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第二天,邪神醫不得不在床上躺了一天,雖然他自己就是神醫,可慕容天卻不是,滿肚子的解酒方子只能等他酒醒了才用得上,宿醉頭痛只能是必然。

邪神醫捂著頭痛欲裂的腦袋吩咐,「下次記得調些溫蜜水喂服即可。」

晚飯後不久,就聽人在叩叩敲門。

慕容天打開一看,提着一壺酒的居然是公孫茫。

見他出來,公孫茫一笑,「小兄弟,可否和他,」他望望屋內,顯然是指邪神醫,「我們三人小酌幾杯如何?」

慕容天心想這可不妙,在一起定然多說多錯,惴惴道,「公孫先生後日不是要比武了嗎?還是趕緊多歇息的好。」

公孫茫搖頭,「幾杯酒不礙事。輸贏自有定數,是你的自然是你的,真要有什麼,逃也逃不過。」

就聽邪神醫在身後道,「……讓他進來吧。」

三人圍坐桌前,公孫茫笑,「不曉得為什麼我老覺得兩位很熟悉,可看臉明明不認得,也是奇怪。」

慕容天訕訕而笑,確實都是熟人。

邪神醫卻冷道,「公孫先生認錯人了。」

公孫茫嘆口氣,「認錯了認錯了……是啊,他怎麼會再出現呢……」

邪神醫不語。

慕容天卻是好奇,道,「先生說的誰?」話沒說完,就感覺被邪神醫冷瞥了一眼,自知說錯,開始冒汗。

公孫茫卻不覺,只沉浸在自己的回憶里,「他?他是這世上最獨特的人,我再沒見過誰能跟他比,他脾氣有些古怪,但其實很是溫柔……」

溫柔,慕容天瞠目結舌,這個詞怎麼看也掛不到邪神醫身上啊。

昏黃燈光下,邪神醫的眼神緩和下來,定定的看着公孫茫,公孫茫只閉着眼,微含着笑,似乎又回到了那個初見的日子。

「……第一次見面是我中了毒,倒在一個荒廟中,他正巧路過,把我給救了,他武功極高,其實醫術更高,但除了我沒人知道。」

燈花一閃,三人都沒說話。

「我醒來的時候,正是半夜,見一個身着白衣的……人,那人生着火坐在我旁邊,見我醒來,他就低頭來看,那長相真是秀麗無雙,我記得那廟屋頂是破的,看到滿天的星星,就在那人身後,他周身就象被霧攏著一樣,我想自己一定是死了,這肯定是個仙女,除了仙女哪還有這麼美麗的人呢。」

慕容天看了看邪神醫,被面具遮著,也看不出他什麼表情,不過被人當面這麼誇,不知道他心裏什麼感覺。

「我就喊了聲『仙女姐姐』,結果那人聽了臉色一變,翻手就打了我一耳光。」公孫茫猛省到什麼,突然住了口,看了他們一眼。

這倒象邪神醫的風格,慕容天正聽得起勁,卻見公孫茫停了,不由奇怪。

公孫茫不知想到什麼,臉色變了一變,沉吟了片刻。

慕容天不由轉頭看了看邪神醫,發覺他仍是盯着公孫茫,卻不知道何時,眼中的溫柔已然冷卻。

這其間的轉折卻不是慕容天一時能猜透的了。

公孫茫抬首笑道,「我與兩位兄弟,真是一見如故,光記着聊自己了,卻不知道兩位兄弟從何而來,來此也是為那比武之事嗎?」他這一問,又是溫文爾雅,謙謙君子狀,跟之前的難以自禁判若兩人。

慕容天隱隱有些失望,看他的神色,之前的話題是再不會繼續下去了。

慕容天笑道:「我們兩是親戚,自洛陽來,本是要回家,路上聽人道此處有劍道盛會。久聞公孫先生大名,仰慕不已,此番如能見公孫先生一展劍姿,實在是三生有幸,故特繞道而來。」言語間已將公孫茫大大恭維了一番。他本不是愛討好人的性子,如此說辭卻是早擬好的,一般人聽到別人恭維自己時,也不會追問太細。

公孫茫對這馬屁恍如不覺,但也沒多言,只廖廖應了兩句,「虛名而已,」又遲疑道,「洛陽……那……卻是個好地方。」

慕容天笑:「洛陽牡丹甲天下,只是現在時節已過,那花卻要敗了。」

公孫茫笑,「洛陽地脈花最宜,牡丹尤為天下奇。若干年前,我也曾在洛陽居住過一段時間,那可是人生中最快意的日子……」他舉杯道,「來來,我們幹了,人生得意須盡歡,這詩我小時候就知道,道理卻是很久之後才明白啊。」

聞言,邪神醫渾身一震,張開嘴,半晌,卻終於什麼也沒說。

公孫茫正舉頭飲酒,也沒瞧見他的欲言又止。

一壺酒飲罷,公孫茫便起身告辭,果真如言只是小酌幾杯。想來這人一生,進退有度,張弛有方,少有越軌之事。

只是他跟邪神醫,卻不知道是段什麼樣的往事。

送了公孫茫回屋,屋內已空空如也,邪神醫不知何時也不見了。

慕容天倒也沒去尋找,總之這人原本行事詭秘,找也未必找得着。

***

次日清晨,慕容天洗漱完畢,卻聽樓下嘈雜之聲,間或還夾着高聲喧嘩。

顯是有人在樓下吵架,大概又是為了住宿之事。走到樓梯口一看,果然是一隊商人想要住店。聽得小二說沒房了,正在吵鬧。

慕容天心道,明日便是兩大高手決戰,此刻來住宿,卻是的確難投店得很了。

突然間靈光一閃,商隊為何早晨投宿?難道晚上他們在趕路??夜間行路易遇盜匪,原是行商大忌才對啊。那麼這些人不是商人?而是改扮的?

想到此,腳下不禁遲疑了下來,雙眼左右前後一掃,卻瞥見嘈雜人群后,那大門外,高馬上,灰袍商人打扮的一人,黑紗遮面,馬前兩人伺候着,顯是商隊頭目。

一陣風拂過,那黑紗被掀起一角,俊臉上仍有些紅腫,傲然肅穆正看着客棧內,赫然正是那同欽王李宣,心下大驚,連忙低頭。

眾人正喧嘩間,只見隊中一青衣書生走了上前,長相雖然平常,卻是一派斯文,跟掌柜的耳語了幾句,又自懷中掏出什麼給了那掌柜。

那掌柜見物,神色一亮,點頭應允。高聲喝道,「灰子,你到家去,跟夫人說,要她把院裏房子清清挪幾間出來,給人住個兩天。」

只見灰子邊應邊往後院去了,原來那掌柜家便在客棧后。

旁邊就有人笑,「怎麼,掌柜的你連自己卧房也給讓出來了,要不要連老婆也讓個一兩天啊?」

掌柜的也不惱,只笑道:「你只管把自己老婆讓了就是,這錢到手不賺,天理難容啊。先生請放心,被褥一定都是乾淨新換的。」后一句卻是對着那書生在說。

「你拿了這許多銀子,可也別太吝嗇了,去買幾套新的來。我家老爺可不用人家睡過的東西,你只挑好的買。伺候好了,另有賞賜。」那書生皺眉道。

掌柜的見遇到財神,早眼開眉笑,連忙點頭。

此時,李宣也翻身下了馬,一干人馬入了院,好不熱鬧。

慕容天面上戴了面具,倒是不怕給認出來,但心中焦急。

這邪神醫一去不回,若是跟昨日一樣喝醉了,把面具忘了戴,被李宣給碰到,可是大大的糟糕。

待李宣人等都入了後院,慕容天閃了出門,在客棧附近候着,買了兩個饅頭邊啃邊等,只盼能先遇到邪神醫。

這一等,從紅日初升等到晚霞落盡,也沒見着邪神醫一根頭髮。那李宣手下往來出入若干趟,卻沒見李宣露面過。

周圍華燈初上了,慕容天只得入了客棧。

待用膳后回房,正要安寢,卻聽窗戶「砰」一聲大開,一人躍了進來。

夜風隨之湧入。

燭光搖動下,來人面色蠟黃,乾瘦憔悴,似有病容,卻是帶着面具的邪神醫。

只是此刻,他髮髻散亂,身上衣物也被利刃給劃破了幾處,臉上幾道劍痕頗深,流出血來。手中還提着個包裹。

慕容天起身,驚道,「你去哪了,何人傷你?」

邪神醫把面具扯下,清秀的臉上赫然幾道血痕,深得幾乎入骨,皮肉都翻了起來,大概好了也是要留疤的了,着實是美玉添瑕。邪神醫的武功慕容天是見識過的,真想不出居然有人能把他傷得這麼狼狽,那人的功夫之高想起都讓人有些駭然了。

他卻毫不在意,在懷中掏幾顆葯咬碎了和水塗上,道,「我有事去找了個人……」

把包袱拉開,原來裏面是套衣物,他匆匆換上。再要戴面具時,看到那幾道划痕,邪神醫呆了呆。

「看來是用不得了。這東西做起來費時費力,我花了十年,只做了兩個……」

慕容天哪料到這面具如此珍貴,邪神醫竟提也不曾提起,就順手給了自己,心下不由感激,道:「那李……那王爺追過來了,就在後院住着。我本想着有這面具,他們不認得我們,如今想避過他們卻難了……」慕容天本要說把我的面具還給你吧,卻突然想到自己沒了這面具,卻如何撐到比武時,見到家人那一刻,就很有些躊躇。

邪神醫沉吟片刻,「明日你別跟我一起吧,比武你先去便是。」

慕容天道,「你難道不去?」不由想起公孫茫飲酒時候的神色,隱隱覺得這兩人如不見這一面,着實會遺憾一輩子,卻又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如此想法。

邪神醫漫不經心道,「去自然要去,不過晚點也不打緊……」突然住口不說了。

慕容天狐疑看他一眼。

***

次日,客棧中的江湖人士都早早出行,爭趕到山頂佔個好位置,慕容天為避開李宣一行,卻特意起了個晚。

自古華山一條路,華山山道艱險是出了名的。險要處,道僅僅容兩三人行,道旁一邊是高崖另一邊便是峭壁,望下去,滿谷滿谷的樹。遇上下山的人,有時只能側身閃避。

慕容天跟着幾名也是趕晚的江湖人士,魚貫而行,卻聽身後突傳喊聲,「讓開些,讓開些。」卻是幾乘山轎,各轎前後兩人抬着,一路奔跑而來。

遠遠看去,第一乘上坐着那青衣書生,第二乘上懶懶坐着的可不就是李宣。還是商人裝扮,卻沒再戴那寬沿黑帽,臉上已經幾乎痊癒,不仔細看也看不出痕迹。

慕容天心下吃驚,沒想到還是沒避過。

他側身低頭讓出道。

轎夫們顯然也是有功夫的,這山道上也健步如飛,如履平地。

第一頂轎子過後,想到接下來李宣那雙鳳眼如炬,盯着自己,也不知會不會瞧出破綻來,慕容天忍不住緊張起來,不自覺的屏息。

「撲通、撲通、撲通」,這是自己的心在狂跳。

「嚓嚓、嚓嚓、嚓嚓」,這是轎夫們踏着泥沙躍起時的腳步聲。

「噶吱,噶吱」那轎子一起一落間,竹竿摩擦著,那雙手扶著轎桿,修長而優雅。從他鼻前幾乎是擦過,還帶着一股熏香的氣味。

這個香味很熟悉,他聞到過很多次。

是同欽王府特製給李宣專用的。

某一夜,那香曾經非常非常濃郁,縈繞不散。他突然不知道心裏是什麼滋味,居然有些不知身處何處……

香味漸漸淡了。

慕容天低垂着眼,直到那些聲音都遠去了,才拍了拍身後的泥土,站了起來。

抬頭,卻發覺自己已掉隊很遠了。

***

山頂上早是人頭涌動,人聲鼎沸。

說是山頂,其實真正比劍之處卻是在山頂下幾丈處的一個天然形成石平台上。但山頂上樹上早擠滿了人,高處更好觀賞些。

比武是巳時三刻開始,大多數人卻是辰時之前就已到。

慕容天也學人登到高處,往場中一看。

正中擺着一張八仙桌子,左右各有一張太師椅。左邊坐着的高瘦長須男子正是公孫茫,華衣錦袍,腰佩長劍。

他身後不遠處坐着的病弱卻美貌的女子,正是他的夫人,再有幾個家僕模樣的人端立其後,桌旁另一邊的椅子卻空着,甚是醒目。

再外圍些,另圍放了七、八張桌子。

桌上各立一張名牌,其後坐着相應門派的人,慕容天一一看過去,卻是武當修真道人,少林無鳴大師,倥侗四傑,崑崙混沌散人……無一不是舊識。

最右一張,他看了不禁渾身一震,氣血翻湧,寒毛全都豎了起來。

卻是他師傅『覆雲手』章天奇,面含笑意,領着吳平諸人端坐桌后。

桌上名牌大書「慕容山莊」四個大字。

多年不見,章天奇依然笑容不改,正是當初那副和藹可親的樣子。

慕容天依稀又記起當初自己淘氣被父親責罵時,師傅急匆匆趕來相護時的情景,不禁熱血沸騰,正想下樹相認,卻一眼瞥到章天奇身後不遠處幾乘山轎。

樹陰下,李宣和幾名隨從正小聲商談,時不時往場中,人群看上一眼,似在尋人。

這人被自己掌摑后,陰魂不散,此時相遇自然不會是巧合,顯然是將自己視為了眼中釘,非除之而不能后快了。慕容天念及此處,心中一涼,人也冷靜了下來,此時若是草率露出真面目,不知道會給師傅帶來什麼樣的麻煩,雖然李宣曾起毒誓不動自己的親人,但若到了真想要除去自己之時,此言能信幾分卻是說不定。

就這麼思索忖度間,不覺太陽漸高。竟然已至巳時三刻,只聽場上場下人聲嘈雜,議論紛紛。

「怎麼回事??」

「還不來,架子這麼大?」

「……是不是臨場膽怯,不敢來了?」

「就是,不敢比,早說啊,我們大老遠可不是白跑了。」

突然聽到這麼幾句,慕容天這才從自己的思緒中拔離出來,左右一看,眾人都是疑惑不解的邊張望邊交頭接耳。

舉目往場內看去,公孫茫旁的椅子始終是空的。

公孫茫及夫人依然氣定神閑,身後各門派也有些面面相覷,但到底都有些身份,不方便象場下眾人那麼明目張膽的議論。

又等了一刻,場下已經熱鬧得象炸開了鍋。

「到底怎麼回事?到底比不比啊?」有人大聲喊。

「不敢比也該說一聲啊,難道就讓大夥這麼白等?」有人哄叫起來。

『快劍』蘇策的遲遲不到,大出眾人意料,就有人憤怒,有人失望,有人興奮。

初夏的太陽已經開始有威力了,當它升至頭頂,如這般摩肩接踵,只需一會便人人汗流浹背,不滿如同這熱度一般,在人群中播散開來。

公孫茫也開始露出不解的神色。

雖說武功高低還不知道,可『快劍』兩字好歹也是蘇策好不容易在江湖中闖出的名號,按理說,即使不敢比也該託人告個信才對啊。

如此的調侃眾人,莫非這人今後不想在江湖中立足了?又或者臨時出了什麼變故?

公孫茫微微思忖,頷首起身,向各門派人士抱拳行了個禮。

「這次比劍,煩勞諸位遠道而來,公孫茫先謝過了。」他中氣十足,又是存心壓場,聲音洪亮,在山間傳開去,又聽迴音飄飄的盪了回來。

眾人都暗自心驚,沒料到他以劍聞名,內力卻也如此渾厚。議論聲漸漸便小了。

少林等各門派等人紛紛起身回禮。

公孫茫轉身過來,又對場上場下,「多謝諸位不辭辛勞,前來捧個人場,公孫這廂謝過了。」說着把手舉到頭頂,抱拳搖了搖。

按他的身份原不會把話說得這麼粗俗,可在場多是走江湖的漢子,聽他這番類似平日擺場子的說詞,卻是分外親切。許多人都紛紛回禮叫好。

慕容天暗道,公孫茫到底是出名多年,為人處事面面俱到,今天這樣的事情,換個人來,真未必有他這麼壓得住場。

公孫茫道,「前陣子,蘇策老弟約了日子,要和我在華山之顛比試,這比劍原是小事,兩人比過也就算了。沒想到一傳十,十傳百,居然來了這麼多江湖兄弟觀戰,公孫不勝惶恐,特請了少林無鳴大師做公證。無鳴大師乃是少林主持,德高望重,請他做公證,大家肯定是心服的了。」

眾人都點頭。

公孫茫往場外看了看,雖然自己拖延了些時候,那蘇策卻依然不見人影。

心中雖然着急,卻也沒法,只能先給眾人一個交代。走至少林無鳴大師面前,行了個禮,「無鳴大師!」

無鳴已經是年近七旬,滿把白須,卻是精神矍鑠,披着件紅袈裟,對着公孫茫也還了個禮。

公孫茫道,「事既至此,還請大師主持。」

無鳴點頭,走了出來,至場中,合十低頭唱了聲佛號。

目光如電,往全場這麼一掃,道:「老衲平生不喜多言。蘇施主遲遲未到,比武時辰早過,那麼這華山論劍的結果便是,公孫施主……」卻聽場外突地一聲大喊,聲響震天,「老和尚且慢,蘇策來了!」

眾人皆往喊叫處看去,人們閃出一條道來。

道外,一黑衣男子攙扶著一藍衣青年,青年腰閃別着一支極短的劍,僅前臂長短。

有認識的,已看了出來,那走路都已一瘸一拐的藍衣青年,正是大夥以為怯場不來,不戰而敗的『快劍』蘇策。

公孫茫和無鳴對看一眼,都感驚訝。難怪他遲遲不到,那蘇策原來不知為何居然受了重傷。

兩人走至場中,那黑衣男子早忍不住叫囂起來,指著公孫茫的鼻子罵道,「你個老賊,你以為派人偷襲,我們就不敢來了嗎?」

公孫茫吃驚,「什麼?」

藍衣青年咳了兩聲,似是很虛弱,低聲道,「影衣,你先別亂說。」

原來那漢子叫影衣,那人其實長得威猛粗豪,想不到卻居然叫了個極纏綿悱惻的名字,下面就有人哈哈笑了起來。

影衣面紅耳赤,暴跳如雷,「這個關口不是他派人傷你,誰有這個必要!!」

蘇策低聲道,「我仇家原也多……你可是不聽我的話了?」

其實聽起來他話語間也沒多生氣,那漢子卻真住了口,神情間又敬又懼。

公孫茫突然被人指責,滿心疑慮,卻是涵養極佳,伸手要來攙那蘇策。

影衣拉着蘇策一閃,雖避了過去,卻拉得蘇策直咬牙,大概是拉動了傷口,影衣忙鬆了手,皺着眉直發惱。

公孫茫也不勉強,收手道:「蘇策兄弟,到底發生何事?」

蘇策抬頭瞧了他一眼,這青年長相清秀,神情間卻似乎有種拒人千里之外的抗拒。

只聽蘇策靜靜道:「我昨日被人偷襲,給下了毒。」

眾人嘩然,無鳴亦舉步走了過來。

***

正是眾人全神貫注時,慕容天卻覺肩上猛地被人拍了一下,忍不住輕輕啊了一聲,轉頭看卻是邪神醫,帶着寬檐帽,低低壓着,擋了半個臉。

周圍有幾人瞟了他們一眼,遠遠看見公孫茫居然也往這邊看了一看。

這公孫茫耳力還真是好,慕容天心道。

邪神醫站在他身後樹枝上,輕道,「這蘇策幾時來的?」

「剛到。」

怎麼又沒了聲息?

慕容天轉頭,人又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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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忘江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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