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成長經歷（三）

「給什麼錢？」皇甫少宇這才發現中年男人並沒有走，而是向他伸出了一隻灘開的手掌。

「什麼錢，帶路費！」中年男人中氣十足，暗含兇狠。

皇甫少宇突然感覺被幾十雙眼睛盯着，心裏有些發慌。站起來一看，全車的人都盯着他和中年男人看，車上安靜極了，因為皇甫少宇聽見了自己略微加速的呼吸聲。

「呃，在說你呢，拿錢來。」中年男人邁進了幾步。

皇甫少宇環視四周，戴眼睛的瘦弱男女不少，應該聽的懂這是**裸的打劫吧；青年壯漢也不少啊，怎麼就沒人站出來說兩句；老太太也好幾個，都說老年人羅嗦八卦，可這車就***一個都沒。

皇甫少宇最終把目光放到中年男人身上，白色的背心已經被汗漬，污漬染出一團一團的烏灰，透過背心的胳膊大窟窿還能看到瘦成精的肋條。皇甫少宇慌張的內心瞬間平靜下來，眼神中還滋生出大量的不屑。

對這樣乾瘦中年男人的打劫，皇甫少宇確實有實力不屑一顧，雖然從小胃病缺乏營養，但隨着家裏經濟的好轉，食物營養的補給。中學后皇甫少宇的身體素質得到了很好的改善，同齡的同學還沒遇到掰手腕能掰贏他的。看着眼前瘦小的中年男人，皇甫少宇有自信空手打翻兩個。

「要幾塊？」饒是皇甫少宇自認為中年男人不堪一擊，但母親的教誨還是讓他採取了低調態度。他認為所要5塊以下，都能忍忍就過去了，畢竟是出門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幾塊？哪個鄉壩頭來的胎神娃娃，你以為老子是要飯的？」中年男人兇相畢露，跟他瘦弱的身材形成強烈的反差，看在皇甫少宇眼裏甚為搞笑。

皇甫少宇沒說話，更沒有動作，因為他看見中年男人後面站出了兩個寸板頭的赤身壯實青年，纏在腰間的青色背心遮擋不住腰間的肥肉，更關鍵的是其中一個右手還捏著把綠把的軍用匕首。

就憑這兩人的衣着，和手上捏著的匕首，皇甫少宇立刻明白了他們是一夥的。他一方面慶幸自己沒有率先動手，避免了殘遭毒打，甚至是被捅的腸子直流的下場。另外一方面皇甫少宇的腦子還在飛速運轉着，車窗開着，應該能很快地跳出去，可是編織袋還在座位底下，肯定來不急；褲兜里一共就幾十塊錢，雖然不多，可這是他的全部！車裏的人都是同夥？都這麼世態炎涼？

時間一秒一秒飛快地過去，容不得皇甫少宇多想，「啪」的一巴掌凝聚著快、准、狠的要絕拍到了皇甫少宇的左臉。一隻長著長長老甲的臟手伸進了皇甫少宇的左邊褲兜，接着右邊褲兜。錢被一分不剩地拿走了，左邊的白布褲兜還被翻的掉在褲外。

皇甫少宇的臉火辣辣地疼痛，讓他感到屈辱的是如此乾瘦、不堪一擊的中年男人竟然狗仗人勢地給了他一巴掌。還搶走了70多塊錢，在別人的眼中70多塊或許不算什麼，但是對皇甫少宇來說，這是他的所有，甚至是這學期所有的零花錢，父母只會給學費，生活費，這些都是直接給姨媽的，姨媽不會無故給他零花錢，即使給，皇甫少宇也絕對不會要。

「還好車票剛才就買了，只是到了石羊場，還有3站路才到姨媽居住的高新一中，看來只能走着去了。」皇甫少宇憤恨地忍在心裏，把牙咬了又咬，放在屁股後面的右手估計把屁股肉都揪青了。要是跪下求饒能要回錢，皇甫少宇真的想試一試，70塊錢比尊嚴還重要嗎？皇甫少宇僵直著背獃滯了，看着三人的背影下車，走遠，消失。

生活是很現實的，那一巴掌清晰地告戒了皇甫少宇。他不是超人，沒有一個打十個的力量，世界上也沒有救世主，更沒有人時刻在你需要幫助的時刻挺身而出。這一巴掌就只能獨自品味，獨自收藏了。而且在當時眼中還不能流露仇恨歹毒的目光，更不能嘴硬地爭面子。面子在面臨強勢力壓迫到生命危險的時刻，一切都變的虛無和蒼白，安全不受傷才是真實明智的。

「小兄弟啊，出門在外要小心點啊。」

「你早點把錢給了不就沒事了嘛？」

「要不是看他們拿着刀，老子早上了，你以為老子冷血啊？別個手頭捏起刀在，我上去搞牛牛兒啊？」

「么兒，你看見了嘛，喊你別一個人亂跑你不信，現在看清楚了沒有？」

「媽拉個比的，胎神娃娃些，耽誤我們快10分鐘，快開車。」

……

「哄」的一聲在皇甫少宇的耳邊炸開，巴士上頓時從鴉雀無聲爆發到人聲鼎沸，一車人都在竟相議論著，不時地沖皇甫少宇指指點點。

皇甫少宇胸中的怒火沒有被搶劫的人點燃，此刻卻被一群七嘴八舌的圍觀者點燃。卻更是不敢發作，他知道眾怒難犯，這群膽小怕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平庸小市民最是擅長欺軟怕硬，拿着刀的別說站出來，就是站在原地小聲說一句也怕禍害到自己。但是對於皇甫少宇這樣一個外地來客，剛剛被搶的弱小形象已經深入人心。真要怒罵一聲，那還不把全車人都給得罪了，光是唾沫星子噴過來，不被淹死也會被臭個半死，被搶劫都忍下了，被看熱鬧的人奚落幾句難道還不能忍？

皇甫少宇坐下，轉過頭開窗外，對車內的議論，嘲笑本想充耳不聞，偏偏那些惡毒的字眼削尖了腦袋的往他耳朵里灌，甚至還震的耳膜嗡響。一種無力改變的無奈湧上心頭，「哀莫大於心死」，皇甫少宇不會想到去自殺，他是對懦弱群體的冷漠死心。

……………………

2001年某日。

皇甫少宇已經考入了四川省重點大學，國家211工程之一的XX大學。

步入了神聖的象牙白塔，圓了父母多年的夢，也圓了自己的多年求學夢。看着父母略見斑白的兩鬢，以及飽含溫情的笑意，皇甫少宇被感動了，從內心深處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價值。

「早晨吃雜醬面2塊5，中午，下午吃食堂2葷1素各4塊，還能剩餘出好幾十塊上網，生活是美好的，吾將上下而求索。」摸著褲兜里剛取出的400元，皇甫少宇開始計劃這個月的生活用度。

學校大門口，一名衣衫樸素，卻不髒亂的中年男子在畫地乞討，一手粉筆字讓皇甫少宇暗自點頭稱讚。

甩甩頭，忍忍肉痛，皇甫少宇上前丟下了一張5塊的紙鈔，心情舒暢地跑向麵館吃面。

2塊5一碗的雜醬面，香濃爽口，吃的皇甫少宇大快朵頤。

不多時，麵館進來一人，大氣地叫道，「老闆，雞湯抄手大碗來一份，快點兒啊。」

皇甫少宇一愣，「衣衫樸素，卻不髒亂，這不是剛剛的乞丐么？他點的什麼？5塊的雞湯抄手大碗！我都不曾捨得吃的。」

瞬息間，皇甫少宇有種被棍子抽打胸膛的感覺，心中的道德觀念頓時遭受重創。多年來施捨好善的行為，有多少是值得的？有多少是真正需要幫助的？

「我還是太年輕了，難怪有人說人無好壞、事無對錯，看人看事不能只看表面，很多事要問句值得么？」

…………………………

2003年，某日

皇甫少宇迎來了真正意義的第一次戀愛，此時他正在出租房裏奮筆急書情書，名曰——《等待》。

單獨處在十尺見方的房間，昏暗的燈光中我已經忘卻了是晝還是夜，只是時刻感覺到空虛和失落。空氣中甚至還瀰漫着你留下的味道，只有在呼吸到這些味道的時候，我才感覺不到房間里充斥的頹廢。

一個人坐在電腦前，對着冰冷的屏幕，一遍一遍地反覆看者你我的聊天記錄。看着看着，自己開始模糊，終於有一顆不屬於我，早已屬於你的淚叛離了我，急速地滑了出去。我閉上眼眸，抬手將它輕輕揮去。不知道淚痕是淡或是濃，是深或是淺。只感覺很燙，燙的臉生疼；很重，壓的心無法跳動。

很多時候我能感覺到你的愛，就像漫天飛散的花雨，緊緊地包圍着孤獨的我。然而每每當我想他們最終飄落到我身上時，它卻慢慢地消逝。

我就在想，假使天堂有天使，你一定會是其中的一個，儘管你不是最美的，但卻是最善良的那一個。有一條路，從我的腳下開始延伸，它向著你的方向延伸，我會窮盡我能，去尋找開啟你心門的鑰匙。

我一直認為人都是為希望而活着的，每個人在自己誕生的時候，就為自己定下了活下去的理由。在長長短短的歲月里，各種各樣的理由讓生命更有意義，你的理由不會是我，但我現在的理由，註定是你。

不知從何時開始，閑暇時我會坐在沙發上，手捧著一杯咖啡，靜靜的想你；孤寂的時候，我願意在顯示器下，敲擊鍵盤，或輕或重地勾勒你的影子，我害怕失去你，但我更害怕忘記你，於是想你，變成了一種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