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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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景物似乎都變了色,趙旭騰熱孝在身,靜靜地坐在靈堂前。

「爹,這金娃娃好可愛!我要我要!」

襄陽王夫婦看着八歲的趙旭騰拿着象徵生子的金娃娃,一會兒湊到跟前,一會兒攬在懷裏,模樣嬌憨逗趣,兩人不禁樂呵呵地笑着。

「王爺,你看咱們旭兒是不是活脫脫就像這金娃娃呢?」

「像!越看越像,旭兒肯定是金娃娃轉生的。」

趙旭騰攥住金娃娃,仰起頭問道:「什麼是轉生?」

昭勛公主一把攬勃趙旭騰,在他臉上親了一把才道:「這是別人送給我們的,說要讓我們添個金寶寶。結果,這金娃娃來,就馬上有可愛的小旭了,你爹本來要給你取個名兒,就叫金娃娃!」

「不要!人家叫小旭,人家才不是金娃娃!」趙旭騰突然一把丟了金娃娃,嘟起嘴生氣。

「呵呵呵,金娃娃哪有小旭好?哪及得上小旭可愛?就算一百個金娃娃爹都不要,爹只要小旭,什麼都不需要了。」襄陽王笑呵呵地抱過趙旭騰,逗着他笑。

「爹說的哦,人家不是金娃娃喔!」

「那當然,你是爹娘最最心肝寶貝的小旭兒啊!不是金娃娃。」

「呵呵,那,人家要很多金娃娃。」金娃不是他了,爹娘不會被金娃娃搶走,他可以拿很多金娃娃,還要分一些給唐鈺和趙晉,讓大家都有得玩。

「好好好,什麼都聽你的,等會兒就叫張嬤去張羅,要幾個都成。」

「呵呵,小旭就知道爹對小旭最好了。」趙旭騰一頭往爹的懷裏鑽。

「那娘對小旭好不好?」昭勛公主故意出聲,倦裝吃醋。

趙旭騰抬頭,一把拉過母親的手,「爹和娘對小旭都很好喔!」

「呵呵呵,你這孩子……」

娘身上總是好香,還有爹笑起來頭下的長須就會一抖一抖的……那天晚上,張嬤帶回了十幾尊可愛的小金娃娃,每一個的造型都不一樣,娘還給自己一個八寶櫃讓每一個娃娃都有一個小格子裝,自己裝着金娃娃時,娘就陪在自己身邊,唱着歌……「小王爺,王爺有請。」西廳外來了個僕役,趙旭騰擦了臉,就跟着僕役走了出去。

到了偏廳,只聽到裏邊傳出說笑聲,趙旭騰喊了聲:「二叔、二嬸。」

偏廳中除了二叔二嬸之外,還有一名客人。

「呀!這不是襄陽王嗎?來來來,恭喜恭喜!」那名客人手捧著酒,便向一身孝服的趙旭騰道賀。

恭喜個屁!趙旭騰寒著一張臉,不知道這是哪裏來的二愣子。

梁基察覺趙旭騰的不快,忙道:「孫師傅!」

「是了是了,你瞧我這急性。趙世侄,是我不對,來來來,坐嘛!」

趙旭騰轉過頭去看梁基梁夫人,只見兩人笑得一臉尷尬,梁夫人道:「旭兒,來,過來二嬸這兒坐。」

梁基換上笑臉,「旭兒,來,今天是要介紹這位師傅給你認識認識的。」

趙旭騰雖然心有不快,但仍向那人點了點頭:「師傅好。」

梁基接着說道:「孫師傅是當今樞密院知院事陳大人家的師傅,可是才高八斗、文采飛揚呢!」

「是,趙旭騰能和見孫師傅,甚感榮幸。」趙旭騰客套著,心裏猶自嘀咕,美其名是師傅,其實最我也不過一個小小知雜事(同現今的秘書)罷!何況這人長得一張尖臉,眼神看起來閃閃爍爍,還留了八字鬍,看了就不爽快!梁基陪着笑:「旭兒啊,幫孫師傅斟茶呀!」

「孫師傅請。」趙旭騰敷衍著,打算再等會兒就籍機跑掉。

「襄陽王一表人才啊,若是逢遇時機,必能展翅高飛啊!」孫師傅晃着茶杯,說道。

哼!本少爺打一出生就是世襲襄陽王啦,哪還需要「發展」?要展翅高飛又和相貌有關了?那我看你一輩子都只能是小小小官吧!趙旭騰瞄著窗外漸大的雨勢,打得芭蕉哀怨作響的,想着等一會定要上賞風樓,好好遠眺一下城外六棱湖的朦朧美景。

「我這賢侄是世襲襄陽王,不諳政事的,還望孫師傅多多指教。」梁基笑着,一邊向趙旭騰眨着眼,要他一同向孫師傅敬茶。

孫師傅捧著茶,盯着趙旭騰好一陣子,趙旭騰勉強陪着笑,楊著待會兒免不了又是一長篇「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鬼扯連篇。只會說這種話的人,是完全不明白親人死去,只有自己孤獨一人活下來的心情的。

果不其然,孫師傅驚訝一笑,隨即拍着手笑道:「我曉得賢侄人中龍鳳,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來來來,我今兒個還帶來個好消息,我家大人說宮廷中傳了來的風聲,德妃想要認趙世侄為義子啊!你們說,這可不是一個扶搖直上的好機會么?」

「孫師傅,您說的是真的嗎?」梁基道。

「旭兒,那真是太好了!」梁夫人也跟着道。

趙旭騰牽了下嘴角,算是回應。

這些人,能不能不要在這種時候提這種事?要不是顧慮二叔二嬸,他還真想一巴掌扇過去!「德妃乃是當今最寵的愛妃啊,有哪個妃子可以天天進出皇上養病的宮殿侍候着的?襄陽王如今可說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啊,說不定哪天……」孫師傅壓低聲音,神秘兮兮道:「傳聞當今不喜歡現太子,襄陽王當了德妃的養子,準是出自皇上的授意,再接下來呢……」

「放肆!聖意豈可胡猜?」趙旭騰隱隱猜出這孫師傅想說什麼,猛然放下茶杯,口氣不善。

其他三人皆是一愣,孫師傅先回過神來,「哈哈,梁公啊,還說小襄陽王不諳政事嗎?這會兒不就是十成十的忠君體國了嗎?」

「旭兒,孫師傅只是說笑,別無他意。」梁基道。

「今日興緻好,我帶來一壺上好醉沉香,原是要給梁公升級道賀用的,但今日得見賢侄,機會實屬難得,只好委屈梁公了。」

趙旭騰注意到,二叔和二嬸聽到這番話時,臉色有一瞬間變得很難看,但不一會兒,神色便恢復如常。想來二叔二嬸也不是很喜歡這傢伙才是。

「來來來,年輕人就是要喝點酒,才會變成男子漢啊!」孫師傅不由分說,倒了滿滿一杯給趙旭騰,不容推拒地送到他的面前。

「師傅,師傅……咱們這小孩子,不曾喝過酒,他身子骨弱啊……」梁夫人擔心向前,想要接過趙旭騰面前的酒杯,梁基卻伸手一按,將夫人推回座位。

「夫人,旭兒他,也該長大啦!」

「夫……君……」梁夫人眼眶泛紅,只急得有口難言。

趙旭騰見狀,想到二嬸居然為了自己如此憂心,便笑道:「二嬸,我喝一點不礙事的。」這杯酒看起來清如水,應該……不會很烈吧?「是啊是啊!男人嘛,喝一點酒才顯得有氣魄,嫂子你就甭擔心了!」

趙旭騰捧起酒杯,向著孫師傅一舉,便仰頭一口乾盡,梁夫人的眼淚當時就掉了下來。

「二嬸,我……」沒事!趙旭騰話聲未落,突然覺得肚腹一陣刀割似地疼,彷彿有人一根根地在拆着他的骨頭,趙旭騰摔倒在地,額上冒出了豆大的冷汗,神智逐漸剝離。

朦朧之間,只聽得孫師傅老鼠似的尖笑,和接下來讓他痛不欲生的言辭:「哈哈,梁公,這回你立了大功,主子定重重有賞。」

「旭兒,對不起,對不起……」那是二嬸的聲音嗎?「多謝主子隆恩,梁基幸不辱使命。」

不辱使命?是指……下毒殺掉自己的意思嗎?屋外,那是哭泣聲?還是雨聲?趙旭騰只覺得心肺俱裂,接下來,便什麼也聽不到、什麼也感覺不到了……正當孫師傅和梁基互相阿諛之時,門外突然傳來下人驚慌的叫聲,屋內三人一愣,只聽到仿若千軍萬馬的巨響傳來,接着突如其來的大水便衝破了門窗,三人一下子就被巨浪沖得東倒西歪。

梁夫人當場昏厥,梁基和孫師傅扶著樑柱站了起來,眼前赫然站着一位面帶怒氣的俊秀青年,手上抓着一團不明的黑色物體。

水月抱着趙旭騰,右手抓着從趙旭騰體內吸出的毒,陰沉沉地開口:「誰是小旭的二叔?」

孫師傅看苗頭不對,直覺這青年和趙旭騰似有相當友好的關係,如今趙旭騰被毒殺,或許這人會因着趙旭騰的關係而不找他的親人下手,便搶先開口:「我就是。」

梁基聞言,一臉驚訝地望着孫師傅。

「是嗎?」水月勾起唇角,感到體內有一股不可扼抑的磅礴怒氣。水月手一甩,將手上那一團黑色物體砸向孫師傅,只見那黑色物體像一層有生命的黏液一般,罩在孫師傅的周身。

梁基驚恐地看着那似液體又似氣體的東西,慢慢滲入孫師傅的體內,孫師傅發出慘叫,不一會兒,只見孫師傅的皮膚開始腫起黑色的膿包,接着膿包慢慢漲大破掉,黑色的破洞彷彿深不見底,隨着膿包一個個破掉,孫師傅的慘叫也越來越弱、直至無聲。

「你是小旭的二叔?」水月轉頭輕輕柔柔地問。

梁基覺得有熱熱的液體沿着褲襠流下,他腳一軟,跪倒在水月面前:「是我不對,是我該死!我不該被權勢蒙了眼,我該死,我該死!大俠別殺我!」

「誰要你殺小旭的?」

水月的聲音聽來輕輕柔柔的,但梁基卻覺得那有如地獄索命使者,背上一陣陣冷汗不停滑落。

「這……」

水月看起來一副無所謂的模樣,聳肩道:「不說嗎?沒關係。」

「不不,我說我說,是……是知院事陳大人要我毒殺旭兒的。我真是千不該萬不該,大俠饒命啊!」梁基磕頭如搗蒜。

水月覺得疑惑,「陳大人?為何要殺小旭?」

「我、我不知道。」梁基額頭冒汗。

「很好,看來我殺了你之後,小旭問起,我也回答個不知道就好了是吧!」水月輕彈手指。

「不!」梁基叩頭不止,「大俠饒命,大俠饒命啊……」

「等小旭醒來,上他決定你們是什麼死法后,我還會再來。」水月說完,隨即抱着趙旭騰快速離開。

此時一旁的梁夫人揉着後腦醒了過來,一看滿室瘡痍,連忙爬到夫君身旁,這一看,才發現梁基已經昏死過去了。

==凡=間=獨=家=制=作==

趙旭騰已經維持那個姿勢好久了,只見他雙手環抱着屈起的雙腳,將頭埋在其中,就這樣一動也不動地過了半個時辰。

二叔、二嬸居然想毒殺他!昏迷前的記憶還鮮明,趙旭騰猛然抬頭,對着水月就是一陣吼:「沒有人愛我,連你也是!你只是為了討回你的東西才來的吧!」

水月看着趙旭騰紅通通的眼睛,沒有說話。

「拿去!拿去!都拿去!拿走就滾!」他不要這種假的愛,只有爹娘才是真心對他,其他人對自己都是假的!水月坐在河邊,沒有出聲勸慰,他明白,趙旭騰一定很難過,說什麼「我了解你的痛」之類的,簡直就是廢話,不如好好陪着他,這樣就可以了。

「你怎麼不拿了東西就走?虛情假意……統統都是假的……假的……」趙旭騰見水月不回話,頭一撇,再度屈起膝,將頭埋進去。

水月其實已經很少去想到要將龍珠拿回來的事情,為什麼會把那麼重要的事給忘了,水月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但是,龍珠在趙旭騰身體里,卻讓水月覺得不拿回來也沒關係了。

水月看着趙旭著,感同身受他心中的傷痛,龍珠將趙旭騰那種深切的感受,毫無保留地傳了過來。

那很痛,他知道。

河風拂過柳樹,他們距離開封已有百里,遠處有浣衣婦陣陣的笑聲傳來,水月看着此刻無雲的天空,非常慶幸自己能夠及時趕到……那日和趙旭騰分別後,水月一時竟沒了頭緒,他打發了車夫,自己跑到了城邊的六棱湖畔呆愣著。

他應該可以直接化成龍形跳入湖中,先悠哉悠哉地在這湖裏睡一覺,然後再慢慢游回大海。

但是,此刻他卻不想這樣做,好像有什麼東西一直在輕噬着他的內心,屬於龍的九顆心全部都在輕輕顫動,全都在為同一件事、同一個人那樣顫動。

他不曉得自己是怎麼了,於是一連幾天,水月就這樣徘徊在湖邊,趙旭騰極度悲傷的那一天,他幾乎有種壓抑不住的衝動,想即刻趕到他的身邊去。

這一天,水月獃獃地望着翠綠的湖水,想弄清自己如此失常的原因,就在此時,天際慢慢灰雲四攏,不多時,便降下了毛毛細雨。本來游湖的民眾甚多,但雨一下,民眾頓時散去,環眼四顧,湖邊只剩他一人。

水月抬頭望着天空,突然之間,天際出現一道閃光,一名眉眼都帶着笑的青年,出現在水月的身邊。

「水月,你不在海底?出來做什麼?」雨龍雩笑道。

水月懶懶地回望,這意思是說水龍應該都在海底,那雨龍在下雨的時候出現在人間做什麼?「你不在天上好好下雨,跑下來做什麼?」水月瞟了他一眼。

雨龍雩笑道,他好久沒看到水月啦!「我在天上看見你啦,如此難得的機會,怎麼不下來瞧瞧?」

「嗯。」水月應道。

「嘿,你有點無精打采哦!那天看見你和一名人類在一起,怎不見他的蹤跡?」

「啊!忘了你每逢下雨時,什麼都看得見。」

雩笑道,那眉眼叫人看了都想跟着他笑,「這當然,我是雨龍啊!」

「那,你現在找得到那人類嗎?」水月問道。要他回去找趙旭騰也是可以,但是,他有預感,若是自己回去找他,肯定沒有甩掉這小麻煩的一天了。

他雖然也可以利用水氣看趙旭騰的情形,但實在太麻煩。倒不如,現在藉着雨龍雩的能力,看看趙旭騰生活得如何?「當然可以,等一下啊!」雩說完,左手掌心向上,只見天際灰雲迅速積攏,雨勢一下子變得又急又大,雩微微一笑,轉頭向水月說:「來,我找到了,你身邊那個人,你也一起來看吧!」

水月走近雩,雩伸出一手,握住了水月,那一瞬間,水月的眼前不再是一大片的樹林和屋舍,而是突然變成了梁基府中的鳳華廳。

水朋看見趙旭騰走進鳳華廳,那靈活的大眼依舊沒變,只是似乎不是很喜歡會客的場合。水月看了一會兒,微微一笑,「這樣就可以了。」

正當水月要放開雩的手時,雩卻突然抓住了水月的手,語氣變得急促:「快看!」

趙旭騰被下毒!這是第二次了!其實,在毒藥進入趙旭騰體內的時候,他留在趙旭騰體內的龍珠早就讓他有所感應了。

幸好龍珠在趙旭騰體內,否則,等他趕到趙旭騰的身邊時,趙旭騰也死了。

所以他下手殺掉那個八字鬍,想要了解幕後黑手是誰。

水月彎身撈起水,水在他掌中像是被無形的薄膜封住,形成一個富有彈性的圓球狀,水月暗暗凝神,原本清澈的水球,慢慢地變成了黑色的液體。

這就是他們殺害趙旭騰的毒。水月慢慢收緊十指,原先漆黑的水球剎那之間,又變回清澈的水自指間泄流而出。

「你在做什麼?」

水月一回頭,看見趙旭騰的眼眶猶自紅通通的,心頭沒來由的一陣緊縮,「沒什麼。」

「可剛剛那水……」

哦,都被看到了。水月笑了一笑,再做一次也不是很麻煩,「你想看嗎?」

「好。」

水月再捧起一「團」水,凝神一會,只見那水球一會兒變綠、一會兒變紫。

「你好厲害!」

「也還好。」

「我想到我們府里的水晶,也是有各種顏色呢……」趙旭騰說着,陷入了短時間的呆愣,隨即自己甩了甩頭:「水月,你特地回來救我的嗎?」

「這樣不好嗎?」趙旭騰的心情似乎平靜許多,水月笑了笑道。

趙旭騰想到什麼似的,笑了下,「這樣很好。」

水月伸手過去,撫摸著趙旭騰的發,心裏想着幸好龍珠還有一點保護的作用,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趙旭騰看着水從水月的指間流下,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接,冰涼的水讓趙旭騰渾身一激靈,豆大的淚珠就這樣滾了下來,「小時候,每年我的生辰,二叔都特地到襄陽府,帶些稀奇的小玩意兒給我。他也常叮囑我要好好念書,免得被人說是只知玩樂的小王爺……」

水月靜靜聽着,從趙旭騰平靜的語氣背後,他卻感覺得到深深的哀痛,趙旭騰的二叔連親人都敢下手毒殺,換成自己,可不能這樣了事。

「……怎麼會這樣呢?」趙旭騰眨着眼,一顆顆的眼淚不斷湧出,趙旭騰抬手將之抹去,「二叔已經不再疼我了嗎?我做錯了什麼事嗎?」

爹、娘,旭兒好想你們……「你沒做錯什麼,別想了。」唉,別哭了。

突然趙旭騰悶悶的開口:「水月,我爹娘的遺體該怎麼辦才好?」

水月恍然大悟,原來那天感受到的心痛和悲傷就是這麼一回事。趙旭騰的爹娘「回來」了。

「我,不想讓爹娘留在那裏,我想把他們接回去,接回襄陽領地去。」

「好啊。」水月隨聲應道。

「可我二叔如今要殺我,我該怎麼辦?」

啊,麻煩的事又要開始了。水月是很高興趙旭騰好像沒那麼難過了,但接下來趙旭騰一定又會叫自己出苦力了。

「水月,你想個辦法啊。」趙旭騰不禁橫了水月一眼。

人都死了,放哪兒不都一樣?水月實在很想這樣說,但他覺得趙旭騰可能會發飆,明哲保身,安靜閉嘴。

「你不想幫我是不是?」

「當然不是。」

「那你去幫我將我父母帶出城來。」

「……」果然。

「水月!」

此時一旁楊柳徑走來兩名浣衣婦,說話聲飄了過來。

「聽說城裏緊急貼了榜子呢,說要抓兩名軟犯!一個好像說是趙什麼旭的……」

「你是說知院事陳大人家的師傅在梁公爺家猝死的事情?」

「可不是嗎?聽人說,死得可真慘呢!衙門仵作去收屍,說沒人敢靠近呢!」

另一名浣衣婦聽婦人描述孫師傅的死狀,不禁念了聲佛,續道:「那定是沒積陰德。」

趙旭騰不禁看了水月一眼,只見他一臉平靜。

「聽說那榜子一出,城門的哨檢馬上多出了一倍呢!我家那口子回來定又要碎碎念了……」

直到那兩人的聲音聽不見了,趙旭騰才道:「我現下又變欽犯了?」變成欽犯的話連襄陽王府領地都歸不得了……「看來是這樣沒錯。」

依水月的身手,殺人應該不難,「那,孫師傅是你……」

「嗯。」水月不想多說,事實上他光是想像趙旭騰被毒害的畫面,就覺得自己彷彿快要失去控制。

「那,二叔二嬸呢?」他失去了兩名親人,連他們最後給自己的八卦鏡也破掉了。

「大抵上應該就是他們去告的密吧!」水月道。

「你……」趙旭騰看着眼前的水月,水月是殺人犯,但他卻一點都不覺害怕。

「你想問我為什麼沒殺你二叔二嬸是嗎?」水月挑了挑眉,「我覺得要是殺了他們,你應該會很難過,所以就沒動手。」何況,殺人很容易,後續的發展卻很麻煩。

「你快逃……」殺人者按律當處死。他已經失去了好多親人,他不要水月為了他也賠上一命。

「哦?聽你的意思是,你不逃?」

「我?好歹當今皇上也是我舅舅,官府不敢真動我的。」看來爹娘的事可能要拜託小晉了。

水月聳了聳肩,「無所謂,反正我都要遠離皇城了,你要不要跟着我就隨你羅!」

「我……」爹娘死了,二叔二嬸居然還這樣對他,雖然還有其他親戚,但趙旭騰卻覺得眾家親戚沒一個比得上水月的。

「水月,你去哪裏,我也要去。不然我……對了,你不準,不準丟下我,你還要照顧我呢!」趙旭騰故作蠻橫地發表完,心裏忐忑地等著水月的回答。

「不就是說了要帶着你的嗎?」水月揉揉趙旭騰的頭。這人是不是都沒有聽別人說話的啊?趙旭騰突然覺得自己好沒用,男子漢大丈夫居然這麼容易掉眼淚。趙旭騰哽咽道:「你說的……哦,你要……你要照顧……我哦!」

水月想了一會兒,認真道:「這可說不定,你也是挺麻煩的。」

「什麼?」趙旭騰抬起一雙淚眼,氣勢驚人地瞪着水月:「本少爺要你照顧是你的榮幸,還敢說我麻煩?」

「呵呵……」恢復精神他才不心疼呀,水月笑了:「哦,那要叫轎子坐時,你自己去哦!」

「不管,本少爺就要你去!」

水月看着趙旭騰氣呼呼的模樣,不禁大笑出聲,趙旭騰小臉通紅,追着水月答應他去做事,兩人在河邊玩成一團。綠柳輕拂,河水,呢哺出陣陣暖意。

*F*A*N*J*I*A*N*

聽聞即將被愛妃收為義子的趙旭騰居然成了欽犯,氣急攻心的皇帝馬上召太子入宮。

「這是怎麼搞的?」還病著的皇帝,抄過一旁太監端著的葯碗就往太子扔過去,氣力不足的病軀,只讓葯碗砸碎在太子腳前,太子跪着的衣擺脫,染上了層暗褐。

下人們簌簌發抖,沒有人發現仍舊溫順恭敬的太子,心也像那碎碗一般,裂成片片……臉帶哀傷的太子,伏地道:「據查,陳淵曾有貪瀆之事叫前襄陽王知道了,此回又聽聞趙旭騰即將被德妃認為義子,心虛之下,便出此下策。」

「反了,反了!給朕剮了他,吊在午門示眾!竟敢如此毒害本國皇親!目無王法了他!」

「是,兒臣立刻去傳旨。」太子再一拜就要起身。

「慢!」皇帝喚了一聲,一口氣險些提不上來,見太子再度躬身下拜,一喘之後卻只盯着太子不作聲。

「父皇?」

「沒事,去吧!」皇帝吐出一口氣,別過臉去。

「是,父皇千萬保重龍體。」太子說完,再一拜退了出去。

等到太子去得遠了,皇帝這才回過頭來,對着身旁長年服侍自己的老太監道:「晉兒,心機很是深沉啊……」

老太監彎下身:「主子,這話怎麼說?」

「我剛剛丟他碗的時候,他的臉色沒有一點恐懼,也沒有憤怒,事若不關他,他無故吃了頓排頭能不生氣?這不是心中有鬼是什麼?」「這……奴才愚笨……」「算了,要你懂這些也實在勉強,替我宣卓御史進來。」

「是。」

皇帝撐著有些無力的手臂緩緩坐起身來,太子……留着這樣的虎狼之輩在身邊實在危險,皇侄趙旭騰居然也差點遭到危險,姑且不論是否真是太子下的手,反正不防著點是不行了,他得想個法子,把他掇弄下去才行……太子鑾駕上,太子陷入深思。

小旭應該是逃脫了,他的救命恩人水月又救了他一次。

這水月看來真不是普通人,連續的暗殺毒害,居然都被他壞了事,看來是該用其他的方法了。

之前有一隊天竺僧人來朝,貢給朝廷一隻天山水精,說是吃了之後能延年益壽,但水精居然對他作出叩頭狀,他便將水精交給怒草澤處理了。

後來怒草澤說起水精日益強大,居然能撲殺成年牛犢,雖是如此,卻似乎不忘他給的恩德,目前都在飼養之地,雖會傷人,卻並未傳出怒草澤那有人被水精殺害。

或許,叫怒草澤出任務的時候帶上水精,能收到奇效也說不定。

「主子。」

回到太子府,下了鑾駕,只見王忠恭恭敬敬地候着。

「如何了?」

「回主子,孫師傅的家人都按您的吩咐妥善安置好了。」

「嗯。孫師傅也算忠心,別讓他的後代飢著餓著了。」

「是。另外,刑司衙門的官員也全按您的吩咐了。」

「小旭的二叔二嬸別給太重的刑,痛快些。」意欲毒殺當今襄陽王,梁基的罪行算來是從犯,刑司衙門自然知道輕重。

「是,主子慈心。」

「什麼慈心?別亂說。」

「是、是。」王忠連連點頭,接着道:「襄陽王託人來信,還有,德州也有信來。」

太子停下腳步,看向王忠,一陣盯視讓王忠不明究理,試探地問了句:「主子?」

太子笑了笑,接過王忠手上的兩封信:「還是你懂我的心,知道要將這等事放到最後再提。」

「主子,王忠是否做錯了?」王忠從沒見過自家主子這樣笑過,忙「撲通」一聲跪下磕頭道。

「不,你做得很好,起來吧。」狠絕的時候該狠絕,唐鈺,是他冰冷心腸的火爐。

「謝主子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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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花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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