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十九層

曾老抬頭看了看漫天的雪花，嘆道：「初成此功法之時，我也沒想到竟然能在短時間內影響方圓數百里的天氣。」話語中夾雜著難以掩飾的自豪之色。「只是……我卻不明白，施法之時寒氣最盛，為何那時不下雪，卻偏偏要等到冰融之後……」

曾老這麼一說，百曉寒卻明白了，當即道：「此處距離雲層不下一千米，『冰凍天下』再厲害，卻也只是橫勁，不會遠及上空。然而這百里的冰蓋融化，卻需要吸收大量的熱氣，致使四周氣溫驟降，水汽凝固，才化作雪。」

曾老聽了，驚訝的看了看百曉寒，細想了想，喜道：「看來果真如此。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竟有這般見識。」

百曉寒苦笑一聲，暗道：「這種知識小學課本里便學過了，只是這怎麼能跟他說，即使說了他又如何能明白？」

曾老雖然不曾學過百曉寒的科技知識，卻是個見識不凡之人，仔細推想了一番，越相信百曉寒的話，心中老大一個疑團解開，十分高興，問他道：「你覺得我此套武功如何？」

百曉寒道：「威力無窮。只是施法時間太長，倘若真正對敵，敵人又怎會給你如此充足的時間凝聚寒氣？而且此功施展之後，需要一兩個小時的時間來回復內力，倘若這期間再有敵人來襲，豈不是只有坐以待斃？功夫雖然不錯，卻有致命的缺陷。」

曾老聽了，連連點頭，道：「不錯。此功我創成未久，許多地方都有待參詳改進，然而實戰之中卻並非無用。我施法之時，先用『寒罩』罩住全身。此等寒罩，除非是一等一的高手，否則絕對不能近身，所以雖然施法時間過長，卻也難有人能打斷。而且此法一經施展，方圓百里之內，不管草木人畜，盡皆化作齏粉，雖有后症，卻也無大患。」

百曉寒想了想，點點頭，又抬頭看著漫天的雪花，暗想：「人力究竟能有多大？以前常常說人在自然面前渺小不堪，然而今日見曾老施法，卻能改變天象，難道我像這樣持續修鍊下去，便當真能如爺爺所言，勘破天地造化，推動萬物運轉？」

百曉寒正想著，忽然感覺到肩膀被曾老拍了拍，他扭過頭去。曾老笑眯眯的道：「年輕人，在想什麼呢？可想到什麼辦法，能對我的『冰凍天下』稍作改動？」

百曉寒一呆，想了想，才道：「晚輩末學，怎敢對前輩功法妄加評論？些許淺見，且說出來，不對的前輩多多指點。」

曾老聽了一呆，冷漠的百曉寒乍一謙虛起來，他還真有點不習慣。

百曉寒道：「我覺得『冰凍天下』固然需要運力的技巧，但更重要的卻在於施法者自身寒力的修鍊程度。程度越高，凝聚的寒氣便越重，威力便越強。此門武功似乎是純力而為，幾乎全部取決於自身的功力高下。」

曾老聽了大喜，道：「不錯，你第一句話便說道了點子上了。修鍊『冰凍天下』的基本條件，便是必須身俱十九層寒功的功力！」

聽到「必須身俱十九層寒功的功力」，百曉寒「蹭」的跳了起來，獃獃的看著曾老，吃吃的道：「你……你說什麼？十九層寒功？這天下間還有第十九層寒功？」

曾老看著百曉寒的反應，一點也不覺得奇怪，淡淡一笑，道：「你以為寒門武功，修鍊到十八層便算到頭了嗎？呵呵，嘿嘿……」

百曉寒緩緩坐在地上。現在流傳的，寒門內功以十八層為極限，便是寒門的最高境界。當今整個燕國，怕也只有燕皇燕麒一人能達到十八層而已，然而這老者竟然說他的「冰凍天下」需要具備十九層寒功才能修鍊，那麼言下之意是……這曾老難道竟然達到了十九層寒功的層次？

若是任意一個燕國人，甚至是一個燕國高手聽見，一定會驚訝萬分，或者是對曾老之言嗤之以鼻，他們從小接受的教育，便是功力有窮，十八層就是最高境界，不可能再有突破。而百曉寒那個世界，經常掛在嘴邊的話便是「學無止境」，按照他的推算，他世家所習的《寒冰密集》如果練到頂峰，大約也就相當於這個世界寒功十八層的境界，然而天下之大，武學之深，未必一本《寒冰密集》便可參悟到盡頭，而且即使是《寒冰密集》，也是可以展補齊的。修鍊愈深，功力自然愈深。想起當年爺爺常說的話，百曉寒點了點頭。

曾老抬頭望天，臉上現出睥睨之色，自然生出一股威嚴。他道：「老夫在兩百年前，也一直認為寒功修鍊到十八層便算到頭啦，豈知……嘿嘿……嘿嘿……」說到這裡，似乎想隱瞞什麼，不再說下去，只是拍拍百曉寒的肩膀，道：「年輕人，今天你記住一句話：學無止境。只要你記住這一句話，憑你的資質，少則百年，多則三百年，當可達到寒功的巔峰，那時我再來指點你如何突破。」說完，呆了一呆，然後搖頭苦笑，道：「嘿嘿，學無止境，學無止境，為什麼我不早兩百年聽到這句話。」

百曉寒卻沒理會到曾老的遺憾，而是盯著他看了一會，目光忽然變冷，道：「你為什麼要幫我？」

曾老聽了，嘿嘿一笑，道：「呵。我為什麼要幫你？是啊，我為什麼要幫你？世界本無情，人何必有情？嘿嘿，我老人家空活了幾百年，唉，麒兒啊麒兒，我老人家空活了幾百年，你的行為還是想不通，想不通……」一邊說著，站起來緩緩往東而行，一邊自言自語，說到後來，不住搖頭，似乎感覺自己犯了什麼大錯一般。百曉寒也站起來，凝神望著曾老的背影，雙手緊緊攥著，攥德指尖白，卻終沒有說出一句話，也沒有動一動。

曾老漸走漸遠，當他的背影即將消失的時候，突然停下，遠遠問道：「年輕人，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百曉寒沉默了半響，終於吐出三個字：「百曉寒！」

曾老身影不動，怔怔站立了良久，似乎嘆了口氣，道：「唉，可憐的孩子。人本有情，何苦裝作無情……」說著，彎下腰，似乎往地上放了一個東西，又抬腳遠去，眨眼便消失了。

百曉寒慢慢走過去，來到曾老方才站住的地方，低頭一看，地上放著一本黃冊子。

冊子很薄，從紙張上看，顯然也不是古物。冊子的正面，寫著「冰凍天下秘籍」六個字，筆力蒼勁，百曉寒雖然不懂書法，卻也覺得寫字之人顯然有很深的書法造詣。

百曉寒翻開冊子，之見第一頁寫到：「此功法僅傳寒門弟子，其他各門弟子若強自修行，後果自負。」然後隔一行又寫到：「學此心法，寒功必須達到十九層以上，功力不足者強自修鍊，後果自負。」再隔一行又寫道：「學成此法，切不得隨意施展。多造殺孽！」

第一頁只有這三行字。百曉寒盯著最後一句看了良久，然後翻開下一頁。

下面記載的都是『冰凍天下』的心法口訣，其餘竟然再無一個多餘之字。

心法口訣很短，只有三千多字，百曉寒默默看了三遍，這「冰凍天下「果然是以強橫的寒功作為根基，然後教人在短時間內激出自己全部的潛力，揮出驚天動地的威力。若說簡單，這功夫其實十分簡單，只有激自身潛力上稍微費神；若說複雜，卻又及其複雜，單單是第一條「達到十九層寒功」，便能將天下英雄盡數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