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仍然無法輕易原諒父親。

趙瀠青握緊他修長手指,側首一笑。「說完了。」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她也只能提點,至於要怎麼做,還是得由他自己決定。

「可以走了吧!」他語氣無起伏,平淡得彷彿在說今天的天氣如何。

「沒見過比你更猴急見女方家長的人,你不知道通常這種場合是論及婚嫁,男方準備提親……」他最好考慮清楚,別把自己推入坑裏。

「老婆。」夏仲夜反握她的手一下,眼神由濃黑轉為明朗。

「嗄?」冷不防一句親昵稱謂,讓她愕然怔立。

「你、很、聒、噪。」一說完,他薄唇輕揚。

她眨了眨眼,大腦非常辛苦的消化傳來的訊息,然後……

「老公,你讓我心跳加快、腎上脾素激增,我必須稱讚你一句:你是最可愛的混蛋!」

「可愛?」黑眸眯起,冷光迸射。

「可愛到讓人想掐爆你的腦袋,這樣的讚美詞你滿意嗎?」她不崇尚暴力,但他是唯一例外的對象。

見她笑不及眼的肅殺神色,夏仲夜挑起眉,頓感有趣的笑出聲。「殺了我拿不到遺產,你得先嫁給我。」

連他都難以置信自己會開起這種玩笑,但莫名的,他不但無一絲排斥感,甚至認為是理所當然,如果有一天他真的離世了,她是他心中的第一順位遺產繼承人,他的財富可以保障她的生活,在他不在她身邊的時候。

而此刻盛怒中的她這般耀眼奪人,彷彿一顆金光璀璨的小太陽,瞬間照亮他心底的陰暗,讓他有種想抱緊她的衝動,汲取她所有的光和熱。

事實上,他也那麼做了,在大庭廣眾之下抱着滿臉錯愕的女人。

「等……等等,很多人在看。」她的肋骨快被他抱斷了。

喘不過氣來的趙瀠青像缺氧的魚,拚命張開嘴呼吸新鮮空氣,但是她的心暖呼呼的,有絲溫柔的悸動,情不自禁地環住他的背。

不論他是不是真心,那一句「求婚」確實撼動她心房,讓她開心得想笑,微揚的嘴角發出無聲的唇語「我願意」。

「不要開口,讓我再抱你一會。」他說時的語氣帶着寵溺,彷彿她是世上最珍貴的寶物。

靜靜的,趙瀠青一臉恬靜地任由他雙臂輕擁,一句話也不說地感受兩人的心意相通,她看見他的寂寞和渴愛,從他強而有力的心跳傳到她的身體。

須臾,他才鬆開手臂,以教人臉紅的深邃眼神凝視她,輕輕落下一吻。

「仲夜,你太卑鄙了,我好像又愛上你了。」她覺得太不公平了,他怎麼能引誘她愛他。

聞言,夏仲夜眼中迸出熾熱光彩,黑得發亮的眼瞳流溢喜色,但是他隨即臉色一變,震驚地扶住突然倒向他的女人。

「瀠青……」

「我……我好痛,剛剛那個人用針頭刺……刺了我一下……」頭好暈,眼前的景物在旋轉。

就在剛才,一個壓低帽檐的年輕男子戴着耳機,像是聽着搖滾樂,身體跟着音樂左右搖擺,一副樂在其中的模樣。

誰知他走着走着竟朝她靠近,然後迅雷不及掩耳的朝她臂上一劃,接着快速走開。

速度太快了,沒人知道他做了什麼,就連她本人也不曉得自己被襲擊了,直到不尋常的抽痛傳來,她才腿一軟,發覺不對勁。

「他用針頭刺你?」夏仲夜面色難看地查看她手臂,霍地發現不僅有針孔,還有刀片劃過、約一公分左右的傷口。

「應……應該不是針頭,而是針筒注射,他將不明液.體打入我體內……」她的身體越來越重,無法動彈。

他一聽,將她攔腰抱起。「不許有事,聽到嗎?」

神志漸漸昏沉的趙瀠青聽到他微帶恐懼的咆聲,心底笑開了,她用最後一絲氣力抓緊他前襟。「找一位陳……陳妙華醫生,除了她,不要讓任何人接近我,包括護理人員……」

話才說完,她手一滑,垂落身側。

「瀠青,趙瀠青,你馬上給我醒過來,不許昏迷,快醒來,我……我不准你有事,撐下去……」看着懷裏漸呈蒼白的嬌顏,夏仲夜臉上浮起陣陣恐慌,他的從容鎮定在瞬間消失,取而代之是害怕驚恐,他從不曾這麼驚惶失措。

陳妙華醫生是吧!他會照她的意思找到那個人。

沒有遲疑的,他拔腿狂奔,途中撞倒一個清潔人員,推開擋路的志工,閃過五歲大的幼童,抓住第一個出現在他面前的護士追問。

「陳妙華醫生在哪裏?」

當夏仲夜在醫院焦急找人的同時,他空無一人的辦公室也出現一道曼麗身影,她衣着時尚,手提剛上市的櫻桃紅香奈兒包包,姿態優雅地推門而入。

未經允許私自闖入,羽田晴子是少數幾個敢造次的人,她總以為以自己的身份不需要通報,想來就來,擁有特權。

因為她是這間辦公室主人的未婚妻,未來的總裁夫人,將來「鼎天建設」也是她的。

不過外表嬌柔的她骨子裏並不溫順,在富裕家庭中長大的千金仍有她的驕氣在,眼高於頂的只肯和同階層的上流人士往來。

或者說,她看不起出賣勞力的工人,認為他們很臟、很臭、很粗俗,不配和出身高貴的她有交集,只能睡在髒亂的矮屋裏。

「羽田小姐,總裁真的不在,我沒有故意隱瞞你。」眼見為實。

打扮略顯花枝招展的秘書神色不佳的說,她一個箭步上前,擋住繼續往前走的羽田晴子,不讓她碰觸桌上任何一份攸關公司機密的文件。

即使羽田晴子成了總裁夫人,若無總裁親口許可,她還是照攔無誤,因為公司文件不得外流,總裁不相信身邊任何一個女人,包括秘書在內。

「為什麼他會不在?這時候,他不是通常會埋首公事中,忙得連抬頭的時間都沒有。」每回她來找他,看到他頭頂的機會居多。

「我不清楚,總裁的事不是我能過問的。」雖然她很想。周玉靜心裏微酸的想着。

杏眸輕睞,一閃銳光。「你是他的秘書,怎能以一句不清楚推卸責任,安排總裁行程不是你分內工作?」

「羽田小姐誤會了,我負責的是文書上的處理、接聽來電、過濾訪客名單、幫總裁推掉不必要的應酬。」不喜曝光的上司向來低調,以不張揚為原則。

「那他去了哪裏總會交代一聲吧!查出他的行蹤。」她的語氣帶着高人一等的氣焰,把秘書小姐當成高級女傭使喚。

忍着氣,周玉靜陪笑地露出抱歉的表情。「總裁沒吩咐,我不敢擅作主張。」

「你不知道我是誰嗎?」羽田晴子揚起甜美笑容,眼神卻是冰冷如蛇目。

「就算知道你是總裁未婚妻,我也無能為力,畢竟我領的是總裁的薪水,他不許下屬多嘴,我也就不便透露了。」她說得甚為無奈,好像真是盡忠職守的好員工。

羽田晴子冷笑。「周秘書,你以為我不曉得你在想什麼?留你在他身邊,不是因為你好用,而是你沒有非分之想的機會。」

憑她一個小小的秘書也敢作飛上枝頭當鳳凰的白日夢,簡直是不自量力。

聞言,她心口驚跳一下,「工作場所不談私人感情,這是總裁訂下的規矩,我沒膽明知故犯。」

周玉靜私心愛慕著容貌出眾的上司,也不只一次幻想能成為他身邊的女人,就算不是元配也甘願。

但是一句不談「辦公室戀情」,馬上打得她眼前一片黑,不管她付出多少,想要得到他的注意,全都化成一場空。

其實她也想過辭職,看能不能有一償夙願的機會,可是不當秘書,她又怎麼接近他。

所以她內心深處嫉妒著名正言順的羽田晴子,有意無意地刁難,因為頂着未婚妻頭銜的名門千金是她望塵莫及的。

「是不是你心裏有數,用不着我明說,不過給你個忠告,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別有多餘的心思,不切實際的夢少作為妙。」她把話講白了,要周秘書好自為之,別覬覦高不可攀的男人。

羽田晴子這番話帶着警告意味,不留餘地要人秤秤自己的斤兩,貶低的意思十分明顯,讓人顏面無光。

周玉靜一時氣不過,不禁想逞口頭威風,重挫羽田晴子的銳氣,便不假思索地說出,「與其防我,你還不如緊迫盯人,我是不具威脅的小秘書,撼動不了你已定的名分,不過另一個女人就不一樣了,總裁為了她連班都不上了。」

她羽田晴子不是唯一,所以用不着得意。

「什麼?」有這回事。

她神情微變,提著名牌包包的手倏地一緊。

「不信你去問周特助,他最明白一切……啊!我怎麼說出來了,總裁若曉得是我透露的,肯定會怪罪……」周玉靜佯裝懊惱,心直口快地說出上司的秘密。

「周特助也知道這件事?」原來只有她被蒙在鼓裏,他忙着沒空見她是陪着別的女人。

那張精心妝點的嬌容微浮狠色,不易察覺的陰影飄至眼底。

周玉靜搖著頭,表示不能多說。「抱歉了,羽田小姐,我還想保住工作,你有疑慮不要問我。」

不要問她……驀地,羽田晴子目光一利,聽懂了她的暗示。不找怕丟了工作的秘書,那就是找對夏仲夜行蹤瞭若指掌的周上錦。

所以她打斷開了一半的建案會議,仗着總裁未婚妻的身份,在眾人面前將周特助帶走,絲毫不覺行為有何可議之處。

「女人?」周上錦看了眼心虛地站在遠處的堂妹,當下瞭然她做了什麼。

他們的父親是兄弟關係,當年先進鼎天建設的他在叔叔的請求下,堂妹才能經由他的引薦進入令人嚮往的大企業。

不過他對堂妹的要求向來嚴厲,她有多少能力做多少事,只能勤奮不懈,不能有一絲懈怠,軍事化管理她在公司內的言行舉止,所以她能升到總裁秘書一職,他功不可沒。

但是周玉靜卻恨死守着死規矩的堂哥,他管得太多令人生厭,而且胳臂肘往外彎、幫理不幫親,怎麼也不肯推波助瀾,讓她得到想要的男人。

因此她才順水推舟讓羽田晴子找上堂哥,小小地報復他的不通情理。

「我都知道了,你不必怕我難過而瞞着我,我是明理的人,不會計較男人的逢場作戲。」她假意拭淚,做出強忍着心痛的受傷表情。

「不論你從哪裏聽來的閑言閑語,全是惡意的中傷,總裁的為人你應深知,他從不浪費時間做對自己無利的事。」

羽田晴子抽噎著,泛淚欲滴,「你是說沒那個女人嗎?有人刻意毀謗。」

周上錦神情嚴肅地避重就輕。「你是總裁未婚妻,不應聽信毫無根據的謠言,我相信美貌與才智兼俱的你能判斷真偽。」

其實他心中有個疑問,一向嚴峻的總裁還記得他有個訂婚多年的未婚妻嗎?他對她的關心遠不及出現不到月余的趙法醫。

也許事情真有變動,他幾乎可以預見將有一場風暴來襲。

「聽你這麼說,我安心許多,不過我找了他好些天,老是找不到人,你能告訴我他在哪裏嗎?」沒有女人?真當她是無知的三歲小孩不成,聽不出他模稜兩可的回覆。

「總裁下南部看地。」他目光低垂,不與之對視。

「是嗎?」她揚唇輕笑,好似一朵紅艷玫瑰瞬間綻放,美得讓人目不轉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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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夜夫妻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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