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我從前所寫的詩都是在撒謊,

包括那些「愛你到極點在內」,

可是那時候我的確無法想像,

白熱的火還發得出更大光輝。

愛是嬰兒,難道我不可以這樣講?

去促使在生長中的羽毛豐滿。

——莎士比亞十四行詩

偌大的校園,上萬名學生,如果想偶遇某人或許不易,但是如果刻意去找卻屢次失之交臂的話,也不是正常的現象。何況那人在學校里如此有名。

今天是周五,和墨非打了聲招呼,寧夜上完課後沒有回家,徑自去了西方文學社。

西方文學社果真在排演《馴悍記》,林月盈卻沒能出演凱瑟麗娜,而扮演了乖巧的比恩卡。

新加入西方文學社的男生,有一多半都是為了的學校里公認的「白雪公主」,但是在李元標公開發佈愛情宣言后,都打了退堂鼓。

那天正在排演路修森教比恩卡學琴的一段,演路修森的正是李元標。

他高大健美,個性張揚,既不懂文學,也不懂演戲,出演俊秀有禮的公子哥,本來就不適合,練了半天終於把那些繞嘴的詞句念通順,看到心上人露出欣然的笑容,深感安慰,正要趁機獻殷勤,卻見心上人突然目光一亮,露出欣喜的表情,淡淡說了句:「對不起,我有事先走了,你們繼續。」

歉然笑了笑,走向出現在門口的挺拔身影。

看到門口俊美帥氣的人,李元標心裏「咯噔」一下子,憤憤扔掉戲服。

旁邊的社長幸災樂禍:「那就是一年級的寧——」

寧夜突然回頭沖李元標一笑,社長一句話沒說下去,卡在當地,漲紅了臉。

看着遠去的兩人,副社長推了推眼鏡,酸氣十足地說:「怪不得她誰也看不上,回眸一笑百媚生,不對,不是媚,那是很男人的笑,可是——」

「他也是你隨便說的?給我滾一邊去。」

李元標一腳踢過去,那兩人抱頭鼠竄,其他人也大笑着一鬨而散。

「媽的,那小子還故意氣我。」

晚飯後天就黑了,學生們各就各位,除非萬不得已誰也不出去受凍,校園裏安靜下來。

林月盈隨着寧夜來到湖邊,對面高樓的燈光照到這裏,雖然比不上白晝,但是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能看的分明。寧夜停下腳步,找了個地方坐下來。

林月盈看了看他平靜得近乎冷淡的表情,遲疑了一下,笑着說:「沒想到你真的會來看,你說得很對,我演不了凱瑟麗娜,你會不會失望?」

寧夜看着沉靜的湖面:「我有件事想問你。」

「是嗎?」林月盈顯得興緻勃勃:「我演的比恩卡怎麼樣?我覺得李元標根本不適合演路森修,我想邀請你——」

「你和宋艷雪很熟嗎?」

「宋艷雪?」林月盈愣了一下:「嗯,我聽說過她,可是沒有機會認識。」

「不認識嗎?我覺得,你們應該很熟才對。」寧夜轉頭看着她,目光含着責備和譏諷。

林月盈咬住下唇,沉默了一會兒,輕輕開口:「對不起,我認識她。她曾經打跑了幾個騷擾我的無賴,我想謝謝她,可是一直沒有機會,過了一陣子,她突然來找我,就在那天我看到了你。」

寧夜沉默了片刻:「她要你做什麼?」

「沒有,什麼也沒有。」林月盈咬了咬下唇:「她說你是她從前的鄰居,知道你的愛好和脾氣,她答應幫我。寧夜,你——」

你怪我嗎?我的隱瞞和刻意接近只是因為我喜歡你,眼淚滴落的瞬間,林月盈低下頭,手指緊緊絞在一起。

果然,寧夜苦笑:「她是不是說我最討厭別人在背後算計我,要你裝作不認識她。是不是還說我曾經失戀,有心結,不喜歡接觸女孩子,要你既要主動又要含蓄。她有沒有告訴你那個女孩兒的模樣?」

「不,她從來沒說過你失——」

「那個女孩不是華人,長相也很一般,但是氣質很好,既聰穎又溫柔,對了,我從前的鄰居有沒有告訴你我失戀的原因?」

林月盈搖頭,他很愛那個女孩兒吧?所以才一直耿耿於懷,念念不忘。

寧夜笑了笑:「很好笑的原因,你肯定猜不到。她覺得我長得比她好看,出去會被別人笑話,就分手,好笑嗎?」

林月盈抬頭,面頰上還掛着兩行淚,目光卻異常堅定。

「請——不要說了,寧夜,我沒有在背後算計你,我只是喜歡你。其實只要放開心,失戀沒什麼的,可能因為是初戀,才會那麼難過。」

月光下,她深情地看着他,亭亭玉立,溫柔淡雅,晶瑩的淚為她平添了幾分楚楚可憐的風致,

寧夜愈發煩躁,站起身走開兩步。

「誰告訴你我難過?那件事留給我的只有一個教訓,就是不再去喜歡相貌平凡的人,小姐,你各方面都很好,可惜長相夠不上我的標準。」

一個文靜的女孩子,放下自尊和矜持,當面表達感情,即使是被婉言拒絕,也會受傷,何況是刻薄地批評她的容貌,那幾乎是惡意傷害了。

林月盈呆了片刻,悲呼一聲,掩面跑開。

寧夜抬頭看天,馨姐,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寧夜!」

憤怒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寧夜回頭:「你要謝我,還是打架?」

「就算拒絕,也不用這麼損吧?我打你個不知好歹的東西。」

李元標一拳揮過來,寧夜往旁邊一躲,李元標拳腳加擊,寧夜一一避開。

「媽的,你不還手,是心虛了還是瞧不起我。」

李元標火起,出拳更猛更急。

寧夜一笑:「我幫你就幫到底吧。」

李元標沒有武術功底,儘管拳腳如疾風暴雨,卻毫無章法,寧夜側身閃過他攔腰踢過來腿,化掌為刀,在他膝蓋下方一斬。

「哎呀——你真打——」

李元標大叫,抱住膝蓋弓著背單腿跳了兩下,寧夜趁機出拳,不輕不重地打在他眼眶上,霎時烏青一片,瘸腿鴕鳥變成國寶大熊貓。

「小子,你夠狠,連表哥都敢打。」

李元標呲牙咧嘴的從地上爬起來,卻不敢再動手。

「你是姚遠的表弟,和我有什麼關係,不要隨便認親戚。」姚遠和墨非同年,兩個人從幼稚園起就在一起,李元標是姚遠姨媽的兒子,比他們小了一歲。

寧夜揉揉拳頭,這傢伙的骨頭還挺硬的,硌得人手疼。

「你的監護人不是姚——哼,那個笑面虎嗎?就算只大一個月,我也是你表哥。這是你第二次打我,我記下了。」

監護人?那是因為當時墨非還不到十八歲。

「我早就成年了,用不着監護人,何況,我是在幫你,安慰心上人,受點傷不是更好嗎?」

「強詞奪理!」

李元標忿忿的拍了拍身上的土,抬腿要走。

「最好別讓姚大哥看到你的傷,否則他追究起來,到時候倒霉的會是誰呢?」

李元標父母離異,自幼寄於姚家籬下,生平最怕的人就是姚遠的大哥,聽到寧夜的話僵了一下,努力擠出笑臉。

「好朋友練練拳腳一時失手不算什麼,你也不要往心裏去。」

臉上肌肉一動,眼眶處突突地跳着疼,李元標暗罵,臭小子真狠,小心別讓我抓到機會。

寧夜大笑:「我當然不會往心裏去,挨打的又不是我。不過我現在心情很好,你放心,姚大哥那裏就由我來解釋。」

李元標乾笑:「多謝。」

「至於他信不信就不關我的事了。」

「你——」

李元標真想給自己兩個耳光,當年怎麼會把他看成天使呢,這傢伙分明是惡魔。

「他肯定相信你,拜託,我知道你最好心了……」

李元標又是作揖又是敬禮,直到寧夜點頭才一瘸一拐地離開。

寧夜蹲在湖邊洗了把臉,冰涼的水一激,頭腦冷靜下來。

馨姐到底有什麼的苦衷,當年的不告而別,如今的避而不見,甚至不惜用無辜的女孩兒試探,到底是為什麼?

手機突然響了,寧夜看了看,關掉,把手錶摘下來,扔進湖裏。

這裏是那個人的地盤,恐怕墨非也鞭長莫及,寧夜苦笑,從斑駁的樹影中走出來,果然,寶藍色的轎車等在路邊。

寧夜無言地上車,盡量放鬆身體向後一靠,閉上眼。

車子平穩地向前駛去。繞過湖邊,穿過操場,駛出校園。

「這裏有鄉村音樂的帶子,要不要聽聽?」

溫驚寒放入磁帶,優美的旋律回蕩在狹窄的空間,歌手的聲音有一種朦朧的磁性,不高亢不低沉,略微沙啞卻悠長甘醇。

I'veseenthesevenwondersoftheworld,I'veseenthebeautyofdiamondsandpearls,

Buttheyaren'tnothingbaby,Yourloveamazesme.

I'veseenasunsetthatwouldmakeyoucry,Andcolorsofarainbowreachincrossthesky,

Themooninallitsphases,butyourloveamazesme……

(我曾領略過這世上的七大奇迹,也曾觀賞過璀璨的鑽石和珍珠,但是親愛的,這都不算什麼,你的愛才是我的奇迹。我曾看過令人感懷流淚的夕落之陽,也曾看過橫貫天空的七色之虹,更看盡陰晴圓缺的無常之月,但是你的愛才是我的奇迹……)

寧夜靠在柔軟舒適的椅背上,隨着旋律輕輕哼唱了兩句。

「你有一付好嗓音。」

「這應該是誇獎,需要道謝嗎?」

寧夜的聲音不是平日的清朗,而是懶洋洋的,略顯低沉,在黑暗狹小的空間里聽來說不出的撩人,溫驚寒抬手去揉揉他的頭髮,寧夜眼也不抬,隨手拿起一盤磁帶精準的塞進他手裏。

溫驚寒失笑,收回手。

寧夜繼續隨着音樂輕聲哼唱。

「怎麼突然不躲我,不怕我了嗎?」

「這不是你希望的嗎?」

「是,但是我希望你這樣做是為了我,而不是別的什麼人。」

「有區別嗎?結果一樣不就行了。」

溫驚寒搖頭,語重心長:「每個人都是從生到死,一樣的開始,一樣的結果,照你說的,人人都一樣了?有的時候不同的過程會導致不同的結果,有的時候卻是殊途同歸,人生有太多的事情不可預測,所以無論如何都應該走好每一步。」

父母墜機而亡那年,他就是寧夜現在的年紀,不得不撐起整個溫氏,明裏暗裏,商場上,家族內,有多少危機?有多少人虎視眈眈的看着?一步走錯就是滿盤皆輸。

「步步為營,佩服。」

寧夜嘴裏說佩服,臉上卻毫無欽佩的意思,語氣充滿譏誚。

是不能理解,亦或不想理解?

溫驚寒微笑:「你故意曲解我的意思,是想逃避話題嗎?」

逃的了當然要逃,現在是逃不了,寧夜坐直身體:「你喜歡我,我卻討厭你,有容乃大,無欲則剛,所以我沒有理由怕你,也沒有必要躲你。」

溫驚寒莞爾:「說得好,是我該怕你才對。歷來都是誰付出的感情多,受的痛苦折磨也多。」

真是好口才,舉重若輕,舉輕若重,不管什麼情況都能說到對自己有利的方面。

寧夜挑眉:「溫驚寒,你談判或是辯論的時候輸過嗎?」

溫驚寒想了一下:「好像沒有。」

「我猜也是,幫個忙好嗎?」

「說。」

寧夜笑了:「記得提醒我以後不要跟你說話。」

路燈的光正照在他臉上,照見他微微翹起的嘴。

心愛的人第一次在他身邊露出平和的、毫無防備的笑容,美麗得讓人心發緊,路燈一閃而過,車內又暗下來,心頭湧上的失望讓溫驚寒不由自主伸手去碰觸那勾起的唇角。還沒碰到,寧夜突然放倒座椅,利落的向後一翻,坐到後排。

好快的反應,什麼時候他才能放下戒備,溫驚寒嘆口氣,專心開車。

游泳池,網球場,籃球場,健身房……

寧夜驚訝:「你這兒是住處,還是體育館?」

「旁邊的小樓才是住的地方,我知道你不喜歡和別人身體接觸,如果想運動,可以到這裏來。」

寧夜拎起一個網球拍揮了兩下:「好啊,不過溫總裁,好像還缺了高爾夫球場和跑馬場。」

溫驚寒莞爾:「我買了很多遊戲,要不要去看看?」

旁邊的小樓看起來不大,進去才發現其實很大,內部設計和裝飾的風格與學校里的那棟樓很象,不過豪華多了。

書房也大,安靜而舒適,尤其頂燈和壁燈的光線組合非常別緻,既充足又柔和。

溫驚寒專心處理公司事務,寧夜在另一側打遊戲,偶爾說兩句話,自然得就像是長年住在一起的人。

「要咖啡嗎?」

寧夜搖頭,靈動的手指好像粘在鍵盤上,眼睛緊盯着屏幕。

極品藍山咖啡的醇香瀰漫開來,溫驚寒靠在書桌旁輕抿一口:「第幾關了?」

「三。」

一個女人在古埃及風格的建築里跑來跑去,突然衝出來的老虎,重重的機關,場景不斷變化,讓人眼花繚亂。終於那個女人停下,左右徘徊,似乎在考慮往哪個方向走。

「前面有個斜坡,下面應該有什麼。」

女人一個漂亮的倒滑,急墜而下的身影卻直直地落在豎起的刀刃上,利刃穿身,屏幕停頓了一下,跳出開始的選單。

「啊——我沒有存檔。」寧夜慘叫一聲:「被你害死了,不會玩兒就不要瞎指揮。」

溫驚寒平穩的聲調和溫和的語氣,總帶着一種成竹在胸的從容和指揮若定的沉着,寧夜不假思索就按他說的做,這時才後悔不迭。

溫驚寒放下杯子:「好了,我承認你的耐性很好,現在是11點,寧夜,你打算玩兒一晚上遊戲嗎?」

「不打算。」

寧夜關掉電腦,把座椅一轉,面對他。方才表面放鬆,但是心中的那根弦卻綳得緊緊的,現在每一塊肌肉都警戒起來,心卻莫名放鬆下來。平和的假象,討厭的虛偽,果然不能適應。

「那麼我們可以做一些別的事。」

溫驚寒的笑容明明溫柔的很,只比平時多了一絲魅惑,就只有這一絲,卻足以引人犯罪。最少寧夜現在就想犯罪,目光仔細審視那溫雅俊美的臉,暗中盤算從哪裏出拳。

「譬如?」

「譬如——」保持着溫柔魅惑的笑容,溫驚寒彎下身,慢慢湊近寧夜的臉。

「譬如我們可以……」

寧夜稍稍向後靠了一下,上身不動,無聲無息地出腳,直踢他的小腿。

「……可以聊聊天。」

這幾個字聽在耳中,寧夜的腦子停頓了一下,腳下卻沒有遲疑,力道不輕的一腳正中目標,溫驚寒悶哼一聲向前撲去。

寧夜原本的打算是一腳踢出去不管中不中都側身閃開,剛才頭腦一頓竟然忘了閃躲,一下子被他撞倒,轉椅翻了,人也被壓在地上,臉挨着臉,胸貼著胸,全身上下密密貼合,連私處都貼在一起,隔着衣物,似乎也能感到微微發熱輕顫。

恐懼、窒息和殘留的噩夢一齊湧上來,寧夜冷汗冒出,呼吸困難。

「你快——起來。」

溫驚寒鉗制住他的手腳,將全身的重量放在他身上,呼出的氣幾乎能燙傷人。

「我也想啊,可是——我的腿被你踢斷了,怎麼還起得來?你說怎麼辦,嗯?」

「放——開。」

溫驚寒低笑着輕咬他的耳垂兒:「暫時不行,如果你讓我——」

「我要吐了——」

寧夜低喊,粗重的喘息聲中,語氣顯得虛弱而痛苦,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哀求。

察覺不對,溫驚寒猛地抬頭,見寧夜雙唇緊緊抿著,臉色慘白如紙,光潔的額頭滲出一層薄汗,目光凌厲而散亂,不由吃了一驚,忙翻身下來。

寧夜一躍而起,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衝進盥洗室,隨即劇烈的嘔吐伴着嘩嘩的水聲傳出來。

饒是溫驚寒素來沉穩鎮定,處變不驚,此時也有些呆愣。

寧夜扶著洗手池,吐得雙腿發軟。

「對不起,我不知道。」一隻手臂從後面圍過來,緊緊圈住寧夜的腰身。

怪不得他不穿別人的衣服,怪不得不喜歡接觸人,原來是有嚴重的心理障礙,並非獨獨討厭他。

「現在知道了,你讓我噁心,放手。」

「不放,」腰上的手臂攬得更緊,低醇的聲音曖昧地在他耳邊徜徉:「你的腰真細,好像一勒就斷。」

「你——」為什麼不驚異,不發怒,不罵他怪物?

寧夜既驚訝又困惑地抬頭,透過鏡子,溫驚寒的臉上一片平和,目光是出奇的溫柔。

「這麼吃驚啊,」溫驚寒悶笑:「你這樣我反而高興。不過對我可不行,寧夜,你必須儘快想辦法適應,因為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開你。」

寧夜氣結,不再理他,鞠起水漱口,又洗了把臉。

「走開,我要出去?」

「好些了嗎?」

「如果你不放手,我會吐到你身上。」

溫驚寒一把抱起他向外走去:「不要動,你剛才那一腳真的很重,再動的話,我們兩個都會摔倒,如果想吐的話就吐吧,沒關係。」

「惡——」

溫驚寒驚呼:「你真——」

見寧夜目光一閃,溫驚寒笑了:「小騙子,如果你吐到我身上,我們就一起去洗澡,來吧,我求之不得。」

寧夜拳頭髮癢,該死,剛才幹嘛吐得那麼乾淨。

寧夜,寧靜而美麗的夜,他毋庸置疑是美麗的,但是美麗不足以形容他。他應該是一隻高貴神氣的小豹子,動作敏捷,精力充沛,不管經歷過什麼挫折,都無法折損他的驕傲……而他也可以是寧靜的,喜歡在沒有人的湖邊綠地上閉目養神。他是明朗的,喜歡穿淺色的休閑裝,喜歡走在陽光下……寧夜,寧夜,連名字也這麼好聽……

泡在浴缸里想事情是溫驚寒的癖好,聽着外面傳來踢踢塔塔的聲響,溫驚寒微笑,刻意防緩速度。

走出浴室,就見到那人坐在床邊,用硬底拖鞋有一下沒一下的踏着地板。

「我還以為你淹死在裏面了。」

溫驚寒擦著頭髮:「很抱歉讓你失望,你在等我嗎?」

混蛋,誰等你?寧夜剛要發作又硬生生收住。不能和他鬥嘴,不能和他動手,寧夜懊惱地想,這人好像沒有弱點。

「你給我拿的衣服不是新的。」

「是我穿過的,它會讓你想起我的懷抱。」溫驚寒含笑伸開手臂:「要不要試試感覺一樣嗎?」

「你太卑鄙了吧。」寧夜跳起來:「我的衣服。」

「泡在洗衣機里。」溫驚寒坐到床邊,伸手拉住起身欲走的寧夜:「我知道你不怕濕,可是和我的衣服泡在一起,你不會想穿的。」

寧夜忍無可忍,一拳向他臉上砸去,還沒碰到,突覺腰上一緊,一陣天旋地轉,等回過神來已被摔在床上,上面還壓了一個人。

「滾開。」

溫驚寒卻更抱緊了些:「這次還想吐嗎?」

寧夜屈膝向他撞過去,卻被抓住,身體被猛力一翻,整個人趴伏在床上,頭部正好落在床沿。

該死,就算不想吐,被他這樣翻過來掉過去的折騰也會難受。

寧夜俯身乾嘔,卻什麼也吐不出來。

溫驚寒從他身上起來,坐在旁邊,一隻手輕輕拂過他的背,若有似無的力道,如春風般柔和,奇異安撫了他的緊繃和不安。

「寧夜,記得入學那天嗎?那天我本該出席開學典禮的,可是公司臨時有事,很要緊的事,關係到溫宇集團能不能躋身國際一流,我成功了,得到法國嘉豪集團總裁的認可,成為他們的合作夥伴,但是最讓我高興的不是這件事,而是那天遇到了一個人……」

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舒緩的語氣恰似催眠曲,寧夜早已筋疲力盡,閉上眼,頭腦漸漸混沌,根本聽不清他說的是什麼,唇角卻不自覺地浮上一抹笑容,這狡猾的傢伙可以去當幼稚園老師哄小孩子睡覺。

「……就在校門外的林蔭路上,他……」

溫驚寒看着已經睡的人事不知的他,搖頭輕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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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驚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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