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之九）

卜冥雕哈哈一笑，道：「此言差矣。你想一想，這孩子餓出個毛病來，你如何對得起他的爹娘？說不定他那個古怪的外公還要找你茬兒呢。你也甭奇怪，曉蓉全都告訴我了。」

金仁重不由地心動：「這廝說得也在理。莫求正當真有個閃失，那可是辜負了麗嬌妹子對我的信任。看來只有先將這孩子交給他，等出了這地牢后再另想他法。」他思忖已定，對卜冥雕道：「但我要說個明白，我今日將孩子交與你，日後我一樣要找上門來。」卜冥雕得意地一笑，道：「那是，那是。黃二弟，放下吊籃！」旁邊的黃良賢馬上打開天窗，緩緩放下吊籃，落在金仁重面前。金仁重幾乎就要展開輕功向窗口衝去，但他忍住了。卜冥雕彷彿窺透了他的心思，道：「金仁重，你不要耍花招，那可討不了好去。」金仁重哼了一聲，從背上解下莫求正，放入吊籃中，道：「你先委屈幾日吧。做師父的一定會來救你的，放心就是了。」莫求正那雙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看著他，好象聽懂了他的話一樣，金仁重忍不住嘆了口氣。莫求正坐在那隻吊籃中，慢慢升上去，待到看不見了，那扇鐵窗也在「哐當」聲中重新關閉。

那支蠟燭也熄滅了。金仁重坐在黑暗中，若有所失。他最初曾想到帶莫求正返回霧靈山時那該給玄通神等人一個怎樣的驚喜，可眼下他不但將救到手的莫求正又還給了卜冥雕，自己也做了聞香教的階下囚。

大約三更過後，地牢上面響起極輕微的腳步聲，似乎是個女子。金仁重睜開微閉的雙眼，看見頭頂的鐵窗口有紅色的燭光一閃一閃，他提起神來，單掌蓄勢待發。那人在上面走了幾步，卻站住不動了。金仁重憑記憶判斷，那人似是站在靠近神龕的地方。他心中一動：「難道是她？」金仁重心下不敢肯定，隨手拔出了銀鳳劍。就在他拔劍的同時，那扇鐵窗也突然打開，金仁重一陣狂喜，憋了很久的氣力都使將出來，兩足微微一點，身形如箭，筆直地衝出窗口，銀鳳劍一招「八方風雨」，將窗口的四面八方全都罩在劍光之下，但卻只有寒光閃爍，不見絲毫血跡。原來洞口根本沒有一個敵人，更不見有何高手。金仁重收住劍勢，只見神龕旁立著一個身穿湖水色長衫的女子，雖是背對著他，他卻一眼就認出來了，道：「果然是你！」

那女子挪動香爐，關上鐵窗，輕移蓮步轉過身來，正是曉蓉。她看見金仁重舉著寶劍，俏臉上閃過些許驚詫，道：「你這是……」金仁重有些尷尬，他在地牢里時料想來人是曉蓉，可當真見到她了，又難免感到意外，以至於將寶劍舉在半空呆住不動，直到聽見曉蓉開口詢問，他才醒過神來，道：「你也知道這機關的秘密？」曉蓉的臉上露出金仁重曾見過的那種淺笑輕顰，款款行近，道：「我跟了卜冥雕十七、八年，知道這個秘密有何奇怪？」

「卜冥雕沒有發現你來救我了吧？」金仁重不禁擔憂。

曉蓉卻不理他的問話，道：「我早說過不讓你來找卜冥雕，你偏不信。這不，到手的徒弟又丟了。這會兒那孩子又睡醒了，我借故讓丫環熬些稀粥，趁機溜到這裡。你還是快快離開，莫要被卜冥雕發現，又惹出麻煩來。」

金仁重傲然笑道：「你以為他真有本領困住我么？我是不小心才著了他的道兒。我既然命不該絕，他就休想再困住我。曉蓉，你為什麼要救我？」

「就算是我們相識一場。」曉蓉道，「你放心去吧，即使卜冥雕知道是我放走了你，他也不會將我怎樣的。」

「可我從來沒想到在我一生中會遇到這種事，讓一個絲毫不懂武功的婦道人家來搭救我。」金仁重搖頭嘆息。

曉蓉道：「並非所有事情都能依靠武功來解決的。」

金仁重承認曉蓉說得在理，也很感激她的搭救之恩，只是在這感激之中夾雜著些許慚愧，道：「我自然明白，可是……」金仁重話未說完，卻聽毗鄰花園的那個院子里響起了兵刃相交的聲音，正在卜冥雕夫婦居住的那間很大的偏房前。金仁重吃驚的不是這激烈的廝殺聲，而是在這廝殺聲中混著一個少女的聲音，落在金仁重的耳里是再熟悉不過的了，這是玉玲瓏的聲音！金仁重聽出來者不止玉玲瓏一人，還有一個同伴，但不能確定是誰。曉蓉聽得這廝殺聲，也不如何緊張，道：「是你的朋友來了么？」金仁重點點頭，道：「曉蓉，我將徒弟託付於你，過幾日便來取回。在我離開聞香教之前，你千萬別出來。」曉蓉懂得金仁重如是說是為了不使卜冥雕對自己生疑，不禁在感激中多了一些失落。

金仁重眨眼間穿過那扇拱形園門，只見那偏房前有五人在捉對廝殺。玉玲瓏一口劍上下舞動，寒光匝地，和晁妙書的劍法各顯千秋，難分高低。和玉玲瓏同來之人卻是玄麗嬌，宿鐵披風刀以一敵二，大戰雌雄雙劍，雖然占不到便宜，但毫無懼色。黃良賢湯駿青站在台階上坐山觀虎鬥。卜冥雕對玄麗嬌的刀法很是讚賞，頻頻頷首。他看見金仁重衝過來時，也不過是微微一怔，好象對他的出現並不意外，或者根本就不在意。

金仁重大笑道：「卜冥雕，我還有縮骨奇功呢。」他口中說話，左手橫掌如刀，飛撲上前，對晁妙書劈下。晁妙書對金仁重原本心存畏懼，這時見他從天而降，頗為驚慌，長劍舍下玉玲瓏，向他丹田疾刺。金仁重這一掌只圖引開他的長劍，見狀閃身躲過，左手忽然摟住玉玲瓏的柳腰向上一送，道：「還不快走！」玉玲瓏順著這股力道在空中翻得幾個筋斗，越過了圍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