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慈寧宮容凝院——

「關元穴,肚臍下三寸……嗯!是這裡沒錯。曲池穴,肘彎曲折紋,大拇指側……這裡!合谷穴,拇指與食指的股間。少海穴,肘關節前面,小指側邊……」斐芊盈比劃著小銅人身上的紅點,忽聞外廳傳來推門之聲,她朝外喚聲:「銀瑟!端進來吧!」之後,便繼續低頭研究各穴之位,絲毫沒注意到,來人正悄悄接近她。

布簾被掀動,布角所系的琉璃珠,因牽動而發出清脆的聲響。

怎麼這麼安靜?斐芊盈感到些許不安,一抬頭往布簾處看——

老天!那……那不正是黃公……不!是皇上嗎?如果可以,她真想當場暈過去,醒來就沒事,不過她沒有,她只是慌亂地站起。

「什麼官家小婢女芊兒?是假的。」梵緒逼近她一步。

「我……」她無話可說,只能傻傻往後退,不敢看他灼灼燃動的星眸。

「什麼家父客死異鄉,額娘一病不起?也是假的。」他又逼近一步。

她腦子一片空白,任她機巧萬變,此時也說不出任何一句話,唯一能退的只有腳步了。

「什麼曾得高僧親授武功?是你胡編的。」他又近一步。

這個……她仍然想不出辯解的話。

「什麼不實謠言?全是你一手編的好戲!」又一步。

她不知自己是害怕,還是驚嚇?她低著頭,聽他宣告她的罪行。

「什麼成為侍妾,被人威脅?哼!也是假的!」

斐芊盈感到背靠到牆上,也就是說她無路可逃,退無可退,她只能咬緊下唇,毅然抬起頭,動也不動地與他直視。

梵緒雙掌抵住牆,圈住她,不讓她有機會逃脫,也不讓她有機會反應。

他俯下身低問:「你到底對朕說過一句真話沒有?還是你欺君之罪犯得不亦樂乎?」他俊美的臉孔,散發出邪惡氣息。

她手足無措,這情況太突然了!她根本沒時間思考對應之策,而且他又靠她那麼近,就像上次那樣,她又懦弱地手腳無力,像個笨蛋一樣!即使她腦海一片混濁,什麼辦法也想不出來,也不能連認罪都不會,除了這麼做,她不曉得還能怎樣?

「賤妾身知罪無可恕,請皇上降罪。」她始終要付出貪玩的代價,只是沒想到報應來的這般快。

希望她還記得,他曾說過他要的葯。梵緒故作冷笑:「好,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朕就罰你——把頭抬高。」

把頭抬高?這是什麼懲罰?她從沒聽過這種刑罰,雖然她心中充滿疑惑,但仍乖乖的抬起頭,她此時才發現,原來他是這麼高大,這麼威嚴迫人,自己竟只到他的肩。

梵緒一手摟住她纖細的腰,另一手掌撐住她的後腦,在斐芊盈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時,他灼熱的唇便覆上她的……緊緊地將她往他懷中貼,吸吮她朱唇的柔軟及香甜,舌尖挑動她生澀的吻,她青澀的香味,比瓊漿玉露還膩,止不住的情感,他絕佳的自制力,正一點一滴的崩潰,他不想閃避偽裝。

斐芊盈怯怯地,用雙手圈住他的脖子。她不敢睜開眼,更不敢看他暗黑的雙眸,她怕……怕萬劫不復,怕深陷其中,更怕從此再也不能恢復原來的自己。可是,越是覺得不能,越是控制不住,他前所未有的溫柔,讓她不知不覺的臣服,臣服在他烈火般的侵略下。

梵緒的吻,慢慢往下移,蔓延她的耳際、玉頸,甚至燒到她雪白的香肩,尷尬緊張,狂亂心跳,胡思亂想,呼吸急促,紅霞滿面,無法思考的是她,只有任梵緒佔盡上風,予取予求。

他依依不捨地,在她朱艷紅唇反覆吮了幾下,才離開她美麗的臉龐,他摟緊她,讓她能在他的懷裡嬌喘,並有時間恢復清醒,他自己也是。

「你比朕還壞!竟敢戲弄朕,怎麼?想討打?」梵緒嘻皮笑臉,捏了下她的粉頰。

他……他在幹嘛?難道他不知道她是誰?否則怎能如此毫不在意?她迷惑的大眼,傻傻看著他的笑臉。

「你嚇到連話都不會說了?」

「皇上應該知道我是誰,為什麼還要……」斐芊盈凝視他的臉。

「斐進的事,和你毫無干係,不管你是誰,我就是只要你,還有問題嗎?」梵緒回答的很自然。

什……什麼?他也太奇怪了吧?「為什麼和我無關?他密謀造反,想叛朝篡位,我是他的女兒,因此誅九族,滅門抄家,也少不了我一個,既然我無論如何都得死,你又何必對我好?」斐芊盈微覺好笑地說。

「滅不滅門,抄不抄家,是由朕來決定,你又怎麼知道你一定會死?再說,朕對你好,又關旁人何事?如果你真想做內奸,那就由你,不過,朕知道你不會。」他看人的眼光絕不會錯。

「您又知道了?亂臣賊子,本就要斬草除根,史有明鑒,哪一個叛臣至親,可以苟活?您又怎麼可能不知道,您對我好的後果,別再自欺欺人了。」她清楚得很,他對她的感覺只不過是新鮮,她才不想跟一群女人,爭相乞求龍寵,至少她還想為自己留一點自尊,可憐的後宮女子,她永遠也不想當。

梵緒拉她坐下,拍拍她的粉頰,笑道:「這個嘛!全看你自己了,即使朕封你為後,難道就算是昏君嗎?不見得吧!如果你沒有和朕一樣的心思,那麼這場仗打起來也沒意思,如何?有沒興趣加入?」他像引誘人的壞叔叔,遊說著她。

他真是個瘋子!他把內戰當遊戲嗎?「您……是不是哪裡搞錯?我可不想去跟人分享一個丈夫,尤其是你們皇家子弟,哪個不是寵妾一堆?請您別再做一些看起來相當愚笨的事。」斐芊盈已經有點忘了他是個皇上,說話開始不分輕重。

「你別凈聽一些傳言,把每個皇族子弟,說得好像專門蹂躪婦女的採花大盜,像朕的三弟、四弟,就從不沾女色,再說,那些女人還不是貪著有權有勢,才眼巴巴攀上,她們難道沒有一些企圖和野心?」她真的把他想得很壞,他確定。

斐芊盈顯然沒有再辯下去的興緻,她只定定地看著他,帶著一點淺笑。

「怎麼了?」梵緒問道。

「您對我跟對永寧妃有何不同?」她突然問出一句。

「永寧只是如同朕的妹子,你的話……就不同了,朕喜歡你的心性,喜歡你的感覺,喜歡你的一切,所以,只要朕覺得對,就不用再去想我們之間,會有什麼障礙,想得太多,那也未必好。」梵緒說得理所當然,毫無遲疑。

「不要隨便去決定,尤其是牽一髮動全身的事,誰也擔當不起。如果我喜歡皇上,是不是就能戰勝一切?這事誰也不知道,沒有把握的事,我是絕不會拿我的一生當賭注的,這一局我只能說失陪了。」她悠悠說道。

「你不相信朕?你不是向來膽大包天?來吧!就讓我們賭賭看,誰輸誰贏還說不定呢!」梵緒用眼神鼓勵她。

斐芊盈苦笑,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說:「好罷!人生不過一回,就活得精采點,我這注可下得大了。」罷了,就賭上一回,反正是輸是贏也有死的時候,那何不玩大點兒?

梵緒高興地香了下她的臉,笑道:「朕不要求你得站在朕這邊,至少你仍是朕的同伴,可不能再對朕說謊,朕只要求這件事,行嗎?」他當然不是真心問她意見,不過告知她罷了。

「賤妾可有說不的餘地?」她抬眼望向他,帶著挑釁的神情。

「你若明白沒有,那是最好了。」梵緒故做倨傲。

「唉……我真想不明白,有這麼多芳心繫在您身上,為何您非要選最危險的一顆呢?」她幽幽問道。

梵緒想也不想便道:「有些事是不需要原因的,情愛這回事,又有誰能說得清?或許你現在無法喜歡朕,或許你認為朕不會有真心可給,不過,總有一天你會明白,不是什麼事都跟你想的一樣,現在,只要朕喜歡你就行了,朕不會去勉強你的感覺。」他並不在乎她的心在不在他身上,現在他還不想要求她,至少要讓她自己發現,她愛的人是誰。

「您讓我覺得很虛幻,這一切太不可思議了。我要好好想想。」斐芊盈仍然不太相信,皇上是愛她的嗎?她還不確定。

「朕等你,斐進的事先撇到一邊,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梵緒微笑道。

愛嗎?她怕這一切只不過是一場夢而已,太美好的夢,總是容易醒,心碎了,殘夢醒,到時又該怎麼辦呢?

「劉統領!你放了我好不好?反正皇上都去了這麼久了!」小姐不知道怎麼了,她好怕回去看見小姐的屍首喔!然後變成厲鬼來向她索命。怪就怪她怕不吃東西,隨便就說出來,都是她害死了小姐。

這丫頭還真吵!乾脆打昏她比較省事。

「你給我閉上嘴!我是奉旨行事。」

「那……那我想去茅房!我憋不住了!」我銀瑟還不笨,正面衝突不行,就使個奸計,這可是小姐教的。

女人真麻煩,動不動就拉屎拉尿,難道她沒別的事可做?

「去那邊的草叢。丫頭!我可警告你,別想耍花樣,否則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臭豬!你哪時對我客氣了!銀瑟嘀咕著走向草叢。

劉尉逍沒空理她的咕噥,看好她是萬歲爺託付的重任,他可不能搞砸……奇怪,這丫頭不會是便秘吧?怎麼這麼久。

糟了!丫頭溜了!

劉尉逍足尖一點,躍上屋頂,往下搜尋,竟然沒有丫頭的蹤跡。

這可怪了!如果不是她跑得超快,就是她躲在草叢裡。但不論她怎麼跑,目的地一定是慈寧宮的容凝院,他只要比她早到,然後守株待兔就行了。死丫頭!竟敢偷溜,一定要把你關進茅房半年!

劉尉逍邊詛咒,邊展開輕功,往容凝院奔去。

白痴!銀瑟壓根兒動也沒動過,沒想到只是拉久一點,他就那麼蠢的走了。

嘻!嘻!真是天助我也!啊——哈!哈!哈!

銀瑟探身出來,賊頭賊腦地四處張望。

沒半個人影!嗯!就抄捷徑回去好了。

這捷徑是她半夜肚子餓,偷偷溜來御膳房吃東西用的。沒想到這時派得上用場,她真有先見之明耶!

銀瑟忍不住讚美起自己的絕頂聰明。哼!看誰比較快!劉蠢豬!

「芊盈,朕晚點再來看你。」梵緒走到門邊,回頭對斐芊盈說道。

「嗯,國家大事要緊。」她很難去想像,這樣的男子,會是她的丈夫,她不敢奢望,畢竟,她算是叛臣的女兒,他會愛她?實在不合常理。

突然一陣吵鬧傳來——

「死丫頭!你給我站住!」氣急敗壞的咆哮。

「笨蛋!你抓得到就來呀!你以為我怕你不成?」銀瑟不怕死的,對劉尉逍扮鬼臉。

「你——皇上!」劉尉逍本想再罵幾句,卻見萬歲爺就在前面,便不敢放肆大聲。

銀瑟看見小姐還活得好好的,便衝去她身邊高興喊著:「小姐!你沒事啊?太好了!」銀瑟突然發現她脖子上有點點紅腫淤青,奇怪問道:「小姐,你頸子是不是撞到了啦?怎麼會青一塊、紫一塊的?快點進房裡擦藥,否則會留下疤的!」不過淤青的部位還真廣,怎麼整個白皙的頸全布滿了細碎的青紫,真不知撞到什麼了?

斐芊盈羞紅了臉,拉高衣領后,才輕斥道:「別說了!」笨丫頭,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不知死的丫頭仍固執地說:「本來就是嘛!受傷了就應該擦藥啊!為什麼不能說呢?難道是……」銀瑟瞪大眼,大膽猜測道:「難道小姐被打了?」真變態!沒想到萬歲爺居然打小姐的頸子和臉,明明說不罰的嘛!說話不算話!銀瑟一臉護主心切,以控訴的眼神表達不滿。

「喂!死丫頭,你別亂想一通。萬歲爺是不會打女人的,要打也是扁你這種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劉尉逍十分明顯地,把自己想揍人的衝動情緒說出來。竟敢戲弄他堂堂一個禁衛軍統領,是活得不耐煩了啊!

「尉逍,何必和小丫頭一般見識呢?」梵緒看他們之間都快冒出火花了,立刻出聲降溫,「你叫什麼名字?」梵緒笑問這個跟她主子一樣膽子特別大的婢女。

好……好暈,不知是萬歲爺太俊美眩人,還是她第一次被人中之龍的皇上問話,太興奮過頭,覺得頭暈目眩。「我……不不不!是……是小婢名喚銀……瑟。」

「銀瑟?你怎麼結巴了,剛才不是還挺有氣魄的?」梵緒仍笑道。

劉尉逍輕嗤了聲,像在嘲笑她似的。

銀瑟一聽到那聲嗤笑,立刻恢復嗓門:「劉蠢豬!你笑什麼?輸給一個小女孩的人,還敢嗤笑別人?我可告訴你,別以為你是禁衛軍統領就可以為所欲為,欺凌弱小,萬歲爺在此,我大可告御狀!」銀瑟彷彿跟劉尉逍前世是仇人似的,一張嘴霹哩啪啦罵個不停。

「哼!萬歲爺在此,本統領才不跟你計較。」劉尉逍傲慢地哼氣,一副鄙夷的樣子。

「好了,銀瑟你說了那麼多話,跑得那麼喘,也該渴了吧?」斐芊盈甜美地哄著她,但事實上是笑得很陰沉:「還不快進去倒杯涼茶,順順氣,不然等會兒嗓子啞了可就不好了。」

「咦?可是……」銀瑟顯然還想吵下去。

「沒什麼好可是的,快進去!」你還敢有異議?斐芊盈耐著性子,維持笑容。

呃……小姐的眼神有點可怕,她不過是想替小姐抱不平而已嘛!還是乖乖進房好了,識時務者為俊傑,她也是看人臉色吃飯的。

「那……我進去了。」銀瑟立刻退場。

這還差不多,斐芊盈悄悄鬆了一口氣,還好少了一個鬧場的。

「尉逍,你見過的,貞容。」梵緒想看看尉逍的反應。

「劉尉逍見過貞容娘娘。」沒想到那日在客棧的美人,竟是宮裡的嬪妃,害大夥拼了命找她,這一切全是白搭了。

「免禮。」劉統領似乎還不知她是何許人。

尉逍心思畢竟不如龐陵細膩,還沒發現芊盈,是斐進的女兒,不過,尉逍是個不錯的傳聲筒,只要他知道,朝中大臣大概都知道,正投梵緒的意。

「芊盈,朕瞧這兒太小,離紫極宮又遠,朕看不如搬去承康宮吧!」

「此事萬萬不妥,您的心意臣妾很明白,可我擔當不起,也沒資格去擁有這封銜。」她並不需要什麼封銜,她只想當個過客,也許更不想去跟其他妃妾爭寵吧!

梵緒濃眉微蹙,沉聲說道:「你不喜歡?你好像很愛跟朕唱反調,是嗎?」她又怎麼了?好像突然變得謙遜畏縮起來了,她不知道進宮的妃妾想得到封銜是多麼困難的事嗎?

斐芊盈笑著搖頭:「如果皇上明白臣妾身分特殊,就不該貿然冊封,臣妾只是有自知之明,並不是違抗皇上。」她又沒有父兄可共享榮華,也不需要金銀珠寶錦繡綢緞來炫耀,封不封根本無所謂,她並不喜讓人阿諛奉承,她沒這麼多虛榮心可供填補。

「罷了,你若不想,勉強也沒意思,朕會再來看你。」梵緒性情溫和,也不生氣,雖然頭一次被人拒絕,心裡有些不悅,卻也不表露。

「恭送皇上。」斐芊盈屈身一揖。

斐進,斐芊盈,同是一家人,一個要殺,一個要愛,他這個做皇帝的,面臨多大的挑戰,怕是古今少有,越是困難的事,越有玩到底的樂趣,不過……他永遠會是贏家。梵緒帶著一抹笑,踏出慈寧宮。

「貞容娘娘,斐丞相來訪。」一名宮女在門外候著。

斐進?他來幹什麼?在這當口,想必有事相求,好!就會會他。

「小姐,老爺怎麼來了?」銀瑟最怕老爺了,自剛進斐府就不敢看老爺一眼,總覺得渾身不自在。

「不怕,在宮裡他不敢輕舉妄動,咱們就去見見他,又有何妨?」斐芊盈朝外吩咐:「請斐大人到『至函廳』,別怠慢了貴客。」

「奴婢遵命。」

「銀瑟,替我梳梳頭,整理整理。」斐芊盈輕撫髮絲,沒來由的突然笑了起來。

「小姐,什麼事那麼好笑啊?說給銀瑟聽聽好不?」

斐芊盈看著鏡中的自己,笑道:「沒什麼,不過對這種局面感到好笑罷了。以前我像根雜草,想到時才差人來理一理,現在嘛!倒像朵名花了,還特地前來瞻仰一番,你說人生是不是還真無常?」這是否稱得上悲哀呢!

銀瑟插上一根翠玉發簪才說:「這人生難料我是知道,不過這跟花花草草有什麼干係?」小姐說話跟人生有得比,一樣難懂。

唉!看來她是對牛彈琴了。她直起身子,拍拍羅裙,準備見斐老爺去,或許她該改口叫「爹」?呵!還是算了罷!

至函廳,可說是容凝院里,最正式的待客廳,氣派而不失端莊典雅,三面都可開放,周圍繞著時令花卉,滿室飄香。

「貞容娘娘吉祥。」

「你們全都下去吧!」斐芊盈轉頭對銀瑟道:「你去弄點芝豆卷、桂花糕什麼的來。」

差遣掉了旁人,這會兒,可就成了她的獨角戲了,可別砸了自家招牌。

斐進環顧四周,暗想:這皇閻家的人可真享受,連後宮都造得有如仙境,不過皇帝小子的龍椅也坐不久了,天下也該易主了,皇閻家穩坐王位將近一百年,原本是誰的就該還給誰,熬了二、三十年,皇朝天子,換個姓氏會好點兒。目光落在門口,斐進立刻喊著:「寶貝女兒,爹可想死你了!」展開雙臂,迎向她。

斐芊盈並沒配合他的戲,只是笑笑道:「這裡沒有旁人,演給誰看?」

斐進硬生生收回雙臂,銳利的眼神看著她:「怎麼?受了寵,就六親不認了,也該念在爹養你育你,拉拔長大,否則你以為你會有今天?萬歲爺會看上你?要不是爹引你進宮,你也只不過是個小妾生的孩子,沒有我,你怎麼蒙受皇恩?」賤丫頭!倒傲起來了,別以為老子沒法治你!

斐芊盈沒動氣,但語氣也冷了起來:「這麼說,斐老爺今天是來討債的?」

「只要你幫我做一件事,什麼恩恩怨怨就一筆勾銷,如何?」現下皇帝小子被丫頭給迷住了,出乎他意料之外,連老天都幫他,這天賜的好機會怎可不利用利用。

「什麼事?」她揣測道:「該不是要我去偷取軍事機密吧?」

斐進哈哈大笑,撫掌道:「聰明!果然聰明!不過只對了一半,我還要你把這包粉,放在皇帝小子的飲食內。」他掏出一包藥粉,遞給斐芊盈。

斐芊盈接過那包粉,湊在鼻尖嗅了下:「金蠶蠱?」金蠶蠱除了下七蟲散之外,還需被下蠱者的頭髮和生辰八字,難道……皇城有內奸?

「去了龍頭,其他蝦兵蟹將不足為懼,這一天,我等了很久了。」皇閻纈齊是個聰明的人,要讓他消失不容易,只好再使相同的計策。

斐芊盈冷笑道:「你怎麼知道他不會防我?再說,你有辦法拿到皇上的頭髮和生辰,又怎麼不能下七蟲散呢?」

「如果你不是女人,必定是個叱吒風雲的一代梟雄,可惜……你不是。」斐進捻著鬍鬚嘆道。

「我可沒你那麼大的心胸。」她頗不以為然。

斐進踱了幾步:「皇帝小子身邊有龐陵伺候著,龐陵為人心思細密,要在他面前下手,全無機會,若是你,皇上絕不會提防。」他的眼線透露,皇上曾為了找這丫頭,發了一頓脾氣,可見這丫頭在皇上心中的份量不小。

斐芊盈冷哼一聲,挑著眉回道;「要是我說不呢?」

「我看是由不得你!」斐進走近她:「別忘了你還有一個娘呢!」哼!小小的丫頭想跟他斗?差遠了!

「你——」斐芊盈杏眼怒瞪:「娘不也是你的妻子嗎?一夜夫妻百日恩,難道你對娘的情分真只有百日?」早知道就把娘一起帶出來了,沒想到斐進這麼不擇手段。

「做大事的人,必定要有所割捨。這女人我不怕沒有,但生你的卻只有一個,她是生是死全由你決定。別害死你娘,我也很捨不得的。」斐進拍拍她的肩膀:「我走了,你自己想想,我等你的好消息。」隨即揚長而去。

斐芊盈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皺眉深思,她絕不會答應,絕不會妥協,但是,要怎麼救娘呢?她不想告訴梵緒,這是她自己的事。

「小姐!咦?老爺走了呀?怎麼沒等我拿翠玉冬霜糕來,真是可惜。」銀瑟後腳進,正好與斐進錯過。

「別理他吃不吃了,想救人的法子比較重要!」銀瑟也真夠悠閑,整日就是吃吃睡睡,一點煩惱也沒有。

「救人?」銀瑟一頭霧水地說:「救什麼人啊?府里有杜武師在,會出什麼事嗎?」

「唉呀!我不是說那個!不關杜漢平的事——咦?等等!」斐芊盈高興的握住銀瑟的手:「太好了!謝謝你銀瑟,你幫我想出了好辦法,我會感激你一輩子的!」對!杜漢平!他一定會幫她的,快去聯絡他。

銀瑟迷惘地看著小姐飛奔出去,完全不知道發生了啥事,她低頭盯著那一碟翠玉冬霜糕,自言自語道:「你們不吃,我幫你們吃!」順手拿起一塊,輕咬一口,嗯!柔嫩香甜,入口滑順,好吃!

想睡……好想睡……銀瑟立在一旁,重重點了頭,差點兒沒把脖子扭斷。

她打了個哈欠,含含糊糊道:「小姐,都子時了,怎麼還不熄燈睡覺啊!明兒早還得起床呢!還有啊!皇上要是發現小姐熬夜,因而怪罪我,罰我不能吃飯,那可怎麼辦?」

斐芊盈沒好氣地白她一眼:「你要撐不住的話,可以回去睡啊!我不早就告訴你了嗎?去去去,別站在這兒猛點頭,等會兒真把脖子扭到了,可別賴在我頭上。」這杜漢平該不會不來吧?還是皇城守衛太森嚴,混不進來。可依她看,只要離紫極宮遠些的地方,憑杜漢平的輕功,進宮應不算難事。

可怎麼都已過了三更,還未看見半個鬼影。斐芊盈站起身,踱著步,漸漸煩躁起來。

忽然一個聲音,從上頭傳來——「兩位,好久不見!」語氣愉悅輕快。

銀瑟和斐芊盈尋聲往上頭一看——

「杜武師?!你……你怎麼在屋頂上?」銀瑟不自覺的提高了聲音。

斐芊盈趕緊捂住銀瑟的嘴,低聲地說:「你小聲點行不行?別動不動就大聲嚷嚷,怎麼?非要把全皇城的禁衛軍都給引來是不?」

銀瑟猛搖頭,斐芊盈才放開手。

杜漢平見四周仍然寧靜,沒有動靜,才翻開屋瓦躍了下來。

「銀瑟丫頭,你是存心要給我找麻煩啊?」杜漢平笑罵道。

「鬼才知道你會從屋頂上出現,一嚇到,聲音不免就大了些嘛!杜武師大人不計小人過。」銀瑟忙著倒茶給杜漢平:「哪!算我給你賠罪!」

「你這丫頭!不跟你計較。」杜漢平看向斐芊盈輕問:「小徒弟,在宮裡過的好嗎?」

斐芊盈示意他坐下,笑著答道:「怎麼能不好?吃的是山珍海味,美味珍饈,穿的是錦繡綾羅,絲絹綢緞,住的又是天下無雙的皇城宮院,想過的不好很難。」

「看來確是如此。」杜漢平看著她道:「宮裡的生活不是很枯燥嗎?你看起來氣色倒很好,發生了什麼好事?」她好像變得成熟,蛻變成女人,難道是因為……?

「好事?」斐芊盈笑嘻嘻道:「哪有!我現在可是煩得要死,否則我幹嘛沒事找你幫忙?」也許她是有點高興,皇上對她的特別,可是她又不想讓人看出來,很難搞懂的心態。

「是嗎?你會找我絕沒好事,快說!我先聽聽看。」杜漢平早被她陷害怕了。

斐芊盈笑道:「別急,別急,保證是高難度,我對杜師父的期望很高喔!」她笑得十分奸詐,一副想陷害人的模樣。

杜漢平立刻打了個冷顫,開始後悔自己答應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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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點雲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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