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說完,沐澐在自己反悔前,轉身快步離去。

「嗚……」青虹沒有起身,依然跪坐在地,傷心地用衣袖抹淚。「嗚嗚……」

「咳!你……你別哭了。」

忽然有道年輕的男性嗓音在她身旁響起,青虹抬起頭,看見一名二十齣頭、面貌清俊的男子站在她身旁,用一種憐惜的表情看著她。

「你是誰?我沒見過你啊!」青虹詫異得忘記哭泣。

來到這裡兩天,她不記得自己見過他。像這樣好看的人,她若是見過,絕對不會忘記的。

「我叫張世龍,我爹是張麻子,我是山寨的總管,掌理寨里的雜務,昨兒個下山採買去了,夜裡才回來,所以你沒見過我。」

「你是張麻子的兒子?」青虹又是一驚。

張麻子又老又丑,怎麼生的兒子如此俊俏?張麻子—真的是他爹嗎?

彷彿瞧出她心裡的想法,張世龍輕輕一笑,解釋道:「我長得像我娘。她當年可是個大美人,只可惜命薄早逝。」

「原來如此。」青虹這才明白,為何那樣丑的張麻子會有個如此俊俏的兒子。

「你跪著腳不酸嗎?快起來吧!」張世龍小心地扶起青虹。

「謝謝……啊!」

聽到青虹一聲羞嚷,張世龍才發現自己扶起她后,卻忘了鬆開手,一直緊抓著她的小手。

「對不住!我忘了鬆手,絕對不是存心輕薄你月張世龍紅著臉,急忙解釋。

「不……不要緊。」青虹面容嬌羞,全然沒了面對其他人時的兇悍潑辣。

他們羞澀相望,一種淡淡的情憬,逐漸在兩人之間生起……

「用早膳了!」

沐澐回到廳中,祁昊己端來早膳等著她一起吃。

她偷瞄了一眼,大碗里有幾顆花黃的饅頭,看來好像參入某些雜糧,桌上還有菜蔬熬成的粗粥,和昨晚的雜燴粥很像色澤不美、味道不香,都是完全無法引人食慾的東西。

以前在宮中,即使是婢女內侍們也不會吃這樣粗糙的食物,不過她知道這些東西對白眉山寨的兄弟們來說,已經是很不錯的美食了,昨晚大家吃得好香的模樣,她還印象深刻。

「怎麼?又沒胃口?」祁昊見她直盯著桌上的膳食不說話,以為她又要像昨晚一樣拒吃,當下惱火起來。

「我說過,咱們這兒只有這些東西可吃,你若不想吃,就等著餓肚子日別以為他會弄來烤雞燒鴨什麼的給她打牙祭!」

「我沒說不吃啊!」沐澐趕緊解釋。

雖然這些東西確實引不起她的食慾,但她會讓自己吃下去,畢竟這就是大家日常的主食,她若不能接受,如何在寨中生活呢?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她既要嫁祁昊,就該徹底地融入他的生活,怎能有半分嫌棄之心呢?

於是她擠出笑容,說了違心之論。「看起來挺好吃的樣子。」

「哼!」祁昊的表情說明了他半點也不信。

最好她臉上的表情也是那麼說的。

「那麼,開始用膳吧!」沐澐攏起衣袖,準備凈手開始用餐,但—「水盆呢?沒有水盆嗎?」沐澐四處找了下,真的沒瞧見水盆。

「什麼水盆?」祁昊一臉莫名其妙。「你要洗臉?」

早上不是洗過了?

「不是,我要凈手。你們用膳之前不凈手的嗎?」

「凈手?」祁昊瞪大眼,好似這輩子第一次聽見這詞兒。「你方才蹲茅廁了?不然做啥要凈手?」

他粗魯的詢問讓沐澐整張臉倏然暴紅。

「我……我才沒去蹲茅廁,只是用膳前本來就該凈手不是嗎?」

昨晚沒瞧見有人端水盆出來凈手,她以為是因為晚膳教她和青虹搞砸了,大家餓壞了才沒凈手。難道—他們用膳前從來不凈手?!

沐澐頓覺驚異。

「用膳前凈手?」祁昊呆楞片刻,隨即爆出大笑。「哈哈哈,我倒是第一次聽間,用膳前要凈手的!這是宮裡的規矩?

「難道不是嗎?」他的嘲笑讓沐活覺得懊惱又委屈。用膳前凈手,是件那麼好笑的事嗎?

祁昊臉上的笑容倏然停止,他眯起眼,不屑地道:「那是你們這些吃飽了沒事做,整天閑閑的王公貴族立下的規矩!

我們這些尋常百姓,早出晚歸、胼手抵足,只求一餐溫飽,誰有那閑功夫凈手?我們這些兄弟們外出,常常夜宿荒野、日食乾糧,幾顆饅頭配著水就能填飽肚子,你要我們上哪兒凈手?田裡的老農整天渾身是泥,你要他們上哪兒凈手??」

「我……」沐澐第一次知道,原來除了宮中,外頭的人用膳前是不凈手的。

「好吧,不凈手就不凈手。」反正大家都沒凈手也一樣長得人高馬大,可見不凈手也不會如何的。

再說,這應該只是暫時的吧?待她將祁昊帶回宮中,自然就能痛快地凈手,現下她忍一忍便是了。

「那麼,開始用膳吧!」

她伸出沒受傷的左手,才拿起一顆饅頭,祁昊立刻動作飛決地伸手搶去。

沐澐瞪大眼,錯愕地看著他,詫異他竟搶走她的饅頭。

她以為是因為他想吃那顆,所以只好改拿另外一顆,沒想到他又兇巴巴地把那顆也搶走了。

「怎......怎麼了?]難不成這個大碗里的所有饅頭,他都要一個.人獨享嗎?

「我喂你吃!」祁昊撕下一塊饅頭,氣悶地命令。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來。」沐澐連忙搖頭拒絕。

她雖然傷了右手,但起碼還有左手可以使,不需要依賴人呀!

但她的堅強可激怒了祁昊。

「你也不瞧瞧自己的手,這樣能自個兒吃嗎?你還想把自己搞成什麼樣子?」

祁昊氣她不懂得照顧自己,盡給他找麻煩,讓他一顆心懸在那裡,揪著,擰著。

見他又著惱,沐澐只得趕緊張開小嘴,吃下他送到嘴邊的那塊饅頭,不敢再多說一旬反對的話。

不過……他這是在關心她嗎?

沐澐納悶地想,嚼著嘴裡咬勁十足的饅頭,大眼兒不由自主往祁昊身上瞟去。

她見他垂眸從大碗里撿了個饅頭,黝黑的大掌拿起在他手中顯得潔白的饅頭,豪邁地張嘴咬下。

才嚼著,他視線又回到她身上,微微擰眉,催促道:「瞧什麼?快吃啊!」

「啊?噢。」沐澐這才發現,自己竟然瞧著他瞧呆了。

好不容易吞下嘴裡嚼了許久的雜糧饅頭,祁昊又撕下一塊遞來,沐澐,只得再度張嘴吃下。

見她乖乖地努力吃著,祁昊心情奇迹似的好了不少。

「好吃嗎?」他瞅著她問,臉上的表情瞧來竟有絲期待。

「好吃。」沐澐沒騙人,這雜糧饅頭雖然口感較硬,但是嚼勁十足,有著淡淡的谷糧香氣,愈嚼愈香。

「是吧?可不是好吃極了?我最愛吃這饅頭了。」祁昊驕傲地露出潔白的牙,然後張嘴用力地又咬了一口饅頭。

沐澐默默吃著,心裡卻想著他方才說的話。

我最愛吃這饅頭了。

原來他愛吃這雜糧饅頭,那麼或許下回,她也可以學著做這雜糧饅頭給自己的駙馬嘗嘗。

祁星雖然脾氣不好,老是拉大嗓門凶她,但是仔細想想,他真的挺照顧她的,所以哪怕只是一點點,沐i澐也想對他好

讓他也感受到溫暖和幸福,說不定他就會改邪歸正,不再當土匪,和她回宮了呢!

沐澐心裡突然揚起信心。

祁昊撕著饅頭,一口口喂著她,心裡卻開始懊惱起來。

他真不知道自己在千什麼!帶她上山,明明是要使喚她做事,要她替他燒飯、洗衣、端洗腳水,謙卑地伺候他,結果瞧現在?這會兒反而是他替她端洗臉水、喂她吃飯、幫她跑腿做事,是他在伺候她。

他從未如此感覺,自己是個笨蛋!

「我吃飽了。」吃完了饅頭,見他端起粥,沐澐趕緊婉拒。

「喝點茶水。」

祁昊臭著臉,遞來溫茶,待她乖乖喝盡,他才徑自吃掉最後的饅頭,稀里呼嚕喝光剩餘的粥,然後端著空碗盤準備離去。

「祁昊!」沐澐忽然喊住他。

祁昊不情願地停下腳步,半轉過身瞪著她。「還有什麼事?」

沐澐望著他,好溫柔地道謝:「謝謝你。」

祁里大概從沒想過她會向他道謝,這聲謝,讓他瞬間紅了臉。

他面色窘迫地低時道:「謝什麼?趕快好起來,伺候我才是真的!」

「我知道。」

沒有怒氣、設有反抗,柔柔的一旬話語,反倒讓祁昊羞愧起來。

他又沒斷了手腳,做什麼要人伺候?更何況是要一位「公主」來伺候他?他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

「嘖,算了!你好好把傷養好便是。」要說伺候?免了!

「嗯,謝謝你的關心。」沐澐揚起唇角,溫柔一笑。

「誰、誰關心你?」祁昊的臉漲成豬肝紅,嘴硬地大聲否認:「我是怕你萬一有個什麼閃失,不就又給我惹麻煩了?

誰曉得那些不講理的官兵,會不會把這筆帳算在我頭上?」雖然本來就該算在他頭上。

「我是防患於未然!」他大聲強調。

「我知道。」沐澐還是柔柔的回答,卻更教祁昊發覺自己的慌張狼狽。

他索性不再說話,羞惱地別開頭,徑自走開。

沐澐跟著他走到廚房,抬眼瞧瞧四周,發現今兒個夭氣不錯,於是便央求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到處走走看看嗎?」

「隨你!」祁昊還在鬧脾氣,看都不看她一眼。

他脾氣怎麼這樣差啊?沐澐輕哼一聲,無奈地轉身走開。

她一走,祁昊立刻回頭瞪著她的背影。她要自個兒去?

他不禁開始想象,她或許會摔倒、撞上岩石,或是被毒蜂蜜了,或者是滾下懸崖他忘了告訴她,山寨後方有片陡峭的懸崖,連猴子都不敢輕易攀爬。該死三在他腦中出現的,儘是恐怖的血腥畫面,祁昊怎麼可能還冷靜得下來?

他幾乎是拔腿就沖,像個擔憂過度的老頭子,飛決追上沐澐,然後亦步亦趨地跟在她的屁股後頭。

當沐澐發現他跟來時,還好單純、好無邪地回頭對他一笑,那欣喜的笑容,讓祁昊羞窘得想殺了自己,卻也更眷戀不舍。

這樣美麗高貴的妻子,他要是不好好看牢,說不準會讓人搶了去。

他像個看守什麼絕世珍寶的守財奴,牢牢跟著她,緊盯著自己的寶物。

沐澐在祁昊的「陪同」—其實應當說是監視下吧!看過了大半座山寨。

乍看白眉山寨的第一眼,只覺得小,但真正走過之後,才曉得規模有多大。

山寨里光是屋舍就有七八棟,每棟屋舍約有十來個房間,白眉山寨的兄弟們豪邁,喜歡打地鋪、七橫八豎地窩在一起,所以有許多房間是沒人住的。

除了房舍,山寨里還有好幾間倉庫,只是裡頭堆放的不是金銀珠寶,而是米糧毛皮。

不過哪來的毛皮?是搶來的嗎?

像是瞧出她的疑慮,祁昊解釋道:「每年入秋後,我會領著寨里的弟兄外出狩獵,獵到的兔貂狐狸,肉就吃了,毛皮則晒乾存放,等著隔年與西域來的商人交換貨品,或是賣錢買其他需要的東西。」算算時間,那西域的商人也差不多該來了。

祁昊說著毛皮的來處,不忘加上一句嘲諷:「我們這些「土匪」,偶爾也會做些正當買賣的。

他刻意強調「土匪」兩個字。

沐澐苦笑著搖頭,說:「我沒說你們不做正當買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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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我是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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