門,我就報警了。那些襲擊小姐的人,都被一網打盡,一個也逃不了。因為對方有槍,所以夏大德的行為應該勉強算得上是自衛,頂多在看守所關個一兩天……」

顧明希聽他這麼說,才終於放下心。

這時麥坤湊過來,低聲跟夏虎說話。

「好象跑了一個……」

「怎麼會?」

「要不要再派人去搜?以絕後患!」

夏虎揮揮手,以眼神示意麥坤。

「你瞧你,嚇壞小姐了,有事待會兒再說吧!」

麥坤深澱粉看了她一眼,沒作聲,轉身走開了。

顧明希咬緊下唇。

「是我害的嗎?」

「什麼?」

「我不知道他們是誰,但我認得其中一個,我當時在公園抓到他援助交際,如果我不要那麼逞英雄的話……」

「小姐,這個世界上,『如果』是不存在的。」夏虎打斷她。

「咦?」

夏虎從口袋裡掏出筆跟紙,動手在紙上畫出縱橫交錯的線,接著再反折回來,遞到她面前。

「你玩過爬樓梯吧?」

「嗯。」

顧明希在夏虎期待的眼神下,只好隨便從露出的紙頭上選一條線。

「人生就象爬樓梯,每個人的開始都不一樣。」夏虎沿著線條,展開摺紙。

「遇到岔路就得轉彎,遇到問題就得選擇,起始不同,最後的結果也不相同。」

「可是……」

「當時,你會那麼做,是因為你選擇這麼做。我覺得很好,不必要後悔。」夏虎把走到底的結果圈起來,交給她。

顧明希攤開紙淚水模糊了眼睛,圈起來的地方,只寫了兩個字——勇敢。

夏虎拍拍她的肩膀。

這時,夏大德正好做完筆錄走出來,同一時間,接獲通知的顧廉清夫妻也趕到警局。

顧明希看見爸媽,本能的迎上前,誰知顧廉清揚起手,先給了女兒一耳光。

「你丟不丟臉?」

父親激烈的憤怒讓她嚇了一跳。

「爸?」

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也不明白父親為什麼發這麼大的脾氣。

「別叫我,我沒有那麼不知羞恥的女兒!」

不知羞恥?

是指她嗎?

她做了什麼讓父親蒙羞?

夏大德見她傻愣愣的,一味挨打,有些不忍,衝上前去保護她。

「為什麼要責備她?」

明明顧明希才是受害者,不是嗎?

夏大德心疼的擁她入懷。

「不准你碰我的女兒!」顧廉清用力分開兩人。

「爸!」

顧明希被硬拖著跟夏大德分開,心裡有千百個不願意,他們都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會遭到如此指責/?

夏虎眼看氣氛詭譎,連忙出面圓場。

「顧長官,小孩子不懂事,你也用不著那麼生氣。」

「小孩子不懂事,難道我也不懂事嗎?」顧廉清甩開夏虎搭上肩膀的手,威嚴的老臉猙獰扭曲。「我顧廉清一輩子清清白白,上無愧於天地,下無愧於心,偏偏生了個不成材的女兒,天天跟黑道混在一起,現在倒好,混進警察局了!」

夏虎的臉色變了。

「您現在的意思是嫌棄我們的身份了?」

「黑道就是黑道。」

「爸!你怎麼可以這樣說?」顧明希不敢置信,自己最崇拜的父親居然會說出這種話!「夏伯伯不是壞人!夏大德也不是!」

「那你現在為什麼在警察局?」

「我……」顧明希一時語塞。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你不懂嗎?」

「我懂,但是……」

「但是,你還是情不自禁?你這年紀的女孩,我看得太多了,被愛情沖昏頭,分不清是非對錯!」

顧廉清的話,讓顧明希刷白了臉色。

她抬頭看看夏大德,後者的神情黯淡,表情哀傷。

顧明希心痛的說:「一直以來,我都很拚命,拚命想彌補你心中的遺憾。我知道,你一直都想要兒子,所以我不斷壓抑自己,只為討你歡心……」

顧媽看了她這副模樣,也很不舍。

「明希……」

「不要叫我!其實我討厭死這個名字了!」顧明希紅了眼眶。「什麼明亮的希望!你根本不曾給我任何希望,不管我做什麼,在你眼中永遠不夠完美!我再努力,也無法成為你心目中的好兒子!」

顧廉清沒料到女兒竟然會說出這種話,不由得惱羞成怒,漲紅老臉。

「你閉嘴!」

「我不要!」顧明希搖搖頭。「我不要再聽你的話了,我也不要管你們任何人怎麼想,就算不被祝福,我也要和他在一起!因為他是……無論我變成什麼樣子,都能夠接受我、了解我的人!」

「你只是被他騙了!」

「不是!」

顧明希掙脫父親,快步來到夏大德身邊,楚楚可憐的扯著他的衣角。

她感覺到,夏大德在發抖,顧廉清的一番話也影響了他,對他來說,身份是唯一無法改變的,但他從來不以為意,夏大德對自己感到自豪,對未來充滿期待,黑道又怎麼樣?老大又怎麼樣?

他就是他!

可是,讓顧明希遭遇危險、受到傷害,這並不是他所樂見的。

夏大德能明白顧廉清的憤怒。

顧廉清並不是因為不愛她才生氣,他是因為太愛她了才生氣。

儘管被指責、儘管被痛斥,夏大德又能說什麼,他何嘗不是那樣愛著顧明希?

「明希……」

「什麼?」

抬頭望他的眼神令人心疼。

夏大德清楚看見她眼裡的期待,她在等他開口,她在等他挽留,即使全世界都不看在眼裡好他們,她也不在意,只要他一句話。

「我們……分開吧——」

顧明希簡直不敢置信。

「為什麼?」

為什麼他會說出這種話?

為什麼要分開?

顧明希心都碎了,她聽見自己的哭喊聲,象玻璃一樣尖銳,從小到大,不管摔得再重、跌得再疼,她也不曾流過一滴眼淚,如今卻為了他,顧明希的眼淚決堤,原來背叛竟讓人這麼傷心。

夏大德聽在耳里,心一揪一揪的疼。

其實,他又何嘗願意這樣做?

然而,這是對她最好的辦法!

他得狠下心,就算她的眼淚將他撕裂成片片,夏大德也只能假裝他不曾在乎、不曾心痛,他說服自己,顧明希只不過是他眾多女人里的其中之一,愛上她,不過是覺得新鮮,不過是玩玩而已……他可以放手!

他必須放手!

就當作他們從來不曾相愛過。

「我說,我們分開吧!」

「不要!」顧明希抓著他的衣角,用力搖頭,不要連他也這樣,不要不要!

顧媽知道他們兩人的心酸,也清楚夏大德的無奈,但是,人生有時就是這樣殘酷,身為父母,寧願自私,也不希望兒女受到一點傷害。

她輕輕攬過顧明希,將她抱在懷裡。

夏大德強忍心中的不舍,眼睜睜與她別離。

「從今以後,我希望你不要再出現在我們面前,別再打擾她的生活。」顧廉清經過他身邊時,低聲對他耳語。

夏大德沒說話,只是握緊拳頭。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放手這麼難!

「走吧!」

夏虎拍拍他的肩膀。

夏大德低下頭。

遠處的天空綻放花火,傳來的歡呼跟嬉鬧,那樣的快樂卻穿不透冰冷的心房,看著燦爛盛放的煙花,剎那而短暫的美麗,繽紛落下的碎花,象天上的星星。

永別吧!

回不去曾經天真無憂的日子,他們都要長大,但在此刻,抓住最後一絲青春的尾巴,讓勇氣乘風飛行,就算是假裝也好,象個孩子,放聲哭泣吧!

再見了,青春!

再見了,那年夏天的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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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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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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