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她按摩着他僵硬的肩膀，樂在其中。

搶輸一步的恰倩投去帶着深深敵意的目光。

二十分鐘后，他精神來了，滿足地道：「謝謝，我先去完稿，等大功告成了，我們就一起出門吧！」

他起身回到工作室，但沒多久，卻又鐵青著一張臉出來。

他的設計稿報銷了，被黑咖啡弄濕了！

會這麼不小心弄倒咖啡杯的，只有小勇。

怡倩痛罵小勇，「那是叔叔很重要的設計稿，你進去工作室做什麼？而且為什臢這麼不小心？」

「我不是故意的。」小勇露出無辜的表情，振振有詞地說：「都是阿姨的黑咖啡惹的禍，她不要泡咖啡就好了啊！她泡的咖啡又不好喝！」

「我……」築亮無言以對，莫名其妙被放了記冷箭，偏偏又不能跟小孩計較。

「不要說了。」康泓寬臉色難看，無意責怪任何人，怪只怪自己沒把圖收好。「抱歉，我得繼續工作，晚上沒辦法去餐廳吃飯了。」

「泓寬……」築亮受了委屈：心裏很難過。

倒是怡倩，眼中暗暗閃過一抹得意之色。雖然是自己小孩惹了麻煩，但能讓築亮難堪，倒也不錯。

築亮意興闌珊地回到房間反省自己。

唉！真沒想到她充滿愛心的咖啡，竟然會搞砸了泓寬重要的設計稿，連帶地害期待的晚餐也泡湯了。

不一會兒，恰倩敲門入內。

不待築亮問話，她開門見山地就說：「你還不打算搬走嗎？」

「不搬的話，你會一直被整下去，以後的日子不會好過的。」時候到了，恰倩決定把一切攤開來說。總之，她和泓寬之間不容其他人介入。「泓寬是個好人，很疼孩於，不管發生什麼事，他都會幫我護著孩子，如果你對他有什麼期待，註定是會落空的。」

應築亮畢竟太年輕了，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對泓寬的感情。

「是你故意叫小勇這麼做的？」築亮恍然大悟，原來這段日子以來的遭遇，根本是有人在幕後主使。

恰倩一臉無所謂的表情，冷嘲熱諷地道：「哼，真是沒當過媽媽的千金大小姐！孩子的行為本來就是大人無法控制的，請你沒知識也要常看電視！」

「不怪自己管教不當，千錯萬錯都是別人的錯，你這樣算得上是好媽媽嗎？」

「我是不是好媽媽，泓寬最清楚。不需要你來評斷！」恰倩厲聲回應。「喔！對了，相信你也看得出我跟泓寬的關係吧？不管你是用什麼理由住下來的，我絕不可能讓一個外人卡在我們中間，若你堅持不走，以後我們就看着辦吧！」

為了趕走情敵，恰倩不惜撒謊，撂完話后，她轉身走出去。

築亮無力地坐在床上。

恰倩的話再明顯下過了，原來從一開始她就註定是輸家，她的心好痛、好痛……

小勇搗蛋的惡行果然接踵而至。

這一天，當大人在客廳聊天時，他拿着剪刀在一旁剪色紙，不一會兒，趁沒人留意之際，他偷跑到築亮的房間。

不久，築亮回到自己的卧室，看到地上的碎片時，臉色頓時發青。

她最心愛的熊寶寶競面目全非，被人用剪刀戳破了，棉花掉落滿地！

「是誰？」她衝到客廳，聲音哽咽地問：「是誰把我的熊寶寶弄壞的？」

小勇嬉皮笑臉，根本不覺得自己有錯，還大方地舉手承認。「是我！」

築亮忍無可忍，歇斯底里地哭喊：「你真是太過分了！怎麼可以亂動我的東西！」這是她最愛的玩具，她怒火中燒，衝過去抓住小勇要打他屁股。

小勇立即哀嚎道：「叔叔！叔叔救我——」

恰倩冷眼旁觀著這一切。樂於讓泓寬看到築亮失控、醜態百出的一面。

聞聲趕至的康泓寬及時抓住築亮的手，制止她打小孩的行為，小勇則乘機衝到媽媽懷裏，哭聲不斷。

恰倩故作不舍地在一旁火上加油。「可憐的小勇，你被阿姨嚇壞了喔……亮亮，只是一個玩具而已，何必發那麼大的火呢？」

「小孩有什麼不對，用說的就好，不需要用打的。」泓寬也勸告著。

「對！」築亮哭着大喊：「小勇什麼都對，怡倩什麼都對，只有我做什麼都是錯的！」

說完，她沖回房間，再也忍不住地放聲大哭。

康泓寬靜俏俏地走進房間，只見築亮趴在床上，哭得很傷心。

「到底怎麼了？為什麼今天這麼激動？」他坐在床沿，柔聲問。以往小勇惡作劇，也不曾見它如此失控過。

築亮指着地上凌亂的碎片，淚流滿面地說：「小勇把熊寶寶弄壞了，它對我很重要，那是我十八歲的時候，你送我的禮物……」

原來如此。

「小勇真是太過分了。」怪不得築亮會失控，他也知道她很喜歡這隻熊寶寶。「我會要求小勇向你道歉的。」

「道歉有什麼用？彌補不了對我的傷害，也彌補不了對熊寶寶的傷害！它已經無法恢復過去完好如初的樣子了……」她淚漣漣地控訴，模樣好不可憐。

「我會想辦法的。」他篤定地說。

「我不明白……為什麼你就是喜歡她？她到底哪裏好……」築亮哽咽地低語。

康泓寬一愣，明白她誤會了。他對怡倩的感情不是男女之間的喜歡，一切的好只是因為過去的童年情誼。

唉，他很苦惱，不知該怎麼解釋，才能讓她明白這樣的感情？

「亮亮，我跟她……唉，你知道嗎？小時候，從沒有人肯定過我的畫，連我媽媽都認為畫畫不能當飯吃，說我不成材，那時只有恰倩相信我會成為名畫家，不斷鼓勵我朝這條路努力下去。後來，每當我失落、難過的時候，我都會想起恰倩鼓勵我的話，她的話一度是我的精神支柱。」

築亮的眼淚忍不住掉得更凶了。

原來，一句鼓勵的話，能改變一個人的一生。

她很遺憾，過去陪伴他的精神支柱是怡倩，不是她。

比起來，她確實很惹人厭，這麼多年來沒有肯定過泓寬對她的照顧，沒有感激過他的付出。總是把他做的一切視為理所當然。

所以當他另有成就后，在意的對象當然不會是她。

這個認知讓築亮的心越來越冰、越來越寒……

「我去叫小勇進來跟你道歉。」

看她哭得越來越傷心，他噤口不語，最後走了出去，沒多久，領着恰倩和小勇進來。

「阿姨，對不起。」小勇乖乖認錯。

築亮沉默下語，只是掉淚。

恰倩面無表情地看了築亮一眼，然後就帶着兒子走出去。

「別哭了，你先好好休息吧！不要多想了。」他溫柔地說，摸摸她的面頰，神情流露出深深的憐惜。

他發現，從恰倩回來以後，築亮就變得很不快樂。他對築亮感到很抱歉，沒能好好照顧她，他很心疼，但又不知該如何是好，因為他也無法趕走恰倩他們母子，他狠不下這個心。

離去前，他蹲在地上把熊寶寶四分五裂的碎片收了起來。

星期一。

當康泓寬去上班、小勇去幼稚園上學后，家裏就只剩下築亮和怡倩兩個人了。

趁著所有人都不在，恰倩擺出一張臭臉，決定給予築亮致命的一擊。

「亮亮，你來這裏三個禮拜了吧？」

「好像是吧。」築亮淡淡地回應。自從恰倩表明對她的敵意之後，她們就沒再講過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