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突然,她摸到了他手臂上的濕滑。她先是愣住,隨後立刻知道了那觸感是什麼東西來着。
「你流血了?傷口在哪?」她慌了,那摸起來的感覺簡直就像是流了半公升的血。
「沒關係,應該是小傷。」他站起身,感覺頭好暈。
「小傷」她終於忍不住怒火飆漲,也許是氣他剛才吻了別人,「我帶你去醫院。」說完,她攙着他就要走。
「沒那個必要……」他甩甩頭,試圖甩去暈眩感。
「你給我閉嘴!」
關苡潔罵他,埋了他的單,板著一張臉硬帶着他走出夜店,站在路邊等著攔車。
冷風讓他稍微清醒了一點點,只是一點點……
「你來幹什麼?」他問。
「你剛才問過來。」
「你不該來的。」
「這你剛才也說過了。」
「我真的不需要去醫院……」
「醉成這樣的人有什麼判斷力?」她睨了他一眼,別過頭去,「至少我還比你清醒。」
聽了,他嗤笑,最後還是乖乖一了嘴。
到醫院后他縫了十二針。
折騰了一整個晚上,她終於把他年進家門--他的家,不是她的。
她讓他躺上床,拉好棉被,本想直接離開,卻見他皺着眉,好像很難過的樣子。於是她私心地又多留了一會兒--「擔心」似乎變成了一個很好的借口,「想陪着他」才是真的。
他不停地出著冷汗,她則不停地以溫熱的毛巾輻他輕拭著額頭、頸部。
「好痛……」他突然低呼一聲,像在呻/吟。
「怎麼了?」她坐在床邊,趴在他身旁,憂心地看着他。
氣他是真的,可是心繫於他卻也是不爭的事實。
「頭好痛……」他眉頭緊鎖。
「可是你喝了好多酒,現在不能吃止痛藥吧?」她覺得自己好像白痴,幹嘛跟一個喝醉的人解釋這麼多?「手痛……」換了個名目。
「誰教你要親別人的女朋友。」她嘆了口氣。
「女朋友……」他翻了個身,側卧著,「女朋友……我女朋友是別人的女朋友……」
她皺了眉。他是在胡說八道什麼?
「前女前……」他努力睜開眼,看見了關苡潔的臉龐,仍然不知所云,「前女友嗎?是前女友吧?」
「你到底在說什麼?」她苦笑一聲。
「我不知道。」他自己也笑了出來。
「那就乖乖睡吧,別耐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了。我聽得很累--」
突然,他伸手撫上她的臉頰。
她怔住。
「唔--」她嚇了一跳。
他吻她?還是他把她當成了別人?
這樣不對,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所以她應該推開他、不該利用他神智不清醒的時候……但他這個吻來得好溫柔。
他在她的唇上淺嘗、輕吮、細啄、舔舐,反覆不止,難分難捨。這傢伙為什麼連喝醉了都還擁有這好的吻技?
她好吃味,一想到有那麼多女人都被他這樣子吻過,她的心就好像被敲出了一道又一道的裂痕。
唇上的滋味是甜的,沉到胸口的時候變成了苦的。
好矛盾。
突然,他放開了她的唇。她緩緩睜開眼,從他的吻里醒了過來。
而他卻睡著了。
「你……」這可惡的男人。
她吁了口氣,算了,是她自己不好,是她沒骨氣。
可是,她就是愛他這麼多。
因為愛這麼多,所以她無法忍受他只當她是個義務;她無法忍受永遠是她追着他的身影;她無法忍受他當她是可有可無的存在;她無法忍受他對她連一丁點兒的欲/望都沒有。
她無法承受那一切,那是蝕骨穿心的折磨。
直到至今她才明白,為什麼有些人明明相愛,卻還是必須忍痛分手。然而她也忍不住想,如果當初她再堅持一下呢?如果她再多忍耐一天呢……
罷了,都過去了,她嘆了口氣,不自覺地搖搖頭。如今想那些都已經太遲了,不是嗎?那條名為「後悔」的道路太難走,她不該走。
她坐在床邊的地板上,看着他的睡臉,看了好久好久。然後,她輕輕趴了下來,靠在他的胸膛前。
她想,以後是否還能這樣靠在他的胸口上、聽着他沉穩的心跳聲?她情不自禁伸出手,輕輕握着他的,貪戀這即將不屬於她的溫暖。
【第八章】
終於是最後一天了。
過了今天,關苡潔就正式揮別她的廣播生涯,然後上新聞界。
最後的上班日,她不需要上節目,只需要在白天來公司跑一趟離職的行政流程,不過夜班的同事打了通電話過來,說要替她辦歡送會,她拗不過,只好答應。
於是一伙人訂了公司適邊的錢櫃包廂,唱歌歉吃飯,像瘋了似的在包廂里盡情吵鬧。看來美其名是歡送會,或許只是想找個由狂歡吧。
她陪着大夥一起笑,一起喝了幾杯。
偶爾在恍神之際,她還是習慣想起那個人。想他起床了沒有,吃飯了沒有,傷口有沒有好一些,或是最近天氣變冷了,他是不是依然只穿一件高領T恤……
不該想的,她不該再想那些,分開是她自己做的決定,是她自己提出來的,想再多也只是傷了自己而已。
「我聽廖姊說你要去電視台?」
坐在左邊的方紹偉靠向她,突然大聲吼了一句。
她回神,看着對方,為了蓋過音響的聲音,也高聲喊道:「是啊,怎麼了?」
「為什麼會會想去電視台?有人介紹?」
「對呀,有朋友在那裏。」她撒了點小謊。
從以前開始,她就不太喜歡讓別人知道關苡熏是她的親姊姊。從小到大,關苡熏就是比她出色、比她有人,所以很多人會刻意接近她,真正的目的卻是想接近關以熏。
因此後來她寧願不要沾這個光。
「你最近是不是和男朋友分手了?」話題突然轉了個大彎。
關苡潔呆愣住,看着方紹偉一會兒。「你怎麼會知道?」
「因為你最近都不打扮了啊。」對方笑道,又說:「而且我發現你這幾天下班都是自己叫車回家。」
她不知道該怎麼響應,只能微笑,輕輕點了個頭--要承認與他已經分手的事實,對她而言還是有點困難。
「所以現在是張大哥在追你嗎?」
「啊?!」她錯愕地瞠大雙,有些茫然,「沒有啊?是誰說他在追我?」
「他自己說的。」
「他--」她頓時語塞,差點兒說不出話來,「反正我不知道這件事,我也不覺得他有追求我的意思。」
「你不喜歡張大哥?」方紹偉皺着眉頭,有些不可置信,「他條件不錯不是嗎?」
關苡潔笑了一笑,搖搖頭。
她是尊敬張大哥,也崇拜他的主持能力,但毫無男女之間的情愫。
「嘖,你眼光真高。」
「我哪有?」
眼光高?不是的。她只是不小心對某人上了癮而已,「我怎麼不知道原來你也這麼八卦?」
「這你就不了解我了,」方紹偉故作正經,裝作一副了不起的樣子,「我這個就叫作八卦於無形。」
「還無形咧!」關苡潔失笑出聲。
然後他們又多喝了幾杯,公司即將關門的事情似乎已傳出了風聲,大夥兒聊著彼此未來的去向,有抱怨,也有些許的感嘆,直到服務生前來敲門,告知包廂的時間已到。
一行人在KTV的門口向她揮手道別,廖姊更是誇張地當街熊抱了她。最後,她看着他們往公司的方向走去,她則是獨自走向馬路口,等著攔計程車。
天氣很冷,她縮著雙肩。
這兩天寒流來襲,她好想念他用那溫暖的手掌牽着她的感受,廖姊的熊抱也讓她懷念起他的擁抱。
記憶讓她不自覺揚起了唇角。
記憶,也讓她有鼻酸。
搭上計程車,她直接前往WhiteStone.
她在巷口下了車,卻遲遲無法往店的方向走。懷裏抱着一隻紙袋,袋裏裝的是準備還給任宇辰的東西。
還給了他之後,兩人再也沒有關係了嗎?還給了他之後,她還能再見到他嗎?一想到這可能就是最後的見面了,說什麼她也無法踏出步伐,於是像個傻瓜一樣,在寒冬中發獃發愣、猶豫不決,只因為「現在」與「下次」之間是如此難以抉擇。
「關以潔?」
突然有人喊了她的名。
她吃驚,瑟縮了一下,急忙左顧右盼找聲聲音的主人。
「真的是你,」是梁亦群,他提着一大袋東西,似乎是去附近採買一些食材,「我還在想說是不是認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