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陽風雲(16)

遼陽風雲(16)

北伐軍熱切的目光中,吊門已降下了一半。

「且慢!」張煒皺了皺眉頭,突然揚手止住士兵的動作。

鄧和尚詫異地看到吊門突然不動了,他抑制不住自己躁動的心情,連忙上前幾步道:「怎麼停了?怎麼停了?宋頭,您看叫大夥衝上去?」

他的焦急帶動得其他北伐軍將士也紛紛捉刀就要上前。

本就緊張萬分的張浩這時背後都滲了汗。他表情極力地保持鎮定,說:「幾位軍爺還望稍待片刻,我那族兄自幼婆婆媽媽,便連吃食乾娘們都不爽快。在下對此早有預料,自有應對之說辭!」

「你們亂糟糟的像什麼話?都給我好生獃著!」站在張浩身邊的宋德興扯住鄧和尚的衣領,順勢朝他腿側踢了一腳。

鄧和尚立時不敢動了,只嘴巴大張地吸了一口氣,強忍住腿側的疼痛。宋德興可不是曹大,他是原保安隊有名的笑面虎,吃人不吐骨頭。

宋德興轉頭對張浩笑道:「全看你的了。若做的好,以後當有無盡的好處!」

若做的不好,是不是要打要殺?張浩瞥了眼宋德興的神色,斟酌言辭地道:「我既然說獻城,自然是不費吹灰之力,若果讓將軍流血流汗,倒是我的過失了!」他定住了心神,再次大喊道:「族兄為何閉門不納?難道還怕我勾結賊盜劫掠州府黎民不成?哈,你看看我這身後一車車的糧食財物,還會窺覷你這窮鄉僻壤?」

「不敢!」張煒坦然地問道:「我們是同宗之人,也不怕問兩句,浩然兄莫怪:既然幾個大家族要移居我們海州,為何浩然兄只帶來這麼多精壯,卻無一個婦孺?據傳高永昌已經佔據東京,大公鼎高留守都失了蹤,浩然兄遷移之令從哪裏得來的?」

東京局勢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張浩驟然一驚。暗暗慶幸自己走得快。他哈哈一笑。說道:「我並無能力自證自己所言是否真實。不過族兄對我地底細應該知道一清二楚才對吧。而且我張家人多名廣。您堂堂一個刺史這等高官。我還敢賭上家族祖先地名譽來欺騙你不成?」

他頓了頓。覺得這個理由不足以打動張煒。又道:「說個真實地話。我等各家婦孺早被送往瀋州去了。大公鼎着我等到海州。只為牽制遼陽而已!」

張煒聞言臉色一變。道:「海州現時都是老弱婦孺當家。所謂牽制之事只怕做不來!」他暗暗高興自己適才地眼力。否則等這群人入城。到時引來高永昌地三千馬軍。這如何是好?

「族兄錯了!我這一行是僅僅為了朝廷么?」張浩冷笑一生。義正辭嚴地道:「高永昌早已向生女真投誠。不出幾天將聯合生女真攻取遼東各州。海州人能夠向生女真低頭么?你們如果能忍受殺害父親兄弟兒子地兇手騎到之家頭上。我也無話可說。立刻轉身打道回府。」

他話一出。海州城牆立時死寂。海州人與完顏部有不共戴天之仇。斷然不能容忍生女真地統治。

張煒見四周武勇都湧起悲憤屈辱之色。連忙道:「浩然兄可不要信口開河!高永昌在東京有這武勇奪冠三軍之名。不會做出賣國求榮之事吧?」

張浩搖頭嘆道:「高永昌一介市井流氓,向來不得各世家大族的賞識。

你道他為何短短時間擁有精銳馬軍三千,甚至入主東京遼陽府?你道他為何敢無視高家本族的反對,亦無視朝廷大軍即將到來地征討,而公然奪城殺官造反?因為他早就舔上了女真人的屁股。」

張煒將信將。可是這時海州的守兵都鼓噪起來,紛紛恨道:「高永昌這沒骨頭地蠢貨,我等與他不共戴天。」

情勢不甚對頭。逼不得已之下,張煒再次問道:「大公鼎可有其他交代?」

「我透露一個機密之事,」張浩看出張煒的猶豫不決,眨眨眼睛,又吹出了另一個牛,他煞有介事地道:「大公鼎失了東京,早前被召返上京。瀋州現在是張琳張宰相親臨主政,他帶來兩萬兵卒,現在正整軍待發。若不是顧忌女真人趁機南下,使大軍腹背受敵,他們早就殺入了遼陽。現時宰相運籌帷幄,特意派出一千精兵入駐海州,與瀋州一起合擊高永昌。海州的父老鄉親若早執意不納,那可被視為『背國投蠻』的造反大罪。

我張浩一行只是因為與族兄有親族關係,所以得到命令先走一步去打點營地駐軍。還望族兄為了闔城的安危而不要有絲毫怠慢之意!」遼國的宰相張琳是瀋州人,堂堂正正的科舉狀元出身,在東京道中有着很高的人望。他若鎮守東京道,一方民心自然可安。

不過,張煒注意地是另一項信息:「一千精兵?」

他臉色不禁發青了。張浩言辭尖銳,暗暗揭露若不開城,就會面臨戰爭?

張煒並不在乎海州刺史這個顯赫的職務,也不在乎海州將來是高永昌又或生女真的統治,他唯一祈求的是在他短暫的管理生涯之中,海州人不會遭受似去年那般的生離死別的打擊。其實看到張浩的那一刻,他已經有立刻掛印離去地迫不及待心情,否則也不會不加思索地命令開城門。只是關鍵時刻理智和責任佔了上風。

「浩然兄請將印信交上,我驗證過後,當開城親自迎接並擺酒賠罪!」張煒想了好一會,決定按正規途徑辦事。只要手續正確,入城的又不是飢餓的賊兵,他覺得自己離開海州也將心安理得。

遼東成為戰區已經勢在必然,早點領家人避居燕雲去吧!張煒已經安排好了後路。

印信?宋德興握穩刀柄,小小的對自己屬下作了一個手

低聲對張浩道:「你設法拖住他,我有法子打開城門

張浩見他的屬下用嘴咬緊刀身,空出地兩手摸出了一把帶鈎子的繩索,明顯是打算強攻了。他連忙擺手道:「稍安毋躁。我這裏有大把地印信,絕對可以以假亂真。」說着自懷裏摸出一把書信印章,仔細挑出一封,讓人放入籃子吊上了城牆。

宋德興有點愕然地道:「原來你跟楊老頭是同行啊!」

「楊老頭是誰?」張浩信心十足地張望海州城牆的動靜,一邊奇道。

宋德興微微弓腰,遙遙望着降到一半就不動地城門,估摸這那高度,還要上方弓箭手和守兵地位置,推測受到反擊地密集程度。一邊悠悠地道:「北伐軍的首席軍師,希望你有他的一半功力。」

天色仍陰,偶爾幾片雪花點點飄下。這座城牆不足兩丈地矮小城池在大大一片平原上尤為的孤獨。

「島主並不希望硬攻州城。不過,不經火煉,如何試得真金?北伐軍北上是為打仗而來。何況,即使是雪天有滑雪具的優勢,以我們北伐軍地戰力,防禦之力仍然數倍於進攻。老宋頭便自作主張一次,出點血將它拿下來吧!」宋德興似是自言自語,不過他眼裏流露出的卻是興奮之色,那是純粹的對戰鬥和鮮血的渴望。

眾將士聞言都摩拳擦掌,準備好好地表現一番。

「沒有仗打!你們且舒心聽候,」張浩微有不安地來回走動,嘴裏卻是舌能綻花:「在下曾與同鄉楊朴經瀋州一路東走,十幾個州刺史節度使都當我倆欽差對待,獵鷹東珠女真族的女人任我索取。我的印信豈會讓人看出破綻?我獻城的把握已經有了九成。」

宋德興嘴巴勾起,饒有興趣地笑了:「如此說,你有一手好本領啊!」

張浩被他冷不丁望的一眼激得寒毛豎起,好像被毒蛇盯住一般。他打從心底不想跟這些造反地漢人一起。若非在這個冰天雪地里賊兵圍繞之下面臨餓死的危機,他根本不想與這些人有任何的接觸。

要知道他從遼陽逃出,就是看死高永昌這廝沒有任何飛黃騰達的機會。高永昌一時得勢必定壓迫各個世家大族對他低頭效忠。但是到這廝覆滅之後呢,這些家族會不會跟着陪葬?

張浩這個世家在遼陽聲名顯赫,對此自然避之不及。

而面前這群造反的自稱宋人北伐軍的漢兵甚至比高永昌還不如呢!

張浩壓下內心的鄙視。這時海州的城門終於降到了踏踏實實地地面上。

張煒在城門內看着面前這個心急地踏上橋的隊伍,有點兒愣神。想到終於要卸下這關乎一城生死的大擔子,真是悵然若失。

不過有舍才有得,他志不在此,也就無所謂了。

張浩疾步過來,滿臉歡喜地大聲呼喚:「好族兄,好兄弟……」他一邊走,一邊訴說當年早就模糊不清的舊事:「可曾記得當年我們一齊偷鄰居的羊來烤吃……」

張煒見他無比熱情走來,又是絮絮叨叨著陳年舊事,好似見着多年沒見地父母妻兒一般的激動,不由生出幾分受寵若驚地感覺。張浩這個本宗的世家子在遼陽是有名地神童,若不是生性跳脫,憑他的家世早就是某地地父母官了。能讓這小子這般奉承也是一件讓人感到榮譽的事。

他沒注意到張浩左右緊緊跟了三個大漢,幾乎毫寸不離,一直亦步亦趨。在張浩與他不到三步的距離時,其中兩個大漢突然越前幾步,同時一左一右地貼到他身邊,還噁心地做着親熱的神態攬腰叫道:「族兄,族兄別來無恙!」

「你們這是……」張煒還沒說完一句話,腰間早已硬硬地被頂了兩把尖刀,刺痛的觸覺從腰間傳入大腦,他立時選擇了閉嘴。

張浩笑容燦爛地低聲道:「族兄莫怪,這天寒地凍的,我實在怕您再玩什麼古怪的舉措。等我們控制城門之後,弟自當向您謝罪!」他說完,又是一連串地大聲道:「族兄,你這刺史幾個月來的守城之功張宰相贊之不絕,說要將您調到瀋州做節度使呢!」

張煒在兩旁的「族弟」示意之下,回道:「浩然族弟說笑了,兄有什麼功勞,全靠的是州里的父老鄉親們眾志成城。我海州民風彪悍,任何的盜賊膽敢侵犯,鄉親父老們絕不退縮!」

張浩左右看了看高踞城頭的拿弓握刀的老頭少年們犀利的眼神,他心有有鬼,不禁縮了縮頭。

鄧和尚可不管什麼,毫不客氣地硬是將海州守兵從城門絞架處隔離開來,他領着兩什人牢牢護住這個城關緊要之處。另外的北伐軍將兵同時急速登上城牆,面對着上面的海州守兵擺出警戒的陣勢。

那些守兵將領被這些動作驚得連連叫喊:「你們幹什麼呢?幹什麼呢?」

張煒嘆一口氣,對彷徨的守兵武勇道:「他們是大遼的精兵良將,比我們鄉勇更有資格守城。你們都隨他們去吧!」

自從海州的三千武勇葬身完顏阿骨打之手那一刻,海州註定有今日的場景。希望這伙「朝廷兵馬」能夠爭氣點,別使百姓再受苦了。這一刻,張煒感到莫名的悲哀。

守兵們看一眼張煒,又看一眼殺氣騰騰的佔據自己地盤的「遼軍」,面面相覷,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宋德興適時吹起了哨子。

幾聲尖銳的哨聲直入雲霄。

很快一團灰雲從遠遠的林間冒出,似是被凜冽寒風吹動翻滾一般的急速捲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idian,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推薦:在線看電影、電視劇、動漫就上,高清、高速、免費、無廣告(雲軒信譽保證)www.xsm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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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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