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你不要說這些有的沒有的，上車。」

她吐了吐舌頭，打開車門上車。

「不想見到熟人，可以直接去家裏啊。」

「你外婆一見到我又要嘮叨了。」

母女偶爾才見一次面，女兒聽母親嘮叨一下有必要這麼計較嗎？不過這種話還是別說出口，因為這也是她和媽咪的寫照，她可不想聽媽咪嘮叨。

「媽咪來這裏幹麼？」

「你不回家，我只好來這裏看你。」

看她嗎？算了吧，無事不登三寶殿。

「媽咪有什麼事？」

「沒事，只是來勸你搬回家，別在這裏給你外公外婆添麻煩。」

「我很乖巧，只會帶給外公外婆歡樂，不會添麻煩。」

「你真的不搬回家嗎？」

「媽咪何必要我搬回家？我有沒有住在家，對你和爹地根本沒有差別。」

「這些年媽咪確實疏於照顧你，可是以後媽咪會多花些心思在你身上。」

略微一頓，劉品濤故作小心翼翼的樣子。

「媽咪的珠寶公司是不是倒了？」

「呸呸呸!」劉母冷靜無彼的面孔終於在這一刻龜裂了。

「你這個丫頭非要跟我過不去嗎？」

媽咪真是太禁不起刺激了。但這種話她當然只能擱在心裏，還要做出很無辜的表情。

「我只是很難想像媽咪會把對珠寶的樂趣轉移到我身上。」

「我的事業將來還不是要傳給你的孩子，我用心經營事業也是為了你。」

根據她的了解，媽咪是因為不想輸給能幹的爹地，才會沒往心思在珠寶事業，沒想到真的被她闖出一片天。但這些話她還是爛在肚子裏面好了。

「是是是，我還真不識好歹，不過，如果我不結婚不生小孩呢？」

「胡鬧一一」

她忙不迭的舉起雙手阻止母親接下來一連串的責備……雖是責備，可是沒有高低起伏的聲音比較像是從錄音機放出來的教學CD，所以，她才可以嘻皮笑臉的道：「我只是假設，假設，幹麼這麼激動？」

「你不要再跟我耍嘴皮子，我和你爹地決定一年之內將你給嫁了。」

劉品濤撇了撇嘴，冷笑道：「你們夫妻這種時候倒是同一條心嘛。」

「你爹地幫你找的對象都是上上之選。」

「我相信是上上之選，可是對他的事業和面子應該也很有幫助吧。」

「你爹地幫你找對象當然是從周遭的朋友圈尋覓，這些人免不了跟他的事業有關係，你幹麼雞蛋裏面挑骨頭？」

她雞蛋裏面挑骨頭嗎？若是來自小康家庭的孩子，對他沒有任何益處，爹地會看得上眼嗎？

「媽咪，不管你們挑選的對象多優秀，我都無福梢受，我不想一輩子生活在你們的監視下。」

雖然因為父親的關係，男人在她眼中形象不佳，可是她也有過少女情懷。剛進入大學時，她對戀愛也是抱着憧憬的，因此大一迎新舞會上，有位學長對她一見鍾情，展開熱烈追求時，她也考慮過給人家機會，沒想到無意間輾轉從他人口中得知他們的父親是好友，而他對她的「一見鍾情」不過是事先計劃好的。

這件事她不曾向任何人提起，實在是太丟臉了，叮有父母這樣設計孩子的？

「你就因為這個原因才拒絕何伯的兒子嗎？」

哪壺不開提哪壺，她沒好氣的翻了一個白眼。

「媽咪幹麼提起一個我老早就忘記的人？」

「為了反抗我們，錯失好對象，你認為值得嗎？」

「你們眼中的好對象就一定是好對象嗎？」她唇角冷冷的一勾。

「當初媽咪不也認為爹地是好對象，結果，爹地從年輕到現在一把年紀了還在外面拈花惹草，你明明氣炸了，為了面子，還得假裝對他的花邊新聞一笑置之。」

劉母的臉色變了，一會兒紅一會兒白，雙唇顫抖，答不出一句話來。

「你們別再打我的主意，我己經有交往的對象了。」

「是誰？」

「是誰有那麼重要嗎？我喜歡他，很喜歡很喜歡，這就夠了。」

沉默片刻，劉母像是一個朋友似的坦誠道來。

「你喜歡誰都無所謂，只要你幸福就好了，不過男人啊，沒有幾個是安分的，有錢，至少是一個保障。」

「有錢，沒有感情，又有什麼意義？」

「你以為當初我是看上你父親的家世嗎？如果對他沒有感情，我會選擇他嗎？

現在還好他有家世背景，否則，我們的婚姻還有什麼價值？」

「我沒辦法理解媽咪的想法，但是我尊重，因為這是媽咪的人生，選擇權在媽咪手上。還有，我絕對不會嫁給富家公子，尤其是那種來自上樑不正的家庭。你們眼中的金龜婿，又何嘗不是其他女人眼中的金山？我可不想成天為了防備別的女人覬覦我的老公，搞得自己筋疲力盡。」

「難道嫁給一個窮小子，就可以保證他不會外遇嗎？」

「是啊，這世上的事沒有一樣可以保證，可是媽咪不用擔心，我喜歡的人不是個窮小子，不過會不會嫁給他，還是很久以後的未知數，用不着現在就煩惱個不停。」

她舉起手揮了揮，示意她們的談話到此為止，然後便伸手開車門，準備下車，可劉母伸手拉住了她。

「你是媽咪唯一的女兒，是媽咪的心頭肉，媽咪做任何事任何決定，第一個想到的都是你。」她咬着牙不離婚，難道只是為了自已嗎？一開始，還不是希望給女兒一個完整的家庭，久了，對於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也就麻痹了。

劉品濤心不由得一軟，她回頭看着母親。

「我寧可媽咪不要想我，多想想自己，人生不過短短几十年，轉眼便踏進人生的下半場，再轉眼間就靠近人生的終點了，為什麼不讓自己快樂一點？」

劉母不發一語的鬆開抓住她的手。

「人就算擁有金山銀山，呼吸一停，兩隻手垂下來，什麼也無法擁抱。好啦，我走了，媽咪回家路上小心。」劉品濤打開車門下車，外面的陽光好燦爛，可是她心裏卻冷颼颼的，像在過冬似的。

她向等候在一旁的白叔點了點頭，轉身走向公園，她可不想為了任何事破壞原有的生活腳步。

夜深了，慕希夜今天又出差了，預定十點回來，劉品濤在瞎忙一天之後，索性蹲在他家車庫前面等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媽咪的關係，她今天待別想念他。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等了多久，蹲累了就站起來，站累了就蹲下來，腳麻了就活動身體四膠，來來回回走動，可是為了避免左鄰右舍瞧見，她只敢待在陰暗處。

慕希夜自己開餐廳，工作時間相當彈性，她不知不覺就當他是無業遊民，直到這幾天他去中、南部出差，晚上外婆不下廚，她沒有熱騰騰的食物，方才意識到他也是有自己的工作要忙。

終於，她看見兩道強烈的車燈照過來，接着身後的電動門往上升起，她趕緊跳出來，對着車子揮手。

車子停住，慕希夜打開車門下車，繞過車頭在她面前站定。

「等我嗎？」

看着他，這一刻她心裏莫名的激動，控制不住自己的撲過去抱住他。

他先是一怔，接着是一喜，伸手環抱她。

「我可以每天都享受這種待遇嗎？」

回過神，她害羞的趕緊鬆開手，想推開他，可是下一刻，他卻捧着她的臉，深深的吻下去。

不是，這不是她在這裏等了一夜的目的，可是她的腦子無法思考，只能融化在他熾熱纏綿的舌吻下。

許久，兩人慢慢分開來，她還飄飄然的沒回過神，只能下意識的緊緊抓住他的手，防止自己下一刻癱軟跌坐在地上。

「你先進去裏面等我，我將車子停進車庫，可以嗎？」

三魂七魄難為情的全部歸位，她連忙鬆開緊抓着他不放的手，轉身從車庫跑進屋內。

十五分鐘之後，他們坐在一樓的觀景台，一人捧著一杯咖啡。

雖是炎炎夏日，可是此地鄰近山區，夜風吹來，還是宜人舒適。

「若知道你會這麼想念我，我應該早一點去出差。」

「……我只是等太久了，看見你平安回來，太高興了。」她的理由會不會太爛了？可是唇上都還留有他的溫度，心思也還在混亂的狀態中，她實在想不太出其他理由。

「我知道了，你很害怕失去我。」

「……不是。」這會兒她的臉兒更是紅通通了。

「不是？」他佯裝不悅的靠過去，用目光暗示她，如果她敢說一句「不是」，他會教她付出代價。

她什麼都不敢說了，素性專心喝手上的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