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林中惡鬥(一)

第十一回 林中惡鬥(一)

歸月卻未注意到李一兮心思,連聲乾笑道:「瞧你說的,這小子是老夫徒弟,能不照顧好他么?嘿嘿,你大可放心,等仇墨雨那小子回來之後,老夫一定立即通知你。」

虞夢蘭不禁臉色酡紅,又羞又臊,道:「歸月師伯,你老是這樣,渾沒半點正經的,討厭死了。」歸月搓搓手,笑道:「乖師侄,老夫怎又惹你討厭了?當年你師父綽號冰仙子,那是何等的威風凜凜,與老夫打情罵俏的時候,也沒你這小女娃那麼臉薄,動不動就臉紅……」

虞夢蘭啐了一口,撅起小嘴道:「哼,要是師父聽見你這些渾話,定拿老大的耳刮子抽你。」歸月笑眯眯道:「你師父的性子嘛,老夫最了解不過了,面冷心熱。她若要拿耳刮子抽老夫,那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歸月嘴裡胡亂調侃,覷見李一兮躺在床上,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以為他身體尚虛,精神萎靡,便道:「好了好了,咱們先不談這些。我說乖師侄,這臭小子重傷未痊癒,尚需多多休息,咱們別打擾他了。走走走,可先說好,老夫今日暫不吃冰肉千層酥,嘿嘿,不如來份綠豆糕,解解老夫肚裡的饞蟲……」

虞夢蘭一跌足,啐道:「老饞鬼,吃吃吃,就知道吃,早晚有一天撐死你。」歸月哈哈大笑,眉飛色舞道:「說得好,有道是寧做飽死鬼,不當餓死人。無論如何,飽死總歸比餓死好得多了。」兩人說說笑笑,霎時間已走得遠了。

李一兮呆了半晌,眼中儘是虞夢蘭綽綽身影,不禁大感苦惱,心中鬱憤,忖道:「大師兄人又好,修為也厲害得緊,真乃人中之龍。像虞師姐這般神仙人物,也只有大師兄方能與之駢配了。」一念及此,不由強行壓下心中綺念,沉沉睡去。

三月時光,匆匆即逝,眨眼已至冬季,天氣漸轉寒冷。李一兮閑暇之餘,便偷偷跑去後山,修鍊清虛訣第一層心法。幾十天下來,他冥想打坐,勤練不綴,身子竟已痊癒了六七成左右,寒毒亦是不曾發作。此期間,眾師兄也偶爾前來探望,見李一兮生龍活虎,不復先前病怏怏的模樣,嬉笑怒罵一番,也盡放下心來。

這一日,北風呼嘯,挾裹著片片飛雪,在空中打著旋兒,覆滿山間谷林。李一兮修鍊清虛訣略有小成,仗著真氣傍身,雖未練至寒暑不侵的地步,卻也不甚怕冷。只披了一件粗布長衫,便如往常一般,踏雪出門,向後山行去。

細雪如銀,堆積盈尺,天地間白皚皚連成一片,蒼茫素裹。根根松針垂落,掛滿一道道冰柱,晶瑩剔透。李一兮打小便在松溪鎮長大,未曾見過這等山間雪景,不覺瞧得新奇。他小孩心性,聽到咯吱咯吱的踏雪聲,不禁童心大起,忖道:「這等美景,若無一個胖嘟嘟的雪人做襯,總覺得少了些什麼似的。」

他忽一拍手,笑道:「歸月老頭兒整日渾渾噩噩,沒個正經,不如就仿他模樣來堆個雪人,然後給它戴個花圈,插滿枯枝松針,再讓師兄們都來看看,活活氣死這老頭,哈哈哈哈……」他越想越樂,當即捲起衣袖,正要動手時,心念倏地一動,神識探出,竟感到不遠之處有人前來。

李一兮此時體內真氣循跡流轉,歸於周天,納入氣海,神識遍及方圓數十米之處,如有風吹草動,即可察覺,不覺奇道:「這種鬼天氣,怎還會有人來後山?」念頭方落,忽見漫天飛雪中,一名少年緩緩走來。只見他面容古樸,膚色黝黑,穿一襲洗得泛白的長袍,腰間卻掛著一柄長劍。劍鞘素光流耀,金線環繞,銀屑點綴,一字嵌著七顆明珠,熠熠生輝,雖非敖冷那等絕品仙器,料來也相較不遠。

那人乍見李一兮立在一旁,登時冷笑一聲,淡淡道:「何必這麼心急,到了萬青林,再動手也不遲。」李一兮一怔,奇道:「什麼萬青林?什麼動手?」那人微一蹙眉,卻不答他,忽又問道:「怎麼就你一人,其他人呢?」

李一兮被他問得一頭霧水,說道:「什麼就我一人,這裡本來就我一個人。不過現在你來了,那就是兩個人,而不是一個人了。」那人眼中閃過一絲疑惑,瞧他半晌,冷冷道:「你何必裝瘋賣傻,你告訴唐紹元,無論來幾人都好,我葉某一併奉陪。」說罷扭頭便走,直往山上行去,頃刻間消失在亂雪碎玉之中。

李一兮只覺這人說話行事,無不透著詭異,忍不住嘟囔一句:「哪裡來的瘋子,那個唐紹元又是什麼人?莫名其妙,莫名其妙!」他大搖其頭,轉身欲繼續堆雪人,卻又覺興緻全無,不禁大是氣悶,忖道:「小爺的好心情全被這廝給壞了,真是晦氣。」

此時,李一兮忽覺近旁腳步紛沓,竟不止一人前來,心下更奇:「今個兒是什麼日子,這些人怎麼全跑來後山看雪景了?」他耳聰目明,凝神探聽,一人粗聲粗氣道:「曲師兄,你說那廝會不會腳底抹油,臨陣脫逃?」

那位曲師兄沉吟一會,說道:「斷然不會,葉奇峰這人我最是清楚不過,他天性淡泊,卻是個不服輸的性子。」忽聽另外一人嘿嘿直笑,道:「只怪這人不識時務,得罪了唐師兄。若不然,瞧在他老爹屍骨未寒的份上,誰也不會為難他。」那位曲師兄長嘆一聲,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待會兒大家能不出手,就不出手,畢竟同門一場,傷了誰都不好向師父交代。」

幾人說話之間,已然走近旁來,忽見一個小童立在左近,俱停下腳步。為首一名膀圓臂粗的長髯漢子瞳目一瞪,喝道:「你這小子是什麼人?鬼鬼祟祟的,來這後山想做什麼?」李一兮原本對這些人無甚好感,見這人凶神惡煞,不由拿眼回瞪,扯起嗓子道:「你這大鬍子又是什麼人?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那漢子萬不料李一兮居然敢出言反斥,雙眉陡立,暴喝一聲:「小兔崽子,你說什麼?」錚地一聲仗劍在手,作勢欲劈。忽見一名藍袍漢子出手攔阻,勸道:「慢著,陸師弟,這小孩是自家人,傷不得。」那人強忍怒氣,狠狠瞪了李一兮一眼,道:「曲師兄,你怎知道這小子是不是自家人?」

李一兮見這藍袍漢子一雙眸子中神光湛然,修為決然不弱。只聽那位曲師兄道:「這孩子雖說真氣不足,但丹田內真氣浩然,乃是正宗清虛訣的心法,這點卻是假不了的。」他瞥了李一兮一眼,莞爾道:「你是歸月師叔新收的弟子,名叫李一兮,對不對?」

李一兮不料這人竟認識自己,脫口道:「你怎麼知道我是誰?」那位曲師兄朗聲笑道:「歸月師伯收徒,算得上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我又怎會不知道了。」旁邊一名矮胖子甚覺不耐,連聲催促道:「曲師兄,別跟這小子夾纏不清了,得趕緊去找那個姓葉的才是正事。」

那位曲師兄淡然一笑,點點頭道:「說的是,我們走罷。」說罷拂袖轉身,徑直往山上走去。那姓陸的漢子睨了李一兮一眼,重重冷哼一聲,躡隨而行。幾人披雪斬風,須臾間已不見蹤影。

李一兮怔了怔,猛然醒悟過來,忖道:「原來那個穿白袍的瘋子便是葉奇峰,難怪他自稱葉某。這幾人說什麼出手傷人的,莫不成要對那個瘋子不利?」他念及於此,心下恍然,忽又憤憤道:「哼,這幾個人仗著人多,欺負人家單槍匹馬的,好不要臉。」他生平嫉惡如仇,最看不得倚多欺少,當即暗道:「不成,那姓葉的雖然可惡,但小爺也不願白白瞧著他被人欺負。說不得,怎樣也要幫上一幫。」

他卻未曾想過自己人小力弱,自保尚且困難,又何談救人。一腔熱血之下,他勇氣橫生,什麼也不顧了,當下循著那幾人留下的足跡,頂風冒雪,徐徐前行。

此時間,雪勢愈加猛烈,紛紛揚揚,銀絮似的落下。山中積雪盈厚,端的寸步難行。李一兮被凜冽狂風吹得東倒西歪,雙腳深淺不一,烏龜般緩步前進。又過一會,山路蜿蜒陡轉,轉首之間,陡見一大片松林層翠疊嶂,如洋似海,延綿方圓千里,一眼望不到邊際,一時間驚得目瞪口呆,忖道:「這就是萬青林么,未免也太大了些,卻叫我去哪裡找這幾個人?」

忽聽北面林中傳來一聲慘嚎,隱約夾雜著幾聲怒吼。李一兮悚然一驚,只道葉奇峰遭了毒手,不禁又驚又怒,暗道:「這幾個人忒地無恥,居然不顧同門之誼,痛下殺手,心腸也太過狠辣了。」心急如焚之下,循聲快步走去。

過不多時,遙遙便聽一人怒道:「葉奇峰,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打傷同門,你……你不怕掌門責罰么?」李一兮驀地一呆,忽聽葉奇峰冷冷道:「哼,是陸元海自身修為不濟,可怪不得我下手無情。」

李一兮抬眼望去,只見方才那姓陸的漢子癱倒在地,左脅處滿是鮮血,洇紅雪地。一人疾步搶上,掏出幾粒油綠綠的藥丸,喂陸元海吃下。少頃,傷處流血立止,只是因失血過多,陸元海一張臉慘白如紙,不時大口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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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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