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清虛心訣（一）
忽聽門外有人高聲叫道：「師父，我沒聽錯吧，你要收這個小子為徒？」話音剛止，一道黃影已搶進屋內，不是那黃袍少年卻又是誰？張青尾隨其後，亦步亦趨，慢慢躡隨而來。只得一霎，除去仇墨雨之外，又跑進來二人。其中一人生得高高瘦瘦，不拘言笑，頭戴白布方巾，手搖摺扇，一身儒生打扮；另一人卻是矮的出奇，唇角如彎月般上揚，似乎無時無刻不在微笑，穿得一身粗布長衫，身後負了一把長劍，幾乎比這人個頭還要高上一些，顯得頗為滑稽，不倫不類。
歸月的思緒一經黃袍少年打斷，不由一瞪眼，怒道：「廢話，你敖師伯指名要老夫收他為徒，你能有什麼意見？」那黃袍少年頓時如泄了氣的皮球，冷哼一聲，道：「沒有意見。」歸月點了點頭，眼光一掃眾人，忽地問道：「你二師兄呢？」
「師父你忘記了么，二師兄正在閉關修鍊清虛訣第四層呢。」那矮個子一雙小眼微眯，笑吟吟道。歸月一拍腦袋，叫道：「你胡說，老夫怎麼會忘了。」黃袍少年冷道：「哼，還在嘴硬，明明就是忘了。」
歸月卻不理他，一手指著仇墨雨，轉首對李一兮道：「既然老夫要收你為徒，現在便來介紹一下，這是你大師兄仇墨雨。」他又指向張青，續道：「這是你三師兄張青。」他手不停歇，陸續介紹眾人。原來那高瘦之人名為白澤，排名老四；那矮個子叫做晏修，卻是老五。介紹到黃袍少年之時，卻見他眼皮一抬，冷道：「記好了，老子名叫虞雲風，是你六師兄。」
李一兮經他挑寡，驀地火氣上涌，也冷哼一聲，故意拖長了音，慢悠悠道：「我記得啦，愚——師——兄！」歸月見他二人之間火氣漸盛，急忙提聲喝道：「兩個渾小子，吵什麼吵，都給老夫閉嘴！」晏修微微一笑，道：「師父，看來小六和小七不大咬弦吶。」
歸月怒道：「晏老五，你也別一旁幸災樂禍的，給老夫打住了。」仇墨雨見眾人吵吵嚷嚷，不覺頭大如斗，連忙打圓場：「好了好了，現在李一兮小兄弟成了我們師弟，大家須得和睦一心，同心協力，多多照顧他才是。」歸月連連點頭，道：「還是你們大師兄明白事理，做了我歸月的弟子，就要相親相愛，你們都聽明白了沒有？」
眾人不置可否，白澤微一沉吟，開口道：「師父，弟子有一事不解。按理說李師弟身中奇毒，雖有大師兄在一旁渡入真氣，護住他全身心脈，吊住他一口氣。但李師弟本一介凡人，毫無修為，只怕奇毒甫一入體，便會要了他的性命，大師兄縱然修為通天，也是回天乏力了。」眾人心中早有疑問，如今這番話說將出來，均點頭稱是。
歸月一呆，驀地白眉陡揚，疑惑道：「確是如此，老夫查看了這小子的奇經八脈，連一絲真氣也無。這小子為何大難不死，為師也好生不解。」他沉默半晌，忽地轉首對仇墨雨道：「從明日開始，你傳授清虛訣給這小子，不得有誤。」
李一兮見眾師兄俱身負長劍，不禁又是羨慕又是嫉妒，小心翼翼道：「師父，徒兒什麼時候才有一把稱手武器？」說罷眼巴巴地望著歸月，眼中儘是期待之情。歸月哭笑不得，咕咚喝了一大口烈酒，才嘿嘿笑道：「想要一柄劍？你小子倒是鬼靈精一個，不過你修為不夠，駕馭不了仙劍，等你練到清虛訣第三層的時候，再來找老夫吧。」
李一兮雙眼放光，一躍而起，扯著仇墨雨的衣角，急道：「大師兄，事不宜遲，我們這就開始吧。」仇墨雨一怔，奇道：「開始什麼？」李一兮叫道；「當然是傳我清虛訣呀。」仇墨雨心下一驚，蹙眉道：「小師弟，幹麼這般心急？」
忽聽虞雲風冷笑一聲，道：「小傢伙，不是我瞧不起你。這清虛訣共分七層，層層遞進，威力絕倫，越練到後面越是艱奧深澀。一般人修鍊完第一層，足足需要五年時間，若是聰慧些的，約莫二三年足矣。待練完第二層，又須十五年之久，至於三層之後，就更加不用說了。無數清虛弟子窮極一生，也不過徘徊在四五層罷了。哼，你想一口吃個胖子，那卻是休想。」
李一兮越聽越驚，渾不料這勞什子的清虛訣如此難練。但他天生就是個不服輸的性子，半信半疑之間，不由脫口道：「那又如何？我相信人定勝天，只要有恆心，沒有做不了的事情。」虞雲風嘿然一笑，拱手道：「原來師弟風骨清奇，堅毅不屈，實在是佩服佩服。那我虞雲風就等著師弟的好消息了，哈哈哈……」一面哈哈笑著，一面扭身出門。
李一兮見他陰陽怪氣，沒口子揶揄自家，不禁怒火更熾，忍不住沖他背影叫道：「你少瞧不起人，不出十年，我就將清虛訣練到第三層給你看！」他余怒未消，又欲提聲喝罵幾句，忽見晏修幾人神情古怪，目不轉瞬地打量自己，不覺奇道：「你們瞧著我幹什麼？」
晏修擠眉弄眼，哈哈笑道：「小七，你真的要在十年之內，將清虛訣練到第三層？」李一兮頭腦一熱，脫口道：「不……不錯，大丈夫一言九鼎，我李一兮說到做到，絕不反悔！」歸月聽得連連搖頭，瞪眼叱道：「你這小子什麼好的不學，偏去學別人胡吹牛皮！」
李一兮叫道：「師父，怎麼連你也不信我？」歸月呸地一聲，哼哼道：「渾小子，你當清虛訣那麼好學么？你大師兄天資聰穎，隨老夫修鍊了足足六十多年，如今不過才突破至清虛訣第四層。你小子貪心不足蛇吞象，就想一步登天，哪有那麼好的事情。」
李一兮一撅嘴，道：「哼，那又怎地，我以後日夜苦練，就不信十年內到不了第三層。」歸月只氣得白須亂顫，驀一拂袖，大聲道：「你小子的性子真是又硬又臭！也好，老夫不管你了，隨你愛練到第幾層就第幾層！」仇墨雨見二人鬥氣，忍不住勸道：「師父，你都一把年紀了，怎麼還像個小孩兒似的，跟自己的徒弟鬥氣？」
歸月怒哼一聲，跺足道：「這小子年紀不大，盡會口出狂言，日後他長大了，只怕更不把我們這些老頭子放在眼裡啦。」李一兮漲紅了臉，心中羞怒交加，猛一咬牙，轉身跑出門外。
他發足狂奔，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腿酸腳脹，渾身乏力之際，這才恨恨停下，念起方才情景，不禁悲從中來，眼淚奪眶而出。
朦朧中，忽見一襲青衫悄然而來，但聽仇墨雨嘆道：「李師弟，你別生氣了，師父訓人的態度是差了些，但也是為你好。」李一兮不願當他面落淚，急忙伸袖擦乾眼淚，委屈道：「那他何必兇巴巴的，我……我又沒做錯什麼。」仇墨雨微微一笑，輕聲道：「你有所不知，其實你尚未來之前，我們還有一個小師弟。」
李一兮心下一奇，忍不住道：「那……那個師兄人在何處？」仇墨雨忽一嘆息，沉聲道：「小師弟實可謂天資絕佳，遠勝於我。他入門僅僅三十餘年，便將清虛訣修鍊至第三層，一時震驚門派，可謂前無古人。」他說到這裡，不由眉頭大皺：「可惜他一味貪多求快，未及鞏固，又不顧師父勸阻，便急著修鍊第四層，結果當場走火入魔，渾身**而死。」
李一兮怵然一驚，驀然間明白為何歸月一副氣急敗壞神情，不由又羞又愧，低頭囁嚅道：「大師兄，我……我知道錯啦。」仇墨雨見他認錯，朗聲笑道：「知錯就改，善莫大焉。很好，很好。」
忽聽有人冷笑道：「仇師兄，好久不見了。」李一兮遁聲瞧去，卻見一名白袍弟子手持長劍，生得劍眉鳳眼，丰神俊朗，孑然立在數丈之外，冷冷地打量著二人。只見仇墨雨雙眉一揚，淡然道：「還好，無須足下掛心。」
那人睨了李一兮一眼，鼻間冷哼一聲，轉身即走，須臾間不見了人影。李一兮奇道：「大師兄，這人是誰，為何好像跟你有仇一樣？」仇墨雨微一默然，忽地笑道：「你小小年紀，管那麼多閑事做什麼。走罷，我這就傳你清虛訣。」
李一兮心中疑惑，卻不敢發問，只得悶聲隨著仇墨雨身後且行。二人走了一陣，繞過數百間庭院，又往後山方向行去。過得一會，但見人跡逐漸罕至，林幽蟬噪，四面蒼山如黛，雲環霧繞，不見天色。仇墨雨猝然止步，游目一顧，道：「此間無人，我便將清虛訣的第一層口訣傳授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