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閉關之險

當池傲天躍上天台的時候，一眼見到池君蘭被三個人圍在天台上，身上帶了四處傷痕，面色蒼白，嬌軀微微顫動，在她的身子旁邊，躺着四五個不斷呻吟哀號的人。~~~~

三個人站成一個品字形，慢慢的逼過來，當頭一個捲髮青年冷笑道：「老實說，在這麼漂亮的臉蛋上劃上幾道，可真是一件煞風景的事情啊。」

「行了，沒有這麼多時間廢話了！」旁邊那個身材瘦小如猴子一般的傢伙叫道，「快點動手吧……這妞兒可真夠勁。」

「很久都沒有遇到下手這麼狠的女人了！」那個捲髮青年摸了一把隱隱作痛的胸口，大聲叫道，「一起上！」

他的話剛剛說完，身子卻已經被人掄了起來，重重的朝自己的同伴飛去，這突如其來的襲擊，讓他一時失了方寸，四肢在空中亂揮，哇哇大叫着，和那兩個同伴撞在一起，狼狽不堪，場面頓時混亂一團。

等三人從地上爬起來，這才見到池君蘭身邊已經多了一個身材欣長的少年，神色冷峻，冷冷的看着他們，正是池傲天，而池傲天身邊站着一個瘦削的黑衣中年人，正是池九。

三人對視一眼，不由得怒髮衝冠，合身撲了上去，卻見池傲天只是微微側頭，池九一步搶上，身子滴溜溜一轉，雙手閃電般探了出去，抓住了二人的手腕，運力一抖，只聽咔嚓咔嚓兩聲，兩人的一條手臂已經被生生抖斷，忍不住慘叫起來。

剩下那人不由得呆了一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池九已經將那兩人甩了出去，身子一晃，已經逼近了那人胸前不到二尺，雙掌齊出，重重的印在那人胸口，那人悶哼一聲，身子直直倒飛出去，口中鮮血狂噴，撲通一聲跌在地上，無力的抽搐著。這還是池九手下留情，不願意在學院裏動手殺人，否則這人哪裏還會有命在？

池九舉手投足間，連傷三人，池傲天見到池君蘭身子一軟，後退幾步，軟軟的靠在天台的牆壁上，當下快步走了過去，伸手扶住池君蘭，關切的問道：「怎麼樣？」

池君蘭煞白的小臉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搖頭輕輕道：「沒事，只是脫力了。」

池傲天鬆了一口氣，將池君蘭扶持起來，忽然心中猛然一跳，只覺有人緩緩靠近，剛要轉過身來，卻聽到有人大大咧咧的鼓掌，大笑道：「不愧是池門鐵衛，好高明的武功，果然是好本事！」

聽到這個聲音，池傲天側頭看去，卻見一個華麗盛裝青年從樓梯上一步步緩緩走來，這青年身材只比池傲天略矮几分，黑色長發用一根束帶系住，生得面如冠玉，鼻直口方，看年齡不過十六七歲而已，卻是自然有一種凌駕於他人之上的傲氣。

一個艷麗少女低着頭，亦步亦趨的跟在那個少年身後，如絲秀髮隨風飄揚，那雙美麗的眼睛看着青年，眼神中充滿了愛慕和崇敬之色。

「其實我個人並不想傷害蘇蘭！」那個青年露出了笑容，雪白的牙齒很漂亮。

蘇蘭，就是羅霸道給池君蘭製造的一個身份，甚至偽造了一份身份記錄，顯示是明鏡城附近一個小地主的女兒，這種破綻百出的身份竟然沒有經受任何的調查，羅霸道的後台能量可見一斑。

「歐二少！」池傲天瞳孔微微收縮，怎麼到哪都有這個小子的影子，真是冤魂不散啊，自己躲在天香書院，原本是打算過幾天清凈日子，沒想到歐文強竟然又一路跟到天香書院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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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早知道是池少爺在這裏，只怕我就不會插手這件事了，但是很可惜，明翼雨和我上過床，我答應幫她做一件事，」這樣粗俗的話語，本來應該是下作的流氓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但是在歐文強口中，卻變得似乎順理成章，如同今天晚上吃了一頓烤羊腿一樣自然。他輕輕的笑着，「偏偏我這個人非常信守承諾，所以，我很抱歉！」

「哦？那歐二少有什麼打算呢？」池傲天已經完全平復了下來，這個傢伙在明玉城過得風生水起，竟然會跑到這裏來，想必所圖也是極為不簡單。

「唔……我忽然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你瞧，老爺子每天都說我不學無術，非要我來天香書院深造一番，但是沒想到又遇到池少了，看來我們真的很有緣分，不過……」少年依然保持着溫文爾雅的語氣，「不得不承認，你的運氣很不錯，廢物也能夠找到這樣一位漂亮女伴，當然，如果你願意在你的女伴臉上輕輕的劃上一刀，我以歐家的聲譽擔保，你和蘇蘭小姐在明鏡城邦中的日子將過得非常愉快。www.」

「原因？」池傲天只是簡短的說了一個單詞。

「很簡單，」歐文強微笑道，「明翼雨不喜歡有人的美色超過她，就是這樣。」

「哦？原來只是這麼簡單？」池傲天抬起頭來，反而笑了起來，笑容中充滿著玩味的神色。

這件事果然和明翼雨有關，只是不知道銀色月光又怎麼會和這件事扯上什麼關係，不過既然知道背後是歐文強在作怪，那麼一切都有了解釋。

「還有其他的選擇嗎？」

「當然有！」歐文強肆無忌憚的打量著池君蘭曼妙的身姿，「讓蘇蘭陪我三天，三天之後，你們可以做你們想做的任何事情——包括利用任何手段向我報復，甚至可以動用你家那位老爺子。」

「真是抱歉！」池傲天嘆息了一聲，似乎充滿了遺憾，「我可下不去手。」

歐文強顯然已經注意到了池傲天臉上的調侃神色，嘿嘿怪笑，緩緩抬起右手，手指尖閃爍著紅色的火行五行真氣。

但是歐文強似乎改變了主意，他的手又慢慢放了下來，大大的打了一個呵欠，笑道：「驚人的勇氣，池少，自從知道你離開了池家之後，我連睡著了都會做夢笑醒，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池傲天的眉頭微微一皺，難道是這個傢伙認為自己已經沒有通往更高道路的發展潛力，已經到了圖窮匕見的地步嗎？

歐文強伸手攬住了身邊的少女，少女的身子一顫，臉上卻充滿了喜色，顯然是一個沉浸在愛河中的女孩，池傲天注意到她的臉上綻放着喜悅的光芒，身子卻由於興奮，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因為你現在只是一個廢物，換成以前，我還會忌憚你家老頭子幾分，不過現在，你已經成為了棄子，我還有必要再跟你客氣么？順便說一聲，在大衍帝國中，已經很久都沒有人敢違抗我的命令了，」歐文強摟着少女的肩膀，笑吟吟的說道，「像你這麼有趣的傢伙，如果就這麼突然消失了，那可真是一件煞風景的事情，所以我打算慢慢的玩。」

「是這樣嗎？」池傲天已經懶得搭理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傢伙了，只是打了個呵欠，無奈的揮揮手，「無聊的想法，好吧，隨你的便，我要告辭了！」

「老實說，我對你的侍女很感興趣，」目送著池傲天扶持着池君蘭準備離去，歐文強忽然笑了起來，開口補充了一句，「你是從哪兒騙來的？能夠在我的三個不成器的武者手下，打倒五個武者，你這個小妞可真夠辣的。」

「難道明翼雨沒有告訴你嗎？」池傲天的內心中對歐文強已經厭惡到了極點，說話間也自然不會客氣。

「這個她倒是沒有提過，」歐文強輕笑道，「我只是告訴他們，讓他們配合她的行動，僅此而已。」

池傲天並沒有回答，而是扶著池君蘭走下樓梯，消失在出口處。

歐文強臉上的微笑已經消失了，一把將那個少女推開，那個少女驚呼一聲，俏臉變得煞白，驚恐的看着歐文強。

「女人，我看到你就噁心！」歐文強皺着眉頭，滿口粗話，「他媽的，如果不是為了……天哪，我竟然撒謊說我和明翼雨那個婊子上床，一想到這句話，我恨不得把昨天吃下去的熏肉都吐出來！」

少女驚訝的看着歐文強，這些只能從最為下等的奴隸口中才能聽到的惡毒話語，竟然從一位溫文爾雅的青年口中聽到，而且說話的語氣卻依然溫柔無比，讓少女的周身忍不住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歐少爺，你……」少女帶着懇求的語氣，低聲道，「難道……難道你不喜歡我嗎？」

「行了，快滾吧！」歐文強臉上還帶着淡淡的笑容，「看到了那個廢物身邊的女人之後，我對你可沒有任何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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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暫時不要呆在學校里了！」原本池傲天還打算讓池君蘭一邊接受教育，一邊練功，但是歐文強既然已經到了天香書院，這裏也變得不安全起來，自己有池門鐵衛在身側隨時保護，但是池君蘭的安全是一個大問題，剛剛走出觀星台，池傲天就對池君蘭說道。

聽到池傲天的話，池君蘭的嬌軀頓時一顫，卻依然平靜的點頭回答道：「是的，少爺，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看着池君蘭的臉色，池傲天就已經知道這個小丫頭想岔了，忍不住笑道，「我帶你去我們住的地方，可不是要趕你走！」

池君蘭輕呼了一聲，俏臉頓時緋紅一片，急忙低下頭來。

池傲天看着池君蘭的模樣，八成這丫頭又不知道聯想到哪裏去了，當下也只能笑道：「行了，跟我走吧！」

池三買下來的府邸並不大，後院有一塊小小的草坪，這在當地來說也並不起眼，但是對於只有池三和碧兒這一老一少兩個人來說，卻顯得空曠許多，池傲天的回來，無疑讓這座小莊院熱鬧起來。

「少爺！」碧兒喜滋滋的跑了過來，卻一眼見到剛剛從車廂里躍出的池君蘭，不由得呆住了，忽然眼圈兒紅了起來，一扭頭，轉身便走。

「碧兒，你怎麼了？」池傲天大惑不解，急忙一把拉住碧兒，卻見碧兒已經開始抽抽噎噎起來，哭道：「少爺是不是不要碧兒了？」

「你亂說什麼啊！」池傲天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迷惑道，「誰不要你了？」

「那少爺是不是嫌棄碧兒一個人服侍不好？還在外面帶了一個侍女回來？」

池傲天有些詫異的朝碧兒的眼光看去，一眼望見同樣一頭霧水的池君蘭，這才恍然大悟，忍不住哈哈笑道：「碧兒，你亂想什麼呢！這是池君蘭，是……唔……」剛打算說明池君蘭的身份，卻也頓時卡殼了，別說是池九和碧兒，就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該給池君蘭定在什麼位置上。

「咳咳——」正在三個人大眼瞪小眼的時候，池三的咳嗽解了池傲天的圍，他佝僂著身子，慢慢的走了過來，微笑道，「少爺回來了，這幾天不用上課么？」

「那種課，上不上也無所謂了！」池傲天暗地鬆了一口氣，笑道，「三叔，您老人家還沒休息呢？」

「人老了，精神差，就是睡不安穩，」池三笑呵呵的上來行禮，目光在池君蘭身上一掃而過，似乎沒有看到這裏還站着一個大活人一般，點頭笑道，「少爺，您要是餓了的話，我這就去給您做點東西吃。」

「不用了！」池傲天一邊帶着池君蘭往房間里走，一邊回答道，「我這幾天暫時不想去學校，三叔，歐文強也來了。」

「歐家那二小子？」池三神色不變，依然笑容可掬的回答道，「要不要我去探探他的路子？」

「不用！」池傲天站住了腳，搖頭道，「那小子明明知道我帶着三叔和九叔，肯定是有所防備的，誰知道那小子又有什麼壞心思？我這幾天總覺得有點什麼不對勁，打算閉關一段時間。」

池傲天這句話一說出來，碧兒也忘記了吃醋，急忙跑了過來，一把拉住池傲天的手臂，急問道：「少爺，您哪兒不舒服么？要不要請郎中看看？」

見到碧兒孩子氣一般的俏模樣，池傲天忍不住笑了起來，伸手拍拍碧兒的小腦袋，回答道：「碧兒，你不懂武功，這事情郎中可是幫不上忙的。」

只是池三卻是眉頭一聳，展顏笑道：「少爺可是有了什麼新的體會么？」

「嗯，有點這意思！」池傲天回身交代道，「三叔，這是池君蘭，我收的一個徒弟，我閉關這段時間，她就要拜託給您了。」

池三並沒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池傲天對池三的脾性早就瞭若指掌，知道他是同意了，當下轉頭對池君蘭囑咐了幾句。

池傲天閉關的念頭由來已久，自從上次當街出手殺人之後，他總感覺自己身上有些不太舒服，對於他這種剛剛易筋經入門的初學者來說，這簡直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其實池傲天不知道的是，少林武學博大精深，每一項功夫都能傷人要害、取人性命，凌厲狠辣，大幹天和，倘若這樣發展下去，只怕心境不穩，遲早會走火入魔，要麼變成殺人狂魔，要麼就是經脈逆轉，全身功力盡廢，幸好達摩老鬼一開始就傳授洗髓經，讓他因勢利導，只是他這一段時間的心思全部在易筋經上，忽視了洗髓經的修鍊，這才造成他內心越來越煩躁的感覺。

安排了一間清凈小屋，池傲天將府邸中事情一一安排妥當，這才走了進去，等他進去之後，池九封死正門，只留一個小窗，以供每日送飯進去，除此之外，小屋中密不透風，伸手不見五指。

池傲天深深吸了一口氣，全身放鬆，引周天內息運轉起來，一口氣游遍奇經八脈十二重樓，內視全身，五臟六腑無不歷歷在目，如清風撫體，四肢百骸無不爽快通達。

剛一入定，池傲天只覺得眼前一花，萬般心緒一齊湧上心頭，父母先後過世，煢煢孑立的孤獨，少年貧苦無依，種種思緒如穿花蝴蝶一般，在眼前不斷閃現，正在池傲天心馳搖曳的時候，忽然來了一人，長身玉立，大喝道：「棄子，還活着有什麼意思？」瞧那形象，竟然便是那歐文強。

只聽歐文強大喝一聲，指著池傲天破口大罵，忽然面容一變，又變成池三那佝僂的瘦弱身子，朝池傲天嘿嘿一笑，直起身子，低聲道：「少爺，可還要再吃點小甜餅么？」

池九端坐在窗外，身着劍裝，雙手各持一把單手佩劍，警惕的注視着四周動靜，耳邊卻聽到房中少爺的喘息聲越來越重，也不知少爺究竟如何，臉上已經充滿了擔憂的神色，卻也不敢進去。

池九五行內家武學高明之極，卻也不知華夏古武精妙之處，佛門武學與道家武學雖然大相庭徑，卻是百川歸海，萬法歸宗，周天調息，無不經歷四大劫，乃是「風、喘、氣、息」四關，閉關之初，心神寧和，靜坐人會突有「萬竅洒洒生清風」的感覺，是為「風」關；在這一階段，還只是開始，並無什麼危險。到了第二階段，真氣充滿四肢百骸，眾多幻覺紛紛湧上心頭，練功者自然會發生深長而急促的呼吸，是為「喘」關，此時極易走火入魔；倘若有人此時闖入，只怕池傲天立刻吐血重傷，兇險之極。

池傲天閉目坐在床上，臉上忽紅忽白，他明知看到的都是虛幻景象，卻也忍不住去看那些事物，越看越是情緒波動大起，心知正是極度危險的時候，當下心中默念金剛經，諸多情態漸漸散去，正在他竭力收束心神的時候，忽聽腦海中有人霹靂一聲大喝，高聲道：「廢物，倘若不能快意恩仇，你辛辛苦苦到這個世界來，又為何事？」

池傲天被這一喝亂了心神，凝目看去，卻見一光頭比丘虛空而立，晃晃悠悠，渾然不見面目，胸前掛十三顆骷髏頭，瑩瑩有玉色，光華絢爛，那人大喝道：「你當年也曾讀過幾本書的，可知如來有肉眼么？」

「如是，如來有肉眼！」識海深處，池傲天似乎是福至心靈，脫口回答道。

「如來可有天眼、慧眼、法眼、佛眼？」

「如是，如來有天眼、慧眼、法眼、佛眼！」

「佛得阿如多羅三藐三菩提，為無所得耶？」

「如是，是法平等，無有高下，是名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以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修一切善法，則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法有平等，無有高下，人可有平等高下？」那比丘依然大喝道。

池傲天遲疑了一下，搖頭道：「眾生萬物平等，人皆無高下。」

「無高下？哼！」那比丘重重哼了一聲，身子一擺，顯出金身法相來，高六丈，顯九首十八臂，托著九個金瓶，內含綱羅乾坤，九顆頭十八隻眼上看三十三天，下看碧落黃泉，中看四面八方，九頭一起大喝道，「可有高下否？」

池傲天若有所悟，霍然立起，大喝道：「皆無高下！」聲音洪亮之極，似乎震得識海都震了一震，繼而高喝道，「我欲傲天，眾生皆螻蟻，豈有高下？」

「好，好，好！」那金身連說三個好字，忽然哈哈大笑，金身寸寸脆裂，化為齏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