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你希望我怎麼處理?」他直截了當地問。

她頓了下,困惑地看了他一眼,「你是指什麼?」

「你知道我跟你是不可能的,」他側頭迎上她的目光,臉上沒有什麼特別的情緒,「所以,我想知道你是願意維持我們先前的友誼,還是你寧願一刀兩斷、從此當作不認識我?」

聽了他的話,紀恩先是僵了幾秒,而後自嘲似的笑了,「我一開始也覺得不可能,所以我放棄過,我真的放棄過。」

她掛着淺淺的微笑,別過頭,視線像是落到了很遠的地方,淡然地說:「你知道我是抱着什麼樣的心情去喝你的喜酒嗎?我本來是想離職的,可是後來當我知道你們夫妻關係嚴重失和的時候,我放心不下你,所以我留下來了,我選擇留下來陪你度過這一切。」說到這裏,她的聲音有些哽咽。

簡維政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響應她,在他心裏有着濃厚的愧疚感、罪惡感,倘若早知她是抱持着這樣子的情愫,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把她留在身邊,甚至成了朝夕相處的事業夥伴。

「紀恩,」他嘆口氣,低下頭道:「我很珍惜你這個朋友,但是就像我說的,我和你只能夠是「朋友」,再也不可能更多了,所以,今天我們就在這裏把話講開,讓我知道以後我該把你擺在什麼樣的位置。」

紀恩回過頭來,嘲諷似的勾起唇角,「喔?是嗎?那如果我說我只想當你的情婦呢?」

他有些錯愕,但那也只是一瞬間。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種人。」她夠了解他,所以也一定能夠明白,他從來就沒有那種腳踏多條船的能力。

「人可以改變。」她轉過身來面對他,愈發激動,「我不懂,為什麼我比不上她?我很生氣,我氣你當初為什麼出個差回來,就多了一個女朋友,完全沒讓我有掙扎的機會;我也氣你讓我知道你們夫妻失和,好像給了我一個把你贏回來的機會,可是實際上呢?沒有,我還是永遠的配角,就像個傻瓜一樣,一心一意守在你身邊,就等你們兩個簽字離婚,但你看看我等到了什麼?」

說完,她哈哈假笑兩聲,撇過頭去。

看着這樣的她,簡維政不知道自己還能再說什麼,只能沉默不語。

好半晌,紀恩吸吸鼻子,「你放心吧,我不會死皮賴臉地纏着你不放,你不必露出那種苦惱的表情。」

「紀恩,我沒有那個意思……」他仰頭,閉上眼吁了口氣。

「夠了!簡維政,」她突然大吼出聲,一把揪住他的領口,惡狠狠地道:「如果你對我沒有興趣,那就不要再關心我、不要再說這些安慰人的話。你為什麼不幹脆讓我一個人在頂樓哭死算了?」

他不吭聲,任她揪著怒罵。

「我不懂!我不懂、我不懂、我不懂!我哪裏比不上那個女人?好吧,我也許沒有她那麼漂亮,但是我比她聰明吧?我比她能幹吧?是誰幫你撐起這家公司,是我!簡維政,在你失意的時候,是我在你身邊吶!」她像是發酒瘋般歇斯底里。

簡維政沒打算制止她,反正把一切說明白本來就是他上樓的目的。

「紀恩,」他伸出手,握住了她細瘦的手腕,輕輕拿開,「也許整體來說你比她更好,但我就是只愛她,這種事情從來就不能混為一談。」

「你利用我,你利用我的感情!」她忿恨地給了一個毫無理性的指控。

任誰都知道他從來就沒有逼過她什麼,她只是氣不過罷了。

他靜了幾秒,「明天,」當他再次開口,語氣里幾乎不帶感情,「我會把你該得到的利潤給你。之後你想怎麼做,我不會再干涉。」

語畢,他旋身就要離去。

「你當我只是想要錢?我根本就不要你的錢!」對着他決絕的背影,紀恩猛地哭了出來。

十年的友誼徹底走樣,他心裏同樣不好過,卻克制着不回頭,他明白同情是此刻最糟糕的態度。

她看着他無情地走出了她的視線,心像是碎了一地,指間的煙早已燃燼、熄滅。

她怨恨、她不甘,自己明明付出得比誰都還多,卻三番兩次讓那女人不費吹灰之力就奪走了她的最愛。

憑什麼她要當那個識相退出的人?憑什麼?

她不自覺地緊握拳頭,瞪着簡維政離去的方向,淚水撲簌簌地掉,卻等不到他像往常那樣的安慰,會遞面紙給她、會輕拍她的肩、會試着逗她笑……

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一個月後,紀恩辦妥交接,毅然決然的離職。

也因為如此,原先該由她負責的工作,在找到合適的人選之前,暫時全都落到了簡維政的身上。

他又回到了過去那種幾乎天天加班的生活。

「還沒找到人嗎?」端上一碗雞湯,余曼青忍不住關心的問了一句。

簡維政只是搖搖頭。

「那……」她拉開椅子,在他對面坐了下來,「要不要考慮再把紀恩請回來上班?」

聞言,簡維政頓時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怎麼可能,你在發什麼神經?」她可是當着你的面強吻你老公耶!他真想這麼對着她喊。

「不是啦,我只是覺得,既然你們兩個在公事上配合得那麼好,如果你找不到合適的人選、她也找不到其它比較好的工作,那我想——」

「你就別再想了。」他斷然制止她那不必要的煩憂,「我說過很多次了,公司的事情你不必擔心,再怎麼爛的攤子我都收過,所以你別過度在意。」

「喔……」她垂眸,複雜與矛盾的感覺再度湧上。

其實,當她得知紀恩提出辭呈的時候,她雖然鬆了一口氣,可卻也感到同情,她想起她上一世目睹他們一家人和樂的畫面時,那樣的心痛幾乎能撕碎一個人。

紀恩是否也像她一樣,獨自一人承擔着那樣子的痛苦?

只要一想到這裏,她便忍不住想伸出手拉對方一把。

當然,她知道這樣的想法很奇怪、也很造作,可她就是情不自禁,因為她總會將上輩子的自己投射到紀恩身上……

簡維政看着她悵然若失的表情,彷佛可以猜到她的心思。

「你在同情你的情敵嗎?」他苦笑。

余曼青猛然回神,「啊,不是這樣的,那應該不算同情吧?我只是覺得這件事應該還有更好的處理方法,畢竟你們也認識那麼久了,說斷就斷好像很可惜,再說——」

她自顧自的解釋了一大串,簡維政卻連一半都沒聽進去。

妻子的「大方」讓他頗不是滋味,但是抱怨妻子吃醋吃太少又有點幼稚。

「如果我找她回來上班,」他突然道:「她大概會誤以為我默認了她的感情,並且有意接受。這樣你也不在意嗎?」

她一愣,被問倒了。

見她獃獃的表情,他微勾唇角,「看吧?也許旁人看來會覺得我很殘忍,十幾年的交情就這樣把她踢開,但是現實就是如此,為了一時的同情,我可能會付出更高的代價。」

例如,好不容易救回來的婚姻又會因此而失去。

憶起先前那段深陷谷底的夫妻關係,他寧死都不想再經歷一回。

言盡於此,他低頭舀了一瓢湯,吹涼之後嘗了一口,「這雞湯不錯喝,你自己不吃點嗎?」

余曼青回過神,「喔,我有別的可以喝。」

她站起身,從另一個電飯鍋里端出一碗黑黑濁濁的湯,聞起來像是中藥之類的東西。

「這什麼?」他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媽今天下午拿來的。」

「啊?」

「她說……」她輕咳了聲,繼續道:「她說這是催孕秘方……」

「嗯?什麼運?」他完全搞錯方向。

「就是提高受孕的機率啦!」她羞紅了臉大叫。

簡維政愣了下,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的意思是,喝下去之後有春藥的效果嗎?」這也算是另一種提高機率的方法吧?

她白了他一眼,哼道:「要是別的女人知道你在家裏這麼不正經,我看還有幾個人會崇拜你。」

他直直地瞅着她泛紅的臉蛋,如果不是中間隔着一張餐桌,他肯定已經壓上去吻住她。

「那也只對你不正經而已,別人永遠都不會看到的。」

喝過了妻子的愛心雞湯,簡維政回到卧房,拿了衣服打算洗澡。

他本來還在想着公司的雜事,卻在無意間瞥見浴室的垃圾捅里躺着三支用過的驗孕棒時頓住,腦中瞬間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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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總鋪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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