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之廿五）

然百密一疏。那湯駿青和玄麗嬌鬥了半天，兀自分不出勝負，百忙中偷眼望見雌雄雙劍正在力斗一個年近半百的婦人。湯駿青日間曾見過藍氏姊妹，卻未曾問過她們的來歷，眼看她救下玉玲瓏，只道她和金仁重等人是一路的，手中緬刀緊攻幾招，乘玄麗嬌收刀應付的當口，湯駿青倏地後退幾步，緬刀拐了個彎，斬向藍美花的手臂。藍美花才封住古、沙二人的長劍，尚不及撤招，湯駿青的緬刀便到近前。藍美花心裏一緊，回杖來打，可為時已晚，湯駿青左掌斜揮，推開拐杖，緬刀去勢不變，「嚓」地斬下了藍美花的右手。沙靈恆反應極快，長劍一遞，插進她的小腹。藍美花疼得睜大眼睛，口角沁出鮮血。

玉玲瓏嚇得沒了主意，大叫道：「媽！媽！」她曾經恨過自己的母親，如今，在藍美花為了救她而慘遭毒手時，她終於發出了對母親的呼喚。藍美花聽見玉玲瓏的呼喚，那因痛苦而扭曲得變形但仍稍存風韻的臉終於綻開了微笑，慢慢地倒在血泊中，臉上猶自帶着笑容。

藍艷花為適才這一幕嚇得呆了，過了良久才尖叫一聲，金絲拂塵疾展，凌空罩向湯駿青。可她還沒落下地來，卜冥雕早就看準時機，一個「懷中抱月」，絞向金仁重右臂。金仁重本能地倒退數步，哪料卜冥雕卻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他的「懷中抱月」沒有用實，突然隔空飛起，雙掌變絞為推，拍向藍艷花。

藍艷花驟遇突襲，迫得落下地來，拂塵硬生生打了個盤旋，纏卜冥雕雙掌。然而，藍艷花痛失親姊，心神大亂，招式也失了準頭，卜冥雕外家功夫登峰造極，即使藍艷花的金絲拂塵纏住他的手掌也不妨事，何況又失了準頭？卜冥雕磔磔怪笑，左掌如影附形，抓住拂塵，右掌使出綿掌擊石如粉的功夫，晃過藍艷花攻過來的單掌，「噗」地拍中她的前心。藍艷花如何禁得住卜冥雕這實有開碑裂石之能的掌力，慘叫一聲，仰身便倒。

湯駿青猶自擔心藍艷花不死，緬刀倒轉，插進她的心窩，笑道：「卜大哥，真好功夫！」可他笑聲未絕，金仁重忽然發出瘋虎一般的咆哮，單掌「蒼鷹撲兔」，猛抓湯駿青頂門，這正是「龍鷹奪命爪」中的三式之一。饒是卜冥雕一生膽大包天，聽了金仁重那猛虎一樣的咆哮，也嚇得怔了一怔，竟忘記出招攔截。湯駿青這才感到大事不妙，慌忙從藍艷花的心窩中拔出緬刀，但金仁重的鷹爪快似閃電，力道又大得駭人，在湯駿青拔出緬刀的一瞬間，便戳進了他的頭顱，湯駿青頭上頓時現出五個血淋淋的窟窿，那方要舉起來的月牙形緬刀隨着他倒下去的身軀輕輕地落在地上，刀上血痕在銀白的月光下發出怵目的紅光。

這一幕幕慘劇也只是舉手投足間的事。斗長風稍一分神便目睹了三個人的慘死，他尚在驚惶之中，駱越人的長劍又招呼過來了。斗長風收斂心神，手中劍划道圓弧，圈開來招，才攻得三劍，那一直滿場遊走的白文濤倏地撲上前，長劍「白雲逐日」，刺斗長風的肩胛骨，這正是追雲劍法中的招式。斗長風曾聽玉玲瓏說過被白文濤奪去追雲劍譜的事，對此也不奇怪，不假思索地以「風捲殘雲」來破解白文濤的劍招。但白文濤曾經練過多家門派的劍法，奇詭之處，實不尋常。他這招「白雲逐日」不過是障人耳目，待斗長風上當，他的「白雲逐日」也隨之變成青城劍法中的「魚翔淺底」，改刺斗長風的丹田。駱越人機敏得很，手中劍馬上由下而上，直指斗長風的咽喉，配合得妙到毫巔。

斗長風暗道不妙，危急中一個大彎腰，斜插柳，長劍上挑，架住駱越人的劍招。可他到底慢了一些，白文濤那一劍還是刺進了斗長風的左肋，劍尖自后腰穿出，血如泉涌！斗長風大叫一聲，劍柄倒轉，聚集畢生功力向駱越人擲來。駱越人眼看斗長風這臨死前的一劍定當非同小可，慌忙斜身避讓。斗長風的這記飛劍沒有刺中駱越人，那支長劍去勢不緩，呼嘯向前，正在與蕭野夾攻成虎威的查桑怎生也想不到會遭受飛來橫禍，殺豬般地一聲慘叫，那支飛劍竟將他扎了個透心涼，插在前胸的劍柄兀自顫動不休！

斗長風於臨終前歪打正中地殺了查桑，心下快慰已極，仰天大笑三聲，真氣渙散，仆地不起。

玉玲瓏於一夜之間接連失去兩個親人，心緒大亂，劍法早就沒了分寸，此時不是她在保護令狐鳳，倒是令狐鳳在保護她了。玄麗嬌的寶刀呼呼生風，輕靈變幻，將在身前游弋的烏克台和楊昊殺得不敢近前。

金仁重看着斗長風的慘死和玉玲瓏的方寸大亂，怒火中燒，雙眼圓睜，連連狂吼，要衝過去找白文濤報仇。卜冥雕似乎比他還憤怒，掌法使來，恰如天風海雨，狂撲而來。金仁重拔出寶劍，縱橫決盪，以硬碰硬。他的太清玄元劍法儘管厲害非常，可卜冥雕狀若瘋虎，加之金雕綿雲掌也是獨步天下的絕頂功夫，金仁重一時半會間如何沖得過去？

黃良賢和湯駿青同為聞香教的護法數十年，私交甚厚，湯駿青做了金仁重掌下之鬼，黃良賢焉有罷休之理？他的單刀改守為攻，一頓拚命的打法竟將玄通神逼退幾步。黃良賢也不乘機進逼，反過身來，單刀一橫，從背後斬金仁重頸項，狠辣異常。

屋門前的曉蓉嚇得叫出聲來，尖聲道：「小心！」金仁重耳聽八方，情急之中，仗劍迫開卜冥雕雙掌，上身一挫，黃良賢橫刀斫了個空，他正要變招，金仁重腦後好象長了眼睛一般，銀鳳劍反手刺出，不偏不倚，扎進黃良賢的丹田，令他當場氣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