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淚液停歇,天色也轉暗,未點燈的房內漆黑無比,子翊無神的雙眼瞟向窗外,出神的看着點點閃爍的街燈。她想看得更清晰,於是站起身慢慢靠向窗口,竟發現窗外的藤蔓已攀爬上窗欞,遠處的藤上長了幾朵小白花,讓子翎看得有些痴了,她突然對小花展開笑靨,伸手想去撫觸它。

但距離太遠,她只好將整個人趴向窗框,以便能構到它。小花綻放在她手指前三公分處,她拚命地伸長手,卻仍是觸摸不著,最後,她索性搬了一張板凳,跨上后,她幾乎整個人都懸在窗外了!

正當她因摘下小白花面驚喜之餘,卻一個重心不穩,差點翻落而下,幸好有人及時抱住了她向外跌去的身子。

「你在幹嘛?你知不知道這裏是二樓,掉下去不死也會要了你半條命。」葛喬偉緊緊地抱住她的大腿,將她慢慢的拖進房間,當他看見她委屈哭泣的小臉時,所有指責的話卻再也說不出口了。

為何她總是以這種會讓他愧疚的眼神看着他?幸好他在半途發現忘了將房間鑰匙交予王嫂,立刻趕回來,否則她不知又會闖下什麼讓他承受不住的禍事!

他將子翎放回地上,順手開啟電燈,看見她手中還緊抓着那一株差點要了她命的小白花,不禁濃眉緊蹙,「你能不能清醒一點?不要再裝瘋賣傻了好不好?你何苦拿自己的性命來報復我?」葛喬偉用力握住她的肩,像發了狂似的怒吼著,壓抑多時的情緒頓時爆發。

子翎愣愣地望着他,張著清純無害的大眼,笑說:「你看,是小白花耶!好漂亮喔!」

「陸子翎,求求你不要再以這種方式來折磨我行不行?你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願意恢復正常呢?」葛喬偉倒退了一大步,神情間滿是苦楚。

與她在一塊兒三年了,她瘋的時間就有近三分之二的時間,教他如何承受?這是老天對他的懲罰嗎?懲罰他的恣意妄為、一意狐行?

「你說什麼?對了,小花需要澆水,不然它會死的。水……水在哪裏?我要去拿水。」子翎像個開心的孩童,徑自在房裏梭巡著。

「你就只知道花需要灌溉、需要水份,那我呢?你又該拿什麼來灌溉我、滋潤我?為何你就那麼吝嗇得不給予我所想要的愛?」他眼中飛掠過一抹受傷的神色,對着她痛苦的低吼。

子翎纖弱的身子顫了顫,秀眉緊蹙,被他兇惡的摸樣給嚇回到角落去,她無助的蹲在地上,頻頻顫抖著,手裏的小白花也在她的無意識下被捏得粉碎。

「你又在逃避我了,這就是你唯一的辦法嗎?非得要時時刻刻提醒我,是我害了你的一生,讓你變成這副模樣!難道這些年來我所付出的就真的只是白費力氣?」葛喬偉看着她那雙他向來最喜歡的翦水秋瞳,然而此刻它卻充滿了殺傷力,那飄浮的眼神就像一把尖刀,冷冰冰的插進他的心口,讓他連喊疼的機會都不給!

他深吸了一口氣緩和自己的情緒,好半晌才搖搖頭問道:「王嫂說你還沒吃晚飯是嗎?」

子翎怯怯地看着他,覆誦着他的話,「晚……晚飯……」

「對,是晚飯,你還沒吃吧?我正好也還沒吃,我陪你一起吃。」他慢慢地走向她,拉起她的手,指腹不經意地碰觸到她手腕上的一道傷疤,他記得那是一年多以前她割腕自殺所留下的痕迹。

他還記得那時他出國忙着「諾瑟」在日本的服裝秀,並為走秀的模特兒們做最後叮囑,因為那可是攸關閎偉在日本發展的重要表演。

但為何三個月後,當他回國時卻已人事全非?子翎變得歇斯底里,常常不發一語,問母親,她老顧左右而言他,他直覺此事必有蹊蹺,而且絕對和母親有關,但他卻不知該從何追查起。

如今,子翎雖然沒有以往的憤世嫉俗,但她那恍惚的眼神、無助的模樣,無不像箭簇般,一支支射進他的胸口,讓他的心汩汩的滴著血。

「還有沒有感覺呢?」他以粗糙的手指輕輕劃過那道疤痕,心疼的問。

「疼,好疼……」子翎連忙抽回手,瞪着那道傷疤,喃喃地念著。

「對不起,子翎,真的很對不起,我不知道當初我的固執和自私竟會帶給你這麼大的傷害。你想回家嗎?如果你父親要帶你回家,你願意跟他回去嗎?」葛喬偉緊緊地摟着她。

「回家……我可以回家嗎?」她怯怯地問。

葛喬偉痛苦地點點頭,「如果你想,我沒理由再強迫你留下來。」

「回家,我要回家……帶我回家……」子翎突然瘋狂地嚷着。

她開口閉口都是「回家」,激得他都快要發狂了!「為什麼?為什麼你就是不願意留在我身邊?就連一分一秒也不願意施捨呢?」

「不要……不要,不要再罵我了,我好怕,不要——」子翎連連後退,直到背脊抵到牆壁,身體還不停地抖瑟著。

葛喬偉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凝視着她的目光如火炬一般,「為什麼要怕我?自從你來到葛家以後,我從未對你說過一句重話,你為何要怕我?又為什麼你會在一夕之間瘋了、傻了?這是你想離開我的手段嗎?我受夠了!」

他狂暴粗悍地吻住她,企圖從她口中找到一絲絲愛的感覺,以慰藉他亟需救贖的心,她的唇柔軟甜美地一如往昔,卻也同樣的冰冷無情,從不曾為了他而主動開啟,她總是將他視為敵人、視為對手,這教他情何以堪?

「答應我,我要你發誓,一輩子都不會離開我。」他稍稍抽離身子,從她眼神中尋找着他所要的保證,然他那撕心裂肺的要求卻也嚇壞了子翎。

「你好可怕!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想回家……」子翎抱緊自己,一直往牆角退去,似乎又回到先前的失神狀態。

葛喬偉整個人傻住了,他終於明白,他的天使永遠無法擺脫夢魘,因為他就是那個傷害她最深的狂魔啊!

「別這樣,是我不好,我們去吃飯吧!」他軟聲呢喃著,走近她一步,但子翎卻害怕的整個人蜷曲得更緊,瞳眸中流露出更深的駭意。

「你怎麼又不說話了?是不是我剛剛嚇到你了?」葛喬偉恨死自己的鹵莽了,他不該忽略她的病情,還惡意地在她面前咆哮,他真是該死!

這回他主動興她保持距離,不再因為自己的接近又嚇到了她。

「別凶,別對我凶好不好?」子翎膽顫地看着他,囁嚅地說。

「好,我答應你不會再對你凶了,我會克制自己不再亂髮脾氣,你也別再跟我嘔氣了,好嗎?」葛喬偉試着上前一步,發覺她沒有再排斥他,才完全放下心來。

這一年多來,他實在是累壞了,更苦於自己不知該如何做才能讓子翎不再逃避他,也氣自己老是控制不住火爆的脾氣做出一些會嚇壞她的舉止。

「吃飯去吧!別再想了,把我當朋友看,你就不會有那麼大的壓力了。」要一個精神失常的人正視他所付出的感情,無異是緣木求魚,他已不抱太大的希望,只要她不再排斥他、不再畏懼他就夠了。

「吃飯,然後回家?」子翎的語氣充滿了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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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情轉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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