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我的音樂,為何聽音樂會生悲?

甜蜜不相剋,快樂使快樂歡笑。

為何愛那你不高興愛的東西?

或者為何樂於接受你的煩惱?

如果悅耳聲音的完美和諧和

真摯的協調會引起你的煩憂,

他們不過委婉的責備你不該

用獨奏窒息你心中那部分合奏。

——莎士比亞十四行詩

許是下午睡得太多,到晚上寧夜又失眠了。

爬起來照照鏡子,頭髮果然長了,這次大概有四個來月沒有修剪,上面的髮絲已經蓋過耳朵,寧夜懊惱地拽拽頭髮,該死,幹嘛長得這麼快,不知道能不能再堅持一兩個月,實在很討厭把頭交給別人擺弄。

身上的傷處絲絲拉拉的疼,失眠的煩躁引發莫名的焦慮,寧夜在屋裏來回踱步,想到那人把他的胃口吊得高高的,惹得他坐立不安,自己卻好夢正酣,忍無可忍,走到隔壁的卧房門口,抬起手想敲門,猶豫了一下又放下,轉身回房,關上門。

還未回頭就落入一個溫暖堅實的懷抱,身體被猛地一轉,後背緊緊抵住門板,炙熱的吻如影隨形的貼上來。

「該死……放……嗚……」

溫驚寒吞下他含混的呻吟和抗議,趁機用舌尖挑開他的牙關,加深了這個吻,很快一股灼熱的狂潮從下腹升起,為免忍得過於難受只得遺憾地結束這一吻。

突然而猛烈的吻讓寧夜一時無法思考,等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時,那人已經放開了他。

這個吻的時間不長,卻很深入、火熱的感覺卻一直延續著,從嘴唇迅速蔓延到全身。恐懼、窒息、難受、噁心的感覺只是在他放開的一瞬間閃了一下,很快消失,卻留下些眩暈,身體也軟綿綿的。

見寧夜靠在門板上低垂着眼,連脖子都紅了,不知道是難受還是害羞?溫驚寒判斷後者的因素佔了大半。其實他的身體並不排斥別人的接觸,嘔吐應該是心理無法負荷時下意識的保護,漸漸地就形成了條件反射。

溫驚寒笑了,湊到他耳邊:「你的嘴唇真甜。」

寧夜惱羞成怒,一拳揮過去。

溫驚寒低笑一聲,側身讓過他的拳頭,順勢抓住他的手腕一帶,寧夜站立不穩,直摔進堆成一團的被子中間,溫驚寒飛身撲過去,寧夜利落地向旁邊一滾,溫驚寒撲了個空,想跳起來卻因被子太軟太滑,陷在裏面沒能起來。寧夜抓住他的手臂向後一扭,右腿屈膝頂在他腰側。

「別動。」

溫驚寒狼狽地趴在床上,口中絲絲抽氣:「輕點兒好嗎?我的手——快斷了。」

「活該。」寧夜稍稍鬆了點勁:「你怎麼進來的?」

「這個啊——」溫驚寒低笑:「放心,我不會鑽牆術,牆上的鏡子其實是暗門。」

那鏡子確實是門的形狀,居心叵測的傢伙,做這種事,居然還很理所當然的樣子,寧夜手上用力。

「你來做什麼?」

溫驚寒悶哼一聲:「我聽到你在屋裏散步,想過來陪你聊聊天,沒想到我進來你倒出去了,寧夜,你去哪了?」

明知故問,那時他肯定在暗中取笑,寧夜用力一擰他的手臂。

「哎呦——真的要斷了。」溫驚寒毫無骨氣地叫疼:「能不能換個手給你抓,這隻手明天還要用。」

「別想耍花樣,」寧夜用膝蓋一撞他的腰,又換來一聲悶哼:「騙小孩子啊,你剛才的行徑叫聊天?」

「那個——」溫驚寒低笑了兩聲,含蓄地提醒:「同樣的地點,同樣是親吻,現在和半個月前相比,真是此一時彼一時啊。」

寧夜哭笑不得:「換個理由好不好?不要老是打着幫我的幌子做這種事。」

「是我不對,」溫驚寒懺悔:「親吻喜歡的人是自然而然的事,的確不用幌子。寧夜,我以後再親近你就不用找理由了,是不是?」

這人太可恨了,不給他一點顏色看看對不起這些日子受的騷擾。可是該怎麼辦好呢?寧夜為難了。

「要不要我幫你出主意?」

這人能有什麼好主意?想起他上次說「我教你一個能掌控我,讓我痛苦的方法。」結果變成了——

寧夜咬咬牙:「算了,你保證不再動手動腳我就放了你。」

「我保證。」溫驚寒隨口答應。

寧夜放開手,站起身拉了拉身上的睡衣。

溫驚寒翻了個身,半靠在床上怔怔看着他。

沒想到他這麼痛快地就放手,就這樣放棄好容易才佔到上風的機會。

事實上我很容易相信人,所以也老是上當,慢慢的我的信任就只有一次了,這一點連自己也控制不了。

這就是他對待痛苦和傷害的辦法,不發泄,不報復,卻深埋在心裏,更嚴苛的對待自己,怪不得會產生嚴重的心理障礙。

聰明的他什麼都領悟的到,卻寬厚得根本不懂得和人計較什麼,這也是他的純凈和驕傲,純凈的不願計較,驕傲的不屑計較。如陽光一般明朗,如泉水一般清冽,他的心一如他的外表。

「對不起,寧夜。」

突然而來的鄭重道歉讓寧夜一愣:「搞什麼?」

溫驚寒深深地看着他,目光是誠摯的溫柔。

「那天,你在陽光下行走的樣子吸引了我,那份喜愛雖然發自肺腑,卻是淺薄的,帶有玩笑和征服意味。」

溫驚寒自嘲地笑了一下:「正應和了時下愛情遊戲這個詞,這一點我無法否認。其實我的所作所為若從你的角度看,恐怕算得上騷擾了,很慶幸你沒有真的討厭我。」

寧夜沉默了一會兒,直視他的眼睛:「現在呢?」

「現在嘛——」溫驚寒狀似沉思,突然拉住他的手一用力,寧夜踉蹌一下倒在床上。

「你——」

「我怎麼樣?」溫驚寒笑:「逗弄你是我的愛好,征服你是我的快樂,怎麼能放棄?」

寧夜剛一掙,溫驚寒就放開手,寧夜用力過大反而讓自己又摔倒,溫驚寒愉快地笑,若無其事地撥了波他的頭髮:「你的頭髮真好,不要剪了好嗎?」

寧夜被他弄得氣不得惱不得,扳起臉說:「我困了,出去。」

「別生氣,」溫驚寒拉過他的手輕吻一下:「我知道你想問,淺薄的喜愛從什麼時候開始深沉起來的。」

「什麼時候?」寧夜對他出其不意的小動作已經完全免疫,只挑了挑眉。

「唉——」溫驚寒嘆氣,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你要是紅著臉說一句『我才不想問呢。』會是什麼樣子?」

「你那是什麼眼神?」寧夜彎腰作嘔吐狀:「惡——你不走,我走。」

「別走,」溫驚寒笑着拽住他:「我招供的話有沒有什麼好處?」

「放手。」寧夜皺起眉用力扭着手臂:「不跟你說了,你這人一點都不痛快,說句話也那麼費勁。」

「我說還不行嗎?」溫驚寒拉緊他,直到他不再掙扎。

「其實——我也不很清楚,也許是你說信任我的時候,也許是明明被你氣得要命卻無法發作的時候,也許是看到你倔強的眼神心裏發疼的時候,也許是你毫不猶豫地讓我的手腕脫臼的時候,也許更早,反正等我意識到輕鬆的愛情遊戲變質,已經來不及也無力改變了。寧夜,你說討厭我的時候,真得讓我大受打擊呢。」

「那是你自作自受。」想起他用暗器暗算自己,寧夜哼了一聲:「你本來就是討厭的人。」

「怎麼可能?」溫驚寒眨眨眼,自信滿滿地笑:「還從來沒有人能討厭我呢。」

寧夜嘴角一撇以示不屑:「我一開始還太不相信你姑姑話,現在看來她對你的評價精準無比。」

「哦?她說我什麼?」

「她說——」寧夜拖長聲音,學着他的口氣:「她說你這個人最大的特點就是——對了,她不讓我說出去,出於對她的尊重,原諒我不能說。」

溫驚寒大笑:「我還以為你是不會記仇的。」

「你錯了,我最記仇。」

「真的嗎?那你還記得什麼,說給我聽聽,我幫你報仇。」

「關你什麼事?」寧夜拉開他的手:「我要睡了。」

溫驚寒向後一靠,側身躺在床上,舉起手像宣誓一樣的說:「我保證不碰你,讓我在這兒睡好不好?」

「不行。」

「那好吧,我走了。」

寧夜還在納悶怎麼這麼聽話,就聽他又說:「我睡不着的話說不定會來找你聊天,到時候你不要怪我就行。」

寧夜抿了抿唇,背對他躺下,蒙上被子不再說話。

溫驚寒笑了:「睡吧。」靜靜躺着不再動,也不吭聲。

過了一會兒,寧夜把加長加大的雙人被抖了抖,分給他一半。

天快亮的時候,溫驚寒凍醒了,睜開眼才發現偌大的床,他只佔了窄窄一條,而寧夜伸展着腿斜趴在床上,偌大的被子揉成一團,緊緊抱在懷裏,壓在身子下面。

還像小孩子一樣搶被子,溫驚寒失笑,而且搶過來也不把自己蓋好,這樣後背會着涼。

他試着把被子抽出來,寧夜卻不肯放手,臉上充滿懊惱和不安,似乎手裏的被子就是他的一切。

溫驚寒放開手,悄悄起身從隔壁房間拿來一床被子,蓋在他身上。再無睡意,輕輕躺下,就這樣看着他,直到天光大亮。

當第一縷陽光透過窗子的時候,寧夜在枕頭上蹭了蹭,閉着眼睛翻了個身,慢慢舒展開身體,就像剛睡醒時伸著懶腰的貓兒。等他慢慢睜開眼,霧蒙蒙的眼睛無意識地眨動時,一個晚上經曆數次起落的慾望就這樣被撩撥起來,強烈得讓溫驚寒差一點呻吟出聲,幾乎用了全部的忍耐力才沒有翻身壓住他。

寧夜困惑地看了他好一會兒,迷濛的眼神漸漸清明,又看了看身上多出來的被子,尷尬地笑了,帶着一絲靦腆說:「謝謝。」聲音不是平常的清朗,而是磁性的低沉,引人遐思。

要命,溫驚寒難受地吸了口氣,無法忍耐了。

「寧夜,你願意幫我嗎?」

寧夜愣愣看着他,一時無法理解他的話。

溫驚寒苦笑:「這很正常,早晨的時候很容易就會——算了,你出去吧,我可以自己——」翻了個身,剛要把手拿進被子,突然被抓住。

寧夜看着他的手腕,袖口裸露的地方有明顯的淤痕,微微發腫,應該是昨晚的所為。這個從來不吃虧的人居然忍下了。

「我幫你。」

不假思索的話衝口而出,才意識到說了什麼,後悔也已不及,寧夜轉頭避開溫驚寒瞬間迸發出動人神採的臉龐,咬牙把手摸索著伸進他的睡衣。

明亮的陽光灑滿半個屋子,為溫暖如春的室內平添了幾分燦爛,實在不象冬天的早晨。

走到樓下,寧夜發現早飯都已經準備好,昨天遇到的那個中年男子站在樓梯口,用探詢的目光審視了他片刻,說了句:「請用。」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這個人應該是溫驚寒的親信,倒是個很有性格的人,寧夜笑了笑,坐下來開始吃。

溫驚寒在洗澡,泡澡是他享受生活的時刻,不知道會多久,雖然接觸的時間並不多,卻已足以讓寧夜知道那人的怪僻不少。

直到吃完那人還沒下來,寧夜站起身,散步似地在客廳轉悠。

當溫驚寒神清氣爽地下樓時,餐廳里已經沒有人,桌上的狼藉表明寧夜的胃口不錯。

「寧夜,你沒喝牛奶。」

「不想喝,」聲音從客廳右側的房間傳來:「你的鋼琴能用嗎?」

「那是姑姑的收藏品,寄存在這兒的,我沒用過。」

「恐怕是不會用吧。」

寧夜回了一句,打開白色的鋼琴,好琴。溫明華的前夫是個歌手,想來她也愛好音樂。」

「樓上琴室的鋼琴才是我的。一會兒我給你表演,保管讓你大吃一驚。」

聽寧夜嘀咕了一句,沒聽清楚,語氣似乎頗不服氣,溫驚寒拿起一片麵包,想像着他現在的表情,一定是撇撇嘴,象驕傲的天鵝一樣昂起脖子。

「你要是彈的話,我先去關上窗,免得讓別人聽到會以為是我在——」

話沒說完,輕柔的琴聲響起,溫驚寒的話音嘎然而止,拿着麵包的手在半空僵了一下。

如水的月光下,桂影婆娑,搖落一地清香,浮雲掠過,如初戀的少女,含羞帶怯地輕吻着它的臉,呢喃著戀戀不捨地飄然離去。月光是流動的,如縹緲輕盈的紗,帶着夢幻般的情懷,溫柔地滑過少女的指尖……

是《月光曲》,沒有琴譜,卻隨手就能演奏出不輸專業水準的《月光曲》,溫驚寒走過去,站在他身側聆聽。

寧夜演奏到一半,突然停下來,蹙眉:「下面的記不清了。」

溫驚寒伸手敲出幾個音符,寧夜欣然笑了:「對了,就是這樣。」

修長靈動的手指在琴鍵上流暢地滑過,帶出一串串美妙的音符,身體輕輕晃動,迷人的微笑讓溫驚寒想起聖母的畫像,不禁強烈嫉妒起在他指下歡快跳躍着的琴鍵。

「你的鋼琴是誰教的?」他必定受過名家的指導。

「我的母親,她是這世界上最美麗最優雅最溫柔的人。」

溫驚寒不動聲色地說:「可以想像,如果她長得和你很相像的話。」

「什麼話?」寧夜挑眉:「應該是我長得像她才對。」

溫驚寒也笑了:「那——你的父親呢?」

突然「砰」的一聲駭人的巨響,寧夜的十根手指全部砸在琴鍵上,好一會兒尾音才結束,寧夜沉默了一會兒,抬頭看着溫驚寒。

「如果你實在想知道我的事,就去調查吧,我允許你。查的多少就看你的本事了,查不到的也請你永遠不要問我,好嗎?」

聖誕狂歡過後,很快迎來了元旦,然後是緊張的複習、考試。墨非和姚遠除了學習自身感興趣的專業外,都兼學了管理課程,所以就更忙了,平時很少能見到他們,倒也避免了尷尬。

不知什麼時候起,寧夜已經名聲在外,不時有人慕名來看看是不是真的有男生比溫陽的校花還漂亮,讓他不厭其煩。甚至一個和他很熟、時常一起踢球的大眾情人型同學,也無不遺憾的說:「太可惜了,寧夜,你怎麼不是女的呢?」

寧夜把這一切歸結於頭髮太長了,好容易等到最後一門考試,答完題把卷子一收就直奔理髮店。

那間店不大,老闆姓王,是個爽快的女人,也是寧夜唯一可以忍受的理髮師。

「寧先生,就你自己嗎?」

「嗯,現在可以嗎?」

「當然,我去準備一下。」

坐在專用的理髮間等待,寧夜疲倦的閉上眼,疲倦的原因一是因為考試,二是沒有睡好。

溫驚寒很忙,經常半夜加班,可是不管忙到多晚,卻一定要擠過來睡,開始還挺規矩,慢慢的就開始時不時地動手動腳,偏偏又總有辦法讓他無法生氣。

有人為他搭上圍裙,一雙手開始在他頭髮上揉着,洗髮劑的清香充斥了整間屋子。

剪了頭髮,溫驚寒會不高興吧,畢竟擺弄他的頭髮是那人偏執的樂趣之一。

那人總是有些奇怪的嗜好,寧夜笑了笑。

頭皮突然疼了一下,寧夜猛地睜開眼,對上了一張斯文俊逸的臉龐。

「我的手藝很好嗎?第一次看見你在這種時候笑呢。」

以前這種時候,他總是皺着眉,一臉的忍耐,墨非淡淡地說:「我該祝賀你嗎?」

可能是透過鏡子的緣故,那熟悉的輕淺笑容讓寧夜微微恍惚,但是很快,他眼睛裏銳利就讓寧夜垂下眼,有好久沒有見過他露出這樣針刺一般的眼神了。

「王小姐呢?」寧夜下意識看了看關上的房門。

「小夜,一個月就讓你決定疏遠我了嗎?」

眼睛裏的銳利消失了,變為看不出情緒的幽深,墨非的聲音宛如輕嘆,帶着說不出的惆悵

每當他用這種口吻說話,寧夜的心就如同被什麼攪動着,卻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從三年多前的重逢,墨非超出年齡的沉靜和異乎尋常的滄桑感總是讓寧夜沒由來地難受。當年,他就是用這樣的口吻說了句:「小夜,你永遠都不肯原諒我了嗎?」

寧夜難受了,於是墨非得到了原諒和友誼,但是很多寶貴的東西卻再也找不回來了。

「我沒有要疏遠你。」見到墨非眼裏的不信和遲疑,寧夜口氣硬起來:「你知道我討厭不幹不脆,我不願老是去猜測你的言外之意。」

「還是那樣——」一不高興就渾身是刺,但是真正痛苦的時候卻沉靜得出奇,墨非嘆口氣:「不變的直率,小夜,我想——」

「墨非,你的手藝實在不怎麼樣。」寧夜閉起眼:「泡沫進到我的眼睛裏了。」

「怎麼不早說?」

墨非忙拉着他去清洗,手忙腳亂一番后,又坐回原位,墨非拿起剪刀。

「我第一次剪髮,敢不敢試驗?」

寧夜挑眉:「有什麼好怕的?」

剪過發,已經是下午了,兩個人一起去吃耽誤的中飯,氣氛很好,就像一個月前的爭執根本沒發生過,直到墨非說:「最近有人在調查我們。」

寧夜心一動:「調查誰?」

他問的是調查誰,而一般人遇到這種情況應該會先問誰在調查不是嗎?

墨非若有所思:「你知道是誰?」

寧夜放下筷子:「有很多人都查過我們,不都無功而返了嗎?」

「他已經衝破了我們的第一道防護牆,你看需要重新修復嗎?」

寧夜是電腦天才,這些年的學費和租金就是靠做程序賺來的。可惜自從他錢夠花,又迷上打遊戲之後就懶惰了,很少再去做。

「就算三道防護牆全衝破了也不會有太大關係,你擔心什麼?」

墨非做事向來謹慎,不想讓別人看到的東西,找個地方藏起來這種不保險的事,他很少做。他一般會徹底毀掉,或者用別人看不了的方式保存,譬如自創的隱秘符號。

「而且我的防護牆有追蹤程序,你應該知道是誰了吧。」

「我知道,只是不清楚你是否知道?」銳利在眼中一閃而過,墨非似笑非笑地斜睨着他。

寧夜沉默了一會兒:「是我允許他調查的。」

「原來是這樣。」輕淺的笑容帶着一絲譏諷:「是我多事了,如果想讓他知道,你直接告訴他不是更好嗎?」

寧夜微微怔忡,是因為他的溫情而忘乎所以?還是久違的鋼琴讓他沉醉?是想起母親忍不住懷念?還是提起那個人而痛苦不已?也不知那天到底為什麼一衝動就說了那句話。

「我並不想讓他知道。對不起,這件事我會處理。」

「沒有用的,寧夜。」墨非輕笑地搖搖頭:「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你該知道,那種人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好容易得到你的允許,你以為他會給你機會反悔嗎?」

窺視別人的私隱也能得到允許,不愧是溫驚寒。做事無懈可擊,連卑劣都能披上高尚的外衣,這本是溫氏年輕總裁一貫的風格。

「寧夜,有句話我不得不說。現在的他或許只是對你感興趣,一旦知道了一切,以商人的本性,他會不會想一箭雙鵰呢?」

寧夜苦笑,一箭雙鵰,這樣直白的話實在不符合墨非一貫含蓄隱諱的作風,看來他是真的着急了。

「我不會讓這種情況發生的。」寧夜站起身:「該回去了。」

「去哪兒?我送你。」

「學校。」

墨非點點頭,也站起身,猶豫了一下說:「一個月了,你不打算回家了嗎?」

又是那種讓他難受和無力的口吻,寧夜抿了抿唇,一言不發地穿上外套,當先走出去。

墨非和溫驚寒一樣圓滑深沉,卻不盡相同,最少在面對他的時候,溫驚寒還有一些頑劣和坦率,而墨非從始至終就讓他摸不透,每次以為已經了解的時候就會被徹底顛覆。

危難時的解救,重逢時的欣喜,無微不至的照顧,轉眼間變成陰謀,令人感動的溫情竟然含了深沉的怨恨。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欺騙和算計之後,一切又變了回來。

這所有的一切他連一句解釋都沒有,卻把每一樣都做到徹底,最體貼的兄弟,最可怕的敵人,最知心的朋友,每一個角色都無可挑剔。

兩個人都沉默了一會兒,開始隨意地說話,誰也不再提那件事。

下車后,寧夜對着車窗說了一句:「墨非,那裏不是我的家。」

在這世界上他早就已經沒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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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驚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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