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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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啾!」趙旭騰打了個又響又大的噴嚏。

「笨水月,都是你害的!昨天居然讓我在山洞裏睡!」幸好今天能來住客棧,要不然再住山洞,他可受不了。

「我昨天也睡山洞啊!」水月道。

「不是這個問題!」水月怎麼這麼笨!「我有什麼辦法?你突然就睡著了,帶着你躲官兵就很累了,難道還要抱你下山住客棧嗎?」今天還扶著趙旭騰到處找客棧,水月現在舌頭的來在人間生活這麼辛苦。

「你……你……反正水月就是大笨蛋!」

水月看着趙旭騰氣呼呼的樣子,忍不住就戳了他一記,「那還要笨蛋來照顧的人,不知道要叫作什麼呢?」

一早還是他去叫夥計幫忙找肯出海打勞的漁戶,訂金也先給了,說好帶回趙旭騰的父母,會另給酬勞。為什麼自己要做這麼多事?而這個沒良心的傢伙吞了自己的龍珠之後,還好意思對他大呼小叫咧?「哼!」

「幸好昨天易缺有給我們很多金子,今天才能請大夫來給你治病,要不然你要是病死了,我可沒辦法。」病死算了,但記得要先還他龍珠啊!水月指著桌子上那兩大包的金子,還真有點沉。

「居然咒我死……」趙旭騰賭氣地扯被子蓋住自己的頭,半晌才探頭出來:「水月,易缺……是做什麼的啊?他的力氣真大。」而且,分黃金的方法也讓人驚奇,對黃金的態度也令人覺得不可思議。

「做什麼的?他需要做什麼嗎?」

「他……唉呀,反正,我要問的是,易缺的力氣怎麼會這麼大……」趙旭騰嘟囔著。看他搬那顆大石頭像在喝湯一樣,普通人的力氣大就算了,易缺那麼美耶!水月聽出玄機,「呵,難不成……昨晚你不是睡著了,而是……嚇昏了?」

「我才沒有!」趙旭騰探出頭大叫。

水月微微一笑,「沒有就沒有羅。」

「水月,你敢取笑我?」

「呵呵……病人還是好好休息吧!」

看着趙旭騰紅通通的臉,水月突然覺得——只是有一點點的覺得——去掉龍珠的因素不談,偶爾這樣上來人間走一趟似乎也不錯。

養了幾日,趙旭騰漸漸能起來走動,這天,趙旭騰拉開窗子,發現街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有幾處張起了紅色燈籠,燈籠有渾圓、橢圓,甚至連動物造型的都有。

一旁的攤販上也立了根竹竿,上頭掛滿了各種顏色、不同樣式的燈籠,幾個小孩擠在攤販前,拉着母親的手嚷着要買小燈籠,小販直笑得合不攏嘴。

趙旭騰看着看着,眼眶不自主地紅了起來,元宵節本是團圓日,如今自己孤身一人……雖然已經找到漁戶出海尋找爹娘了,但是,何年何日能再重逢呢?爹、娘,你們可安好?可知道旭兒很想念你們啊……小孩子要到了燈籠,歡天喜地的拉着母親的手走遠了。趙旭騰眼光拉向別處,發現遠處有一戶店面,圍攻了一群人,雖然年示清是做什麼的,但不時傳出的掌聲和笑聲連這兒都聽得到,到底是在做什麼呢?趙旭騰更探出窗戶一些,沒想到後頭傳來水月慵懶的聲音:「我現在不太想動,如果你跳下去,我可能會來不及救你。」

趙旭騰一愣,縮回身子,回頭看向水月。水月正半躺在一張大椅上,椅子上還叫店小二給他鋪上了厚厚的墊子,原因是因為自己叫水月睡椅子上,而水月又說硬椅子不好睡的結果。

「不跳了?」

「誰要跳?」趙旭騰尚未回神。

眼眶紅紅的,又將身子探出窗戶的人,叫人不做聯想都不行吧?水月沒有回答,倒是趙旭騰猛然會意,大吼出聲:「誰要跳啦?睡就睡,不要亂做夢好嗎?」

水月也不跟他爭辯,反正他不跳就好,免得自己還要救他一次,「外頭有什麼好看的嗎?」

「有啊!」趙旭騰還是活潑好玩的年紀,馬上就將他看到的街上的情景描述一遍。

以前的元宵節都是全家進宮去和皇上舅舅過節,雖然每年都很熱鬧,也可以拿到很多禮物,但是,宮中禮儀煩人,一個動作不對,嬤嬤就會嘮叨不停,但是他看皇上舅舅根本就不在意,還對自己笑得很慈祥呢!哪有嬤嬤說得這麼嚴重?「你想去看。」

趙旭騰運動了下手臂:「想啊!街上人好多好熱鬧,躺着這幾天什麼事都沒得做,悶死人啦!」

水月打了個呵欠:「那就去啊。」

「你不跟我去?」

「我又不想去。你那麼好興緻,自個兒去就成了。」拿回龍珠的路實在險阻重重,想不出來的話,就別勉強自己,順其自然就好了,保不定睡一覺起來,趙旭騰就肯還他龍珠啦!那麼好興緻……趙旭騰猛然像被踩到痛處的貓,跳了起來,「要你管!本少爺就偏要出去!偏要出去!你想怎麼樣?」

水月微撐眼帘,看着趙旭騰強忍眼眶的淚,不肯落下,想必是又想起爹娘了。

趙旭騰若是肯痛快一點哭出來的話倒還好解決,水月其實不愛看這種明明傷心卻又強撐的神情,於是本來想出口刺激他的話也就吞了回去,又閉上了眼睛。

趙旭騰走近水月,譏諷道:「水月,我看你年紀也沒多大,怎麼像個老頭子似的?」

水月沒有回答,靠在軟墊上,看來又有入睡的跡象。

「不準睡!陪我去!」趙旭騰跳過來,將水月的靠墊一個一個扯起來。

他就是要這樣,就是要找水月麻煩,就是不把東西還他……就是要水月陪着他找到爹娘為止,怎麼樣?誰能拿他怎樣!水月不為所動,閉着眼睛任由趙旭騰撒潑,等到趙旭騰氣喘吁吁地將所有墊子都扯掉之後,才發現水月根本就是睡著了,不禁氣得踢了水月一腳。

「大懶蟲!」趙旭騰瞪了水月好一會兒,才到桌上拿起一袋金子,一拿之下卻發現實在太沉,胡亂倒了一些在桌上之後,才放進懷裏走出去。

趙旭騰出了客棧,首要之事便是換掉身上這些舊衣服,趙旭騰走進一家裁縫店,不多時,便換了一身光鮮亮麗的新衣走了出來,臨走前,裁縫的老闆還親自送到門口。

趙旭騰被裁縫店的老闆侍候得渾身舒爽,本來出門時還有些鬱悶的心情此時一掃而空,他愛玩的習性此時又回來了。

街上有許多趙旭騰不曾見過的玩意兒,小販活力四射地取處招呼客人,趙旭騰停在掛滿燈籠的攤子面前,仔細端詳,看了好一會兒,才買下了一個長圓形的小燈籠,晃晃悠悠地走到了群眾聚集,掌聲笑聲不斷的地方。

「來來來,猜燈謎,猜中有獎!」店主原來是個賣包子的,紅光滿面,熱絡無比,趙旭騰擠到最前面去,看見店門口橫掛了根竹竿,竹竿上垂下一條條的絲線,線的末端掛着紅紙,紅紙上頭寫了謎題。

「老闆,猜對了送什麼啊?」一個漢子大聲問道。

「送兩顆包子羅!」

大家聞言紛紛笑出聲,嘻笑聲中,老闆舉起一幅紅紙,只見上頭寫着:「會走沒有腿,會吃沒有嘴,過河沒有水,死了沒有鬼。射一物品名。」老闆笑嘻嘻的,「來來來,猜中兩顆包子哦!」

一旁眾人歪頭想着,趙旭騰覺得新奇,也跟着努力想,不多時,群眾中響起一個聲音:「棋子啦!」

答案一出,眾人恍然大悟,想着自己怎沒往那方向想去。

「答對啦!送包子兩顆!」老闆緊接着又舉起一幅,只見上頭寫着:「四山縱橫,兩日綢繆,富由他起腳,累是他領頭。射一字。」

老闆一手拿着包子,一手拿着字謎,笑得頷下肉一抖一抖的,眾人抱頭苦思之際,突然店鋪前的橫樑「轟」的一聲往下砸,幾個站得最前面的中年人連喊都來不及,便淹沒在暴起的煙塵里。』

變故驟起,眾人只管往外逃,趙旭騰站得前面,目睹整個過程,被嚇得不能動彈。只見一隻慘白的手還露在橫樑外頭,鮮血慢慢溢流到趙旭騰腳邊,趙旭騰眼前彷彿出現自家的衛兵一個個被海賊殺死的畫面,他機械性地退後一步,肩膀冷不防被按住,趙旭騰不禁驚叫出聲。

「別怕,是我,怎麼了?」水月發覺趙旭騰在發抖。

「那……那個」

水月看了前方的情形一眼,便轉身將已經躲在他身後的趙旭騰牢牢扶住迅速離開。趙旭騰臉色蒼白,「不……不救人嗎?」

「那些人沒救了。」

方才死靈的味道和歡呼聲驚醒了他,再來便是群眾的驚呼,水月張眼不見趙旭騰,對龍珠的感應指引著方向,果然一來就看見他笨笨地站在原地也不知要躲。

「水月,你不是在睡覺嗎?」怎麼知道我在這裏?水月看着一隊官兵迅速趕去現場,淡淡說道:「本來是。」

「你特地來救我的嗎?」趙旭騰抬頭看着水月。

水月腳下不停,帶着趙旭騰往客棧的方向去,反問:「不好嗎?」

「很好。」趙旭騰也不知為什麼自己聽到水月的回答會覺得心頭暖呼呼的,放才的恐懼突然間都被這句話消弭得無影無蹤,他原本以為,水月應該會很討厭他才是。

驚惶不再,趙旭騰開口道:「對了,水月,我問你個問題喔!」

「問吧。」

「四山縱橫,兩日綢繆,富由他起腳,累是他領頭。是什麼字?」趙旭騰掛在水月身上。

水月覺得手臂上好像掛了一隻小猴子似的,「這是什麼?詩嗎?」

「謎題啦!燈謎啊!」

「我不喜歡猜謎。」人類肯定是閑得過火才會想到這些事,如果都像其他動物一樣,吃飽睡、睡飽吃,世間就太平啦!「不管啦!快想。」

「你們真是會沒事找事做。」水月看了兩眼閃閃發亮的趙旭騰一眼,沉吟道:「田吧!」

「田?呀!我怎地就沒想到呢?」趙旭騰張大眼,頗懊惱。

「這種事情不用太認真沒有關係。」他連龍珠要怎麼拿出來都沒那麼認真在想咧!趙旭騰抗議道:「你想得出來當然可以說風涼話!」

「想不出來有什麼關係嗎?」

趙旭騰鼓起腮幫子,「會,想不出來會讓人覺得很笨!」

「哦……」水月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哦什麼?要說什麼爽快些!」

「呵,那你想不出來也是應該的嘛。」水月笑道。

趙旭騰瞪大眼:「啊!你取笑我!水月你這個大笨蛋!」

「呵呵呵……」看來人類想出這些玩意,也挺不錯的嘛!皇宮內院,燈火通明的長壽宮,來來往往的宮女太監步伐雖快,卻不聞喧鬧,偶有幾名停下來交頭接耳一番,隨即快速離去,幾名醫者打扮的中年人,等在長壽宮門口,像在討論什麼。

突然間,太子儀仗出現在迴廊的那一端,一群太醫紛紛跪迎。「太子千歲。」

「免禮。」太子手一揮,免了眾人的禮,隨時即問道:「御醫,父皇的情況如何?」

「前些天又受了些風寒,不過已經退燒了。」

「很好。父皇醒著嗎?」

「皇上剛醒,正吃着葯呢!」

「嗯。」太子點了點頭,屏退左右,獨自步入長壽宮,滿滿的葯香顯示主人已病多時。

太子走到當今皇上的榻前,恭敬下拜。「父皇。」

「是晉兒啊……」皇上半躺着,手虛抬。

太子再拜,誠懇道:「兒臣在,父皇有什麼要吩咐的,交予孩兒便是。」

皇帝半撐起身,看向太子,「咳,晉兒,襄陽王府的事有着落了沒有?皇姐和旭騰……咳咳咳……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

「父皇,您不要激動,兒臣已經下令讓福州那邊的官府出海去尋找了,沿海也加派人力,皇姑鴻福齊天,一定會沒事的。」

「一定要救回他們,來……晉兒,傳令下去,只要有誰能救回皇姐一家,封知州,外加賞黃金千兩,啊……還有,如果找到旭騰,馬上善加保護,帶他入宮,騰該好好加撫這孩子才是。」

「封知州?父皇,您……」

皇帝的眼神透出警戒和不耐,口氣相當堅持:「不用多說,咳咳咳……快去傳令!」

太子低下了頭,「是……父皇保重玉體,兒臣這就去辦。」

「嗯,去吧。」

父王的眼神……那是不信任和猜忌。太子閉了閉眼睛,再抬頭,眼睛裏那不被重視的痛已迅速抹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更為深沉的東西……太子走回自己的宮殿,隨侍的太監王忠隨即遞上了一封信,躬身道:「太子千歲,德州唐鎮將來信。」

太子眼一亮,隨即放平聲音:「擱著,你出去。」

王忠答應了一聲退了出去,太子見門掩實了,這才過去拆開信來。

入眼的字跡剛正遒勁,開頭一句:「晉弟。」讓太子的眼淚差點滑了下來。

近來安好?兄到德州已有月余,兵務掌理、兵員訓練已漸入軌道。寬心。

德州氣候偏寒,但附近有一山,峰秀神峻,若非軍務纏身,實想攜弟這手,逍遙于山水之間。

晉弟上回提及之事,晉弟自是宅心仁厚,但宮廷之事多所難測,權力威勢難順人心,弟無需難過,但有所遣,兄當全力以赴。

兄身在千里,心繫宮闕,弟好自珍重。

兄唐鈺笑逍遙于山水之間啊……太子默默看完信,看着信中流露的關懷,想着寫信的人如今遠在千里之外,想着,自從唐鈺離開都城之後,一切就都變得不一樣了……當今皇上膝下無子,只好從堂兄弟中尋找適合的人選來繼承,當時濮王、定王、盧王的勢力全是如日中天,而他,一個早年犯事被貶的章王的長子,就這樣被拱上了太子之位。

自己是個傀儡。

沒有後台、沒有勢力,夾縫中的雜草突然被移植到華麗的花盆之中,他為了適應,日日夜夜兢兢業業。

但皇上並沒有將自己當成「太子」來看,皇上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原先打算種上牡丹的花盆中,無緣無故長出的一株雜草。

他是那麼努力想要成為一個好的太子,期望讓皇上終於有一天,能微笑看着他,但無論他如何努力,皇上對他的表情依舊冰冷。

後來,他才知道,皇上早年曾微服出巡,並且和一民女有了段露水情緣,且那民女有了龍種的傳言甚囂塵上。於是,他派出了探子尋找那名女子,幸運的是,事隔多年,居然還能找到人。但女子也坦言,當年自己獨身一人,實在無力撫養孩子,只好將孩子送給別人,如今,亦不知這名真龍子流落何方。

於是他明白了,皇上對他的冷漠,來自於,自己非真龍子;於是他想,就算不能真正尋回真龍子,尋回了那名民女,或許能讓皇上對自己另眼看待。

但是,當他向皇上表明自己已迎回那女子之時,皇帝的眼神居然變得更為冰冷,他不能明白。後來,太監王忠才告訴自己,從內苑裡聽來的消息。

「太子機心太重,居然以為箝制住曾替朕生下真龍子的女人,就能一手遮天嗎?朕非可欺之君,太子定是想藉此找出真龍子以斷後患,好永永遠遠無人來奪他的寶座。休想!朕在一天,就不能容他放肆!朕要廢了他!」皇上道。

「皇上,萬萬不可。太子忠誠純良,有德有能,廢了他,難杜眾口。」一名大臣道。

皇上哼了聲:「哼!尋個隙,廢了他還難了嗎?」

於是,那一年,他徹底了解,無論他多麼努力,都只是別人想廢想謫想貶,不容他反抗的人。

太子吁了一口長氣,收起了書信,默默看向窗外,北方德州的方向。

唐鈺……你知道你的晉弟,不再是「宅心仁厚」了嗎?「水月,我要喝水。」水月頭也不抬。「在桌上。」「水月,我要喝水……」趙旭騰再接再厲。水月靠在桌邊沒有反應。「水月,你幫我倒一下水會怎樣?」那些惡夢都不是真的,爹娘沒事的。趙旭騰大聲吼著水月,彷彿可以吼退惡夢一樣。

水月抬頭打量趙旭騰,察覺他神情散發的不安,「精神不錯嘛,都可以起來吼,走幾步路應該也不成問題。」

水月想到連着幾個晚上,趙旭騰都處於極度驚嚇之中,顯然是元宵那天的情景讓趙旭騰想起了之前的船難。趙旭騰不僅夢囈連連,還不時伴隨着尖叫和哭泣聲,今天總算比較像人樣了。

想到那天,趙旭騰從尖叫中醒來之後,突然像瘋子一樣,三更半夜叫來夥計準備紙筆。

夥計的臉色說是屎樣也不為過,手裏準備着,嘴裏嘟噥著。

趙旭騰冷不防一個耳刮子煽了過去:「要你準備個東西,碎念什麼?我爹娘要不能平安回來,我尋你算帳!」夥計看趙旭騰眼睛佈滿血絲,形容有如惡鬼,不禁打了個寒顫,忙磨好墨、鋪好紙之後就退了出去。

水月從頭到尾冷眼看着這一切。

人死不能復生。現在的趙旭騰,就像在迷宮中,明明看到出口卻不肯轉出去的人。

趙旭騰提筆就寫,水月閉上了眼,卻無法像往常那樣立即入睡,耳力不知不覺地捕捉著房內的一舉一動。

嗤、嗤。

是蠟燭燈蕊燃燒的聲音。

「爹……娘……」哽咽的聲音、壓抑的低語。

胸口那個位置,不知為何,輕輕抽動一下。水月不由得微微凝眉。

那夜,他突然有一種感覺;時時,或許他該救回所有落水的人才是……水月看着趙旭騰,突然覺得,還是精神奕奕的趙旭騰看起來比較好。

發現水月又在發獃,趙旭騰對着水月大叫:「是你害我染風寒的耶!你要給我倒茶!」

「我又不想喝水,你離桌子比較近不是嗎?」水月回過神來,不為所動。何況,幫他做這些小事又不能要回龍珠。

「你……你……咦?」

「怎麼了?」

「水月,你吃過早飯了沒?」趙旭騰傾過身去,認真問道。

「早飯?那是什麼?」餓了就吃不是很好嗎?還分哪一餐?「早飯就是……早上吃的東西啦!你吃過東西了沒有?」

「沒有。」

趙旭騰再靠近水月一些,「好像已經快午時了耶,你不餓嗎?」

「不會。」

趙旭騰眼睛閃閃發亮,看着水月的表情像在研究什麼有趣的東西一樣,「水月……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妖怪?」

「噗……什麼……」水月至此才知道趙旭騰到底在想什麼,不禁笑了起來。

「你不要覺得不好意思,你告訴我之後,我也不會看不起你的。」

看不起?這是什麼跟什麼啊?「你為什麼會覺得我是妖怪?」

「吶……可以瞬間消失,可以好幾天不吃不喝,這不是妖怪是什麼?」趙旭騰扳着手指,一項一項數給他聽。

水月靜靜聽完,半晌才道:「呃……聽你這樣說起來,好像也是哦。」

聽到水月的附和,趙旭騰得意非凡:「對吧,你是什麼妖怪呢?」

啊,如果水月是妖怪的話,那水月會每天都懶洋洋的,似乎也可以理解啦,說不定他是水土不服,不適應人間的生活呢!「真遺憾,我不是妖怪。」水月搖了搖頭,臉上有種「對不起,讓你失望了」的表情。

趙旭騰以為水月是不喜歡這些字眼,更湊近道:「唉呀,那我們不說妖怪兩字了,水月,你是什麼呢?」

「是不是只要我吃東西了,你就覺得我不是妖怪了啊?」水月好笑地看着趙旭騰過度興奮的小臉。

「你現吃的話,我只會覺得你是為了應付我才吃的。」

水月挑眉,「你還真難伺候。」

「還好啦!水月水月,以前來我們府上的說書人有說到一種吸人血的妖怪哦!要不然就是吃人肉的,都不吃東西的妖怪我倒是沒聽過呢!」趙旭騰的語氣像是巴不得看到水月突然到街上抓一個人來吃的樣子。

「我有說我都不用吃東西嗎?」水月笑了起來。

「你三天沒吃東西了吧。」

「唔……」水月歪了歪頭:「我肚子餓得比較慢,因為我吃得很飽。」

「真的?吃什麼東西可以飽三天?」

「不只飽三天。」

趙旭騰往後一倒:「真的?哇,如果大家都知道要吃那樣東西,那街上的客棧不就都沒有生意可做了?」

「那種東西也不是常常吃得到的。」如果用錢就能買到可以飽很久的東西,倒也不算太麻煩。

「是什麼嘛,我也好想吃看看。」

「天山賽里木湖的水精。」

「天山?」趙旭騰眼睛一亮,天山距此可說是有如天涯海角一般,水月肯跋涉到那麼遠的地方,那可真是不得了,說不定水月沒有自己想得那樣,成天都不動,懶得不得了。

水月接下去說:「天山的水精五百年產一後代,我便在那時吃掉母代。」

「你說……幾年?」

「五百年。」

「那……那其他時間?」趙旭騰遲疑地問。

「水精的力源強大,只要吃一次,五百年便不感飢餓。」不過天山還是太遠,可惜水精無法在別的地方生後代。

「你……你……你果然是妖怪。」

趙旭騰聽得目瞪口呆,水月也加解釋,任由他亂想。

「啊!為什麼不吃掉小孩?」

「因為,水精一出生就有保護膜,突破需要一段時間,但母代在生產完的那一瞬間,卻是全無力氣,很輕鬆就可以吃掉。」都不用費力氣就能吃到東西,到天山一趟其實也還可以接受啦!「所以,你是趁人之危……」

「有何不可?」

水月講得理所當然,趙旭騰突然覺得他這樣做好像也沒錯,「那你平常都在做什麼?」

水月笑了一下:「你問的問題怎麼和我的同伴問的一模一樣?」

趙旭騰覺得都不用吃東西,好像也很不錯,有神仙的感覺呢!「你都不用為吃的東西奔走啦!那一定多出很多時間做其他的事情,問一下羅。」

「肚子不餓的時候,還要做什麼事?」

趙旭騰微覺疑惑:「什麼事都不做?」

「是啊!」

趙旭騰瞪大眼:「什麼都不做是在做什麼?」

「睡覺羅!」

「睡覺!」所以,水月除了五百年去抓一隻水精來吃,然後,花五百年睡覺……而且,要吃水精還趁水精都不能動的時候吃掉,想也知道不用花什麼力氣……「你,你根本就是懶!」原來水月不是水土不服的妖怪,他只是一種很懶的妖怪而已!「會嗎?」

水月無辜地眨眼,趙旭騰不禁翻了翻白眼。

太子宮殿。

「那件事情怎麼樣了?」當今太子背着手,問道。

久侍太子身邊的王忠一聽,馬上就知道「那件事」是指襄陽王府的事,隨即道:「回主子,一切都照您的意思辦了。」

「嗯。」

太子沒有動,王忠也不敢動,躬著身等著主子吩咐。

「撥往太原、涿州、德州的軍需,怎麼樣了?」

「回主子,樞密院已着手辦理。」

「你先下去。」

「是。」

太子坐在案前,案上早已備好筆墨,太子提筆蘸墨,開頭寫了:「鈺兄。」之後,便不知道該寫些什麼。

為了鞏固自己的勢力,他不得不在朝中佈下了許多暗樁。

但父皇卻在月前,藉着幾名官員的彈劾奏章,把幾個由他提拔而起的官員全都降了職,父皇對他的猜忌可見一斑。

而這樣的猜忌也連累了唐鈺,唐鈺由原本的河北燕山府路兼河東路宣撫使,一降成為德州的鎮將,專門訓練兵士。

將士不相習,早已不是新聞,唐鈺所謂的「上軌道」,那是經過什麼樣的苦才達到的?還是他只是要自己安心?要寫給他什麼?寫自己最近做的齷齪事?寫父皇對自己的態度?還是要告訴唐鈺,其實他很想直接把他調回來帶領禁軍,就算守城門也好過在偏僻小地方受盡苦難。

嗯……還是先別調動,父皇若將注意力集中對付唐鈺就不好了。

先忍忍,先忍忍……等到大勢底定,屆時他要做什麼將無人能阻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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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花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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