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受困於這場突如其來的驟雨,加以通宵達旦的目不轉睛,不止蘇映心的體力負荷達到上限,連冷逍遙也不樂觀。

他帶箭的傷口,因箭簇深入肌理,又受暴雨交加淋濕,單純的箭傷感染細菌而發起高燒了,勉強支撐到尋獲的棲身洞穴,已然進入昏迷狀態。

蘇映心沒敢停下來避雨休息。這場綿綿無盡的大雨看來會有一陣子好下,她不能待在這裡等雨停,得趁著意志力還能撐住身軀之前找一些聊以止飢的食物,有了食物,至少可以保住冷逍遙逐漸流失的生命力。

她在無情的大雨中漫天尋找——山葡萄、青橄欖。紅石榴……被些,已經盡她所能。

回到洞窟,她立即感受到火光散發出的暖意,拖著完全失去感覺的四肢,總算把自己帶到溫暖的火堆旁。

「你回來了……」一對黑豹似的眼眸,熠熠生輝地直視渾身濕答答的蘇映心。

來不及抹掉滿臉雨水,她放下裙兜中的果實。如果不是身處這樣進退兩難的地步,她會調侃自己終於發現穿著古代襦裙的好處——在於可以拿來充當容器,只可惜她忙著檢視冷逍遙。「你醒來了,還好……」她吁了一大口氣,多怕他萬一一覺不醒……

他瞥了一眼火堆旁散置的果實,男性的臉遽然湧起陰晴不定的烏雲,他語氣憤怒地開口:「你冒著大雨就為了這些填不飽肚子的東西?萬一你也跟著病倒,該死!你別奢想我會反過來照料你的。」

她盈盈一笑,不在意他的威脅。「我本來打算找一些草藥來治你的箭傷,可惜雨勢太大,我又不敢走遠,等天一亮,我立刻去找,今天你一定要忍一忍,喏,吃些東西補充體力吧!這樣細菌才不會掏空你的抵抗力。」她擦凈一顆石榴,遞到冷逍遙面前。

拿著怪異的眼神,冷逍遙定定看她。

她實在擔心他的傷。傷口四周的肌肉均已泛白,那是細胞組織壞死的顏色,她不曉得他還能撐多久?

他不得不承認,當他醒過來的那一剎那,他是悔恨交加的。被拋棄的滋味……教人難以忍受。如果不是看她面無血色,手捧物事地狼狽而回,他發誓,在今天之後他會找遍海角天涯,直到擰斷地的脖子為止。

他撇撇嘴,不肯承認自己已軟的心,命令地說道:「你也不瞧瞧自己的樣子!蒼白得像只鬼,快到火堆旁把自己弄乾,省得我看了礙眼!」

他口氣雖差,卻聽得出是善意的。

蘇映心把石榴塞進他手中,漫不經心答道:「好啦,我的身體好得很。」這是實話,她從小到大少有病痛,健康得叫人嫉妒。

雖然如此,冷逍遙卻仍嘶扯著喉嚨喊道:「叫你去就去,哪來這許多廢話!」

這個人根本就不知好歹!她鼓足腮幫子,對地扮了個超級大鬼瞼,才挪到火堆旁。

說不冷還真是騙人,她一蹲下,立刻機伶伶地打了個冷顫。手忙腳亂擰乾濕淋淋的裙擺、衣襟,這才明白如果不趕快弄乾自己,也許真會倒在這人煙罕至的深山裡。

洞窟內很靜,除去偶爾雷般的落雨聲和木柴燃燒作響聲,只見冷逍遙悶悶盯著蘇映心的背影瞧。

她忙著用十根手指梳開濕透糾結的長發,渾然不覺背後投注的眼光。

「你相不相信?方才我醒來時,差些以為自已被拋棄了。」一抹殺手不該有的羞澀浮上他剛硬的眉睫,和援了他冷硬的臉部線條。

拎著發梢,蘇映心以為自己聽見了一則曠古絕令的大笑話。「你少呆了,我是那樣沒心少肺的人嗎?」

「其實,就算你真的不告而別,一走了之,也是人之常情,世上有什麼比自己的生命更可貴的?更何況這也是殺手的本能。」

「你呀,滿腦子灰色思想……殺手?你是說……呃,我是殺手?」她掉了下巴,慢半拍的腦筋終於把整件事理清了。

他不言不語,然後,點了頭。

「這麼說,你要帶我回家的話也是騙人的?」她頓然泄了氣。

冷逍遙不敢置信地搖頭。「你到現在才想清楚?」

她最恨人家看低她的智商。猛然跳起,她雙手插腰,兇巴巴地嚷道:「那你莫名其妙地冒出來,又是為什麼?」

老天,她真的什麼都不曉得?冷逍遙沒好氣地說:「我的身份是殺手,殺手的工作當然是殺人。」

聽他的口氣,殺人好像切菜般容易,她結巴。「殺……殺、殺我?」她瞪大眼珠。

他又點頭。

「我跟你八竿子打不到一起,你這個是非不分的笨蛋——」她氣炸了。「你以為殺人就像切豆腐一樣好玩嗎?殺人要坐牢的!你笨死了,一點主見都沒有,人家叫你殺你就殺,你到底值不懂什麼叫『擇善固執』?什麼叫『自我』啊?」

「我告訴過你,殺手本來就不是人,只是權力者手中的傀儡。」就像被烙印的牛羊一樣,它們的生命也是屬於別人的。

太複雜的理論,她根本「有聽沒有懂」。

「我不管,反正你不能再殺人就對了。」

「你以為你是誰?」他冷哼。「我要殺你就像掐死一隻螞蟻般簡單。」

蘇映心在他身旁坐了下來。「你真想要我的命?」

他不喜歡那眼光,太坦白,太刺眼了。這次,他連冷哼都省略了。這女人可能真不是古素靚,否則就是上吊自盡不成,得了失憶症,將以前的事全忘了。

「要死的人有權力要求知道自己為什麼該死吧?要被殺已經夠吃虧的了,總可以被告知,扳一些回來吧!」她心裡只覺篤定,一點也沒有惶恐的感覺。

人早死晚死有什麼差別?現在的她不等於死而復活嗎?若照成本會計來算,她又比別人多賺足了一輩子;若真的逃不過,了不起就再死一次。不過,她可不想再像上一次車禍那種死法,太慘了。

「你不怕?」是的,以前的事她全想不起來了。她的樣子太令人匪夷所思,完全擺著一副聽床邊放事的專註神情,哪有半點瀕臨死亡的呼天搶地或誠惶誠恐的求生意志。

「怕?」她覺得自己問得好蠢。「為什麼要怕?你喜歡讓人怕你?」

是他問了個笨問題。她根本沒半點駭怕的表示,甚至還好整以暇地拿起她撿來的山橄欖,仔仔細細擦拭起來,更一副洗耳恭聽的天真模樣,彷彿他們聊的不過是天氣好不好之類的芝麻綠豆小事般。

冷逍遙挫敗地動了動身軀,接過她遞來的果子。

這樣的氣氛令他不習慣,這種感覺太像一個家的感覺,溫暖的火光、可口的食物……和可人的妻子。

多諷刺的場景,這些看似唾手可得的東西,對他而言,比登天還難。

他想要個家。家,一直是他連做夢都企盼的地方,可以毫不保留地愛人和被愛。但,他清楚,那不過是場今生不可能圓的夢。

他的眼波投向火光,臉色變得更形黯淡。

「該說是造化弄人吧!崇禎帝自縊於煤山後,明朝江山也等於拱手讓人,女真人大軍揮定北京,時局未靖,吃苦受罪的總是老百姓。我乃書香門第之後,家道小康,世居嘉興。因戰亂使然,無法避免地家破人亡,僅剩這孑然一身,顛沛流離,落得沿街乞食。素靚,她的身世與我相差無幾,我與她同為逃難的乞兒,於患難中,難免滋生同病相憐的情愫,日子雖然慘淡,卻總差強人意地熬了下來,或許因為命運,我略懂得一些功夫,便因緣際會進了福王府,之後也把素靚帶了進來。」

冷逍遙自嘲地一笑后又續道:「當年,我天真地以為福王是可憐我們這兩個乞兒的處境,想也沒想到他的目的在於訓練忠心於他的死士。我和素靚,正合了他的要求,所謂一入侯門深似海,大抵也是這個意思。我們雖一時得以苟延殘喘,時局卻更亂了。肅親王豪格是皇太極的嫡長子,人又非凡,自然皇太極中意他繼其皇位。當年揚州城一役,城破,福王為明末餘孽,自然難逃一死,我們拚死護住了他朱家唯一血脈,突破豪格與多鐸所率的大軍,幾經困難,總算幸免於難。所以,你說,血海深仇如此,怎可不報?」

「素靚也是由福王府派出去的殺手之一,她表面是一介弱質女流,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潛伏在佟家寨最不受懷疑,不料,最後,還是功虧一簣。」

「任務失敗,就要被殺滅口?『這下子真有點立體感了,冷意竄上她的背脊。

「原則上,任務失敗的人就該有必死的決心,只不過她太不幸了。任務失敗,連上吊自盡也功敗垂成,因此,我便得多跑這趟路了。」

一時之間,各式各樣的情緒齊攏映心心頭。她覺得心痛,為誰?佟磊、冷逍遙或苦命的古素靚?她不清楚,真的無法清楚!「你忍心嗎?」

歷史一向是她厭惡的,泰半的歷史,不管古今中外全充滿了醜陋污穢,淋漓鮮血,一本五千年的史書,字字頁頁皆是赤裸裸的人性,那是人類永遠學不到教訓。無法反省的證明。

她茫茫然的無力表情盡落冷逍遙眼底。忽地,他心生一股不忍。對他而言,過去的痛楚都已成了過去,它只是存在著,卻再也傷不了他分毫。

他抓起她的手,喃喃低語道:「很多事都已經過去了,何況,那不是任何人的錯,於你,更不必在意了!」

「你真的這般坦然?」她睜大黑白分明的眸子問,渾然不覺得該把手抽回來。

「為什麼不?」

沒錯啊!為什麼不?天天把「過去」扛在肩上的人,不是白痴是什麼?誰高興把傷心痛苦隨身攜帶?過去就是過去了,人活在今天才是重要的。蘇映心腦子一轉,就想出了所以然,不禁感謝起自己的聰明。

「哎,你不笨嘛,剛開始我還以為你是一個被灰色思想壓垮了的老頭子呢!」

老頭子?他的確「老」得超過成家的年紀了,雖然他從不敢輕動成家的念頭,如今——他的心底燃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希望。

似乎,有什麼不對了。

氣氛!映心暗喊,她也覺得有些不對了。

對!就是氣氛。

他為什麼用這種如痴如醉的眼光盯著她?那讓她覺得渾身不舒服,雞皮疙瘩掉一地。

「喂!沒有回答人家的問題是很不禮貌的耶,你這壞習慣,不好喔!」她老氣橫秋地訓他,根本忘了自己仍是俎上肉。

他毫不在意她找碴的態度,沉思了一會兒才問道:「那……肅親王豪——嗯,佟磊,都怎麼稱呼你?」

「他叫我心兒啊!」她無心機地回答,那酸酸的石榴居然不難吃,舔舔舌,她又剝了一個。

心兒?這稱呼似乎太親近,太曖昧了些。「我也叫你『心兒』?」

她猛點頭,嘴巴忙著吃東西,騰不出空隙來回答他。半晌,才問:「你呢……你叫……什麼,你還沒告訴我,嗯?」

她果然什麼都忘了。「冷逍遙。」他沉沉地說道。

逍遙?這兩個字怎地那麼熟?好像在哪兒聽過似的

☆☆☆

嘈切的風雨沉澱,蕭瑟冷寒已遠。

天氣好,連帶影響蘇映心的心情也大大好起來。

她原本是個城市少女,少有接觸青山綠水的機會。及至到了佟家寨,佟家寨雖美,卻怎麼也比不上天然四野的景緻,她本性活潑開朗,和冷逍遙之間的介蒂盡去之後,這段路程幾乎已被她當成郊遊般玩耍了。

涉過比人高的一大片管芒草,冷逍遙一直警戒的心頓時一亮,喜色染上了他的頰——山崖在望了。

蘇映心忙著拍理夾帶在身上、髮際的芒草,不解地問:「你為什麼笑?」

「目的地快要到了。」他見她手忙腳亂抖著身上的芒花,卻又重心大發地撲著漫天的芒絮玩,冷逍遙被她吸引的同時,不自覺地伸出手指替她拍去辮梢的一片芒草。

瞧著,瞧著,他幾乎要忘了所為何來。

玩過癮了,映心瞅著滿帶縱容笑意的冷逍遙,慫恿道:「我們來玩捉迷藏,要不然實在浪費了這片好場地,可惜啊!」

冷逍遙搖頭。「那是小孩子的玩意兒,我不參加。」

「一個人玩多沒趣!我們別再像趕鴨子似地走路了,就在這裡玩一下也不會怎樣嘛!」

一語驚醒夢中人,昨天才吃了虧,殷鑒不遠,可不能再疏忽了!他正色說道:「別貪玩了,等離開了佟磊的勢力範圍,你再盡情去玩,我不會攔你。」

「其實你不必如此,據我所知,佟磊並不像你描述的那樣窮兇惡極,他雖然態度差勁,倒也不是壞人,只要你肯給他一個解釋,他不會為難你的。」

「你一直替他說話!」他嘆聲道,飄上臉的笑容立刻冷掉了。

「我只是陳述一件『事實』罷了。」她不明白他火大什麼,她又沒說錯話!

「你不可以喜歡佟磊,一點點都不行。」他綳著臉,眼神寫著危險。

「你胡說些什麼呀?」她有些被看穿的羞赧。

「你答應我,如果我們能平安離開這裡,你願意嫁給我!」他口氣中的認真和表情的堅決,都說明了不是開玩笑。

蘇映心知道自己臉上掛著的表情一定蠢斃了,可是她沒辦法換上比較「正常」的臉給冷逍遙看。殺手本就不是常人,連說話也不按牌理!這未免太酷——得離譜了吧!

「逍遙,」她試著使他冷靜。「我和你認識不到二十四小時,我的意思是說,十二個時辰,你就算開玩笑,也開得太過分了!」

他眉梢緊蹙,一本正經地低語:「我是認真的,你答應給我一個家,我就金盆洗手,退出江湖,我可以帶你回我嘉興老家去住,在那裡沒有人會打擾我們的。」

他連後路都想好了,太荒謬了,說出去誰要信哪!「逍遙……」她實在訝異。

「等等!」他驀然截斷她的話,嚴肅和驚疑,敏銳地跳回他冷靜的腦子。他飛快地對映心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繼而仆倒,側耳於地上。只一會兒,他便一躍而起,不由分說地抓起她的手便走。「他們來了。」

她連惜愕的時間都沒有,立即腳不沾地地被他扯著直走。

「別慌,從這斜坡下去就是渡口,沒事的。」

誰慌?她再四平八穩不過了!慌的人似乎是他。

他們飛快地移動著,不過,似乎遲了些。

瞬間,完全一模一樣的黑色勁裝弓箭手欺身而上,無聲無息地包抄了他們。

四周,只有恣意的風,沙沙地刮過原野。

重重包圍的黑衣人,站成一尊尊拉滿弓的石雕像,映心生平可沒見過這等陣仗,驚愕得失去了主意。

冷逍遙不著痕迹地將她推到自己背後,長劍橫胸,全身蓄勢待發。

三十六騎步步逼近,有計劃地縮小圈子,不知不覺中,對峙的距離只餘一箭之遙。

映心毫無選擇,她跟著冷逍遙由唯一的缺口步步後退,終於退到了盡頭。盡頭處是斜峭的陡坡,陡坡下是浪花翻飛,滾滾滔滔的江水。

冷逍遙正猶豫難決的時候,擺得密密實實,不留空隙的弓箭陣倏地自動分開一條走道。

一匹全身銀白,四蹄振飛的駿馬訪如從天而至。

它停在冷逍遙的面前,載著它主人的驕傲。

佟磊俊帥至極地翻下馬背,筆直無畏,直朝冷逍遙走去。

兩人眼對眼,鼻對鼻,一般的高度,一樣的氣勢凌人。連不情不願站在冷逍遙身後的映心都能感覺到兩人一觸即發的龐大能量。

「佟磊!」映心一喊,本想對他揮揮手的,只是身不由己。見到佟磊的喜悅遠超乎她自己預料。

「放她走!」佟磊刀芒似的眼神複雜地鎖定一直被冷逍遙固定在身後的映心。

她的狼狽模樣,令他心痛。

冷逍遙冷嗤一聲,對他的命令不屑一顧。他幾乎可以確定佟磊是無可救藥地愛上他身後的人,他完全無視七十幾道如火似炬的目光,只痴痴、專註地凝視蘇映心……這,已替他泄漏太多太多感情。

佟磊緊繃的肌肉和如冰的眼神在見到映心的同時,就像遇熱熔化了的糖似,黏黏膩膩,再也無法離開。

她略顯憔悴,單薄的衣裙沾滿碎泥,而且破爛不堪,雪白的肌膚處處透著粉紅的刮傷痕迹,一頭豐茂的黑髮還綴著幾朵芒絮,她全身上下證明了吃苦受罪的事實;而令她吃苦受罪的那個傢伙……他不會放過他的!

「放她走,我還可以考慮給你留個全屍,否則……」

冷逍遙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就像心愛的東西快被搶走了。不,不會的,他不會讓它變成事實。「心兒是我的。」

他也叫她心兒!是可忍,孰不可忍!冷靜自持從佟磊的眼中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憤怒的火焰。

他解下佩劍丟在地上,表明了這是一場公平的決鬥,佟磊不願占他任何便宜。

儘管兩人現在的身份敵對,甚至是生死立判的,冷逍遙還是不由自心中發出一聲喝彩,佟磊光明洒脫的作風,令他激賞。

修磊也是相同的想法,試問有幾人在面對於己完全不利的情況下依舊冷靜自若,無懼無憂的?冷逍遙的氣概令他好生佩服。

是相見恨晚或惺惺相借,都太遲了——只因他們有著共同的堅持。

「佟磊,」映心亂了所有分寸。「人命是值得尊重的,凡事都有道理可講,何必動干戈呢?」不管誰傷了誰,都不是她願見的結局。

「我不會放過他的,即便佟磊今天退出這場決鬥,明天,我也會找盡任何可能的機會殺了他。」冷冰冰回答她的卻是冷逍遙。

映心看不見他臉上的任何錶情,只有氣得跳腳。「你這頭頑固的驢子!殺人到底有什麼好玩的?你何必弄得兩敗俱傷,親痛仇快?」

「你不會懂的,這是男人的世界,更何況,殺佟磊也是我的任務之一。」

她的心遽然一沉,反射性地想掙開他的箝制,她想面對面問清楚冷逍遙的真正用心。

「別動!」他輕喝。「殺佟磊是我最後一項任務,結束之後我就可以帶你回我嘉興老家去。」

「誰答應過你……」她話未完,即見冷逍遙扭頭過來時眼中無人能更改的決心。她知道自己許多話都是白說了。

這次,她趁他迴轉頭的剎那掙開他的大掌,倒退一大步。她確定這不是一場夢,一出肥皂劇或一段隨時可以更改結局的小說!她真真實實地介入無法挽回的歷史里,因為她,即將有兩條人命在下一秒鐘消失。

一切的錯全在她,既然她無力挽回原本屬於這個時代,這個空間的生命,她也做不到眼睜睜看著他們自相殘殺以致死亡。

她可以選擇不看!

「很高興認識你們,雖然時間太短了。」

佟磊雖然全神貫注在冷逍遙身上,卻也不曾忽略映心半分。這下她說的又是什麼外交詞令?聽起來像告別詞似的……忽地,他心念一轉,全身的血液霎時全被抽光了,他急急低吼:「心兒!別做傻事!」

來不及了。她聽見身後傳來泥沙刷然崩塌的聲音。

那陡坡原就土質疏鬆,又因一場大雨,泥土表面早就濕滑不堪,冷逍遙一心繫著大敵,不知不覺已將映心迫至坡頂,如今聽見佟磊一喊,才意識到她的企圖。

她連掙扎也不想,又倒退半步,懸空加上打滑,整個身子直挺挺向下倒去……

「心兒——」

「心兒——」兩個男人,一起心神俱碎地狂喊。

所有的人全傻住了。

佟磊和冷逍遙幾乎同時趕到崖邊。

一個拔軟鞭救人,一個毫不考慮地猛撲而下。

那不是救人,根本是同歸於盡!

冷逍遙使勁往下墜,千鈞一髮,撈住了她的腳踝。

佟磊的鞭也同時捲住冷逍遙的另一隻胳臂。

所有的人都鬆了口氣。

但剎那之間,鋒芒一閃……價磊只覺鞭尾一松,冷逍逼和蘇映心以比剛才更快的落體速度,筆直掉進了江河中心——

陽光下,全部的人只看見抽回的鞭尾——整整齊齊被割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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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貝勒靚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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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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