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軟軟熊小屋的手工可麗露每日限量一百顆，前天我問你，你說要陪我去排隊的啊！」眉頭擰出三道深溝，嚴立宇很悲慘地回想起似乎真的有這麽一回事。記得那天他們在居酒屋吃燒烤，還小酌一番，偏偏他最大的弱點就是酒量不好，幾杯清酒下肚，意識就糊了三分，連她貼在耳邊吠了什麽都不清楚，只是一個勁兒地點頭允諾。

靠，這顆梅子真的不是普通的卑鄙！

「喂喂，你是對著手機放空還是怎樣，幹嘛停頓這麽久都不說話？」「我今天沒空，你自己去排。」胃痛還想找他吃甜食，這女人果真是來終結他美麗生命的末日大魔王。

「男朋友是這樣當的哦……」還刻意曳長了尾音，超欠揍的。

「那你這個女朋友又是怎麽當的！」要嫌大家一起來嫌，火大！「明知道我胃不好不能吃辣，你還硬拉我去吃麻辣鴛鴦鍋，搞得我昨晚狂拉肚子，今天早上起來胃痛得要死，連早餐都吃不下，只能喝白開水，剛才開會的時候還痛到只能擺臭臉，現在還要去醫院挂號……」

「吼，再不去排隊會被搶光了啦！沒看過比你講手機還羅唆的男人耶！」

顯然那頭的女人根本沒在聽他靠夭，自顧自地撥弄腕上的手錶，一心只懸在可口的法式小甜點上。

這個女人真的可以給他再白目一點！嚴立宇兩側額際的青筋又開始暴抽，火到想把手中的哀鳳摔出車窗外。

「對了，你好像還沒搞淸楚一點哦！」那顆食一好到足以吞食天地的梅子又甜甜地說：「當初是你硬要強迫我當你女朋友的，呵呵。」翻譯得再白話一點即是……是你自己白目貼上來當「M」，怎能怪她這個「S」咧？呵呵！

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嚴立宇激動地緊握方向盤，胃部的陣陣抽痛以及精神上所承受的劇烈剌激，全都讓他壓力大到很想飆淚。

到底有誰可以告訴他，為什麽老爸的那朵白玫瑰會生下這種女兒？

忍住滿腔傷悲，匆匆在來時路上的藥局買了胃藥吞，嚴立宇還是來到軟軟熊小屋法式點心坊，陪著梅子虹排那該死的隊。

六月晴空湛藍，陽光火辣辣直曬而下，點心坊外頭並無遮蔽物，他實在搞不懂，一群人像傻子似地曝晒在過量紫外線下，曬得臉蛋發燙，汗水狂流，就只為了那顆小小黑黑的法式傳統甜點？

「就跟男生排隊買哀鳳一樣啊，這有什麽好奇怪的！」看透他的不耐質疑，梅子虹扮起仙姑來解惑。

「吃了又怕胖，那又何必？」嚴立宇惡劣地譏笑她，記得上周末他還陪她去公圜晨跑，看她跑得又喘又累，一副快要了她小命的可憐模樣，至今想起還是讓他好生莞爾呢！

「要你管！」她瞪回去，眼底有抹小小受傷。

好不容易排進裝潢得很巴黎的狹小店舖，兩人滿臉如雨的汗水都還沒來得及擦掉，女店員一臉歉笑地對他們說：「不好意思，你們前面的那位客人已經買走最後兩顆可麗露了。」錯愕的嚴立宇下意識扭頭看身側的小女人，原先漾著甜得快掐出蜜似笑容的臉蛋瞬間垮下，長長睫毛低垂掩下，清晰的沮喪與失落交織在鵝蛋小臉上，莫名揪緊了他的心。

看慣了她露齒大笑，暢快享受美食的爽朗模樣，此刻這樣，他居然很心疼。

心疼？

這顆梅子這段日子是怎麽惡整他的？他居然只因為她吃不到一顆黑溜溜的法式甜點，小臉寫著大大殘念就心疼？

靠，他真的被她調教成一個不折不扣的「M」了！

嚴立宇默默走神之際，梅子虹已經悶悶地走出軟軟熊小屋，他扭頭，透過整片落地玻璃門，看見她頹喪噘唇的側臉。

幾乎沒怎麽多想，身體就自然而然地起了反射性動作，嚴立宇抄起皮夾大步走出店外，越過垂頭喪氣的梅子虹，追上剛才排在他們前面那位小姐……還得歸功於那位小姐的車停得離點心坊老遠，才能順利追上。

「抱歉，小姐，呃……我知道這樣說很突兀，但是我願意用比原價高十倍的價格跟你買你手上那兩顆可麗露。」軟軟熊小屋每日限量一百顆可麗露，每人一次限購兩顆，照樣搶到手軟。

起先還以為這位外型陽剛的俊男是想搭訕，年約二十齣頭的女孩聞聲乍喜，聽到嚴立宇打算高價轉買她手中的可麗露，立即皺眉，一臉莫名其妙。

「先生，這個是我排很久才買到的，你想買就自己去排隊。」女孩雖然有點生氣，但畢竟眼前這位提出奇怪請求的男人太俊，拒絕口氣還算委婉。

嚴立宇沒想到對方這麽難搞定，暗暗咬牙，又拉下臉皮好幾寸，懇切地說：「我剛才就排在你後面，但是你買走的那兩顆剛好是最後的了，拜託你轉賣給我。」

「可是……」畢竟也是自己頂著艷陽天排了好長隊伍才買到手，女孩面帶猶豫，一時之間難以下決定。

嚴立宇開始搬出他面不改色鬼扯那一套，說：「其實我是為了我女朋友來排隊的，因為我女朋友前幾天車禍很嚴重，現在昏迷指數只有四。你知道我女朋友為什麽會出車禍嗎？」女孩被誆得一愣一愣，傻傻搖頭。

嚴立宇低掩黑眸，臉色哀戚地說：「因為她想繞過來這裡買她最喜歡吃的可麗露，想不到卻在前面街口被酒駕車輛撞上……」

女孩被他的深情表現感動得眼眶泛紅，舉起手中的紙袋，很阿莎力地塞到他手中。

「先生，這兩顆可麗露送給你，希望你女朋友快點恢復意識。」

「我不是在博取你的同情，我只是希望你可以轉賣給我。」嚴立宇不著痕迹地竊笑，堅持付錢給女孩。

女孩拗不過他，只好收下錢，還說了一些加油打氣的話才離開。

「想不到你腦子還挺靈光的嘛！」嚴立宇拎著紙袋轉過身，整整矮了他一顆頭的梅子虹雙手交疊於胸前，紫外線折射下，透著琥珀光芒的深褐色眼眸微眯，嘴裡嘖嘖有聲，一副她小看了他的讚許模樣。

他沒好氣地將紙袋交給她，「這樣你高興了沒？」

她接過紙袋，當場打開，也不在乎頂著熱辣的三十二度高溫，直接拿出那兩顆散發濃郁香氣的可麗露，漾開比冰水還清涼的大大微笑，一把塞到他嘴裡。

「嘿，這顆賞你。」講是這樣講，可惡作劇的成分還是居多。

無端被塞了滿嘴甜膩膩的嚴立宇應該暴怒，應該氣到炸開，可目光卻被她比薄荷糖還沁涼心脾的微笑佔領。

這一瞬，她的笑，深深刻印在心上，無比清晰。

沒察覺他望到發怔的異狀，梅子虹腳步輕快，晈著甜滋滋的可麗露，一臉滿足，眯眼微笑，旋身走向休旅車停靠位置。

才剛拉開車門，她肩頭忽然一沉，被人往後一拽，身子翻轉過來，對上嚴立宇那張氣爆怒臉，正想咧嘴大笑，忽然一片黑影壓下來，沾著可麗露殘屑的嘴瞬間被密密覆上。

她傻眼，眼中是滿滿的他，氣溫已經夠熱了，一團粉紅色熱氣霎時狂飆，兩頰飛染紅霞。

他甚至還很邪惡地把舌頭伸進她嘴裡，撬開齒列，長驅直入，在她嘴裡嚐到了可麗露的滋味，溶化的甜香為這吻增添了惑心香味，也替這吻做下了一個最貼切的註解……好甜！

也許是天氣太熱，使人判斷力失調，也或許是剛才她那笑容太沁甜，把他迷得神魂顛倒，導致他舉止失常，而她，則失去珍藏二十多年的初吻。

捧高那張傻到眼珠爆瞪的鵝蛋形小臉，他喜歡她嘴裡的味道，也喜歡她瞪大眼睛想把人一口吞下的模樣，更喜歡她抵死狂毆他胸膛的抗拒模樣。

媽呀，這顆梅子真的是來終結他美麗人生的末日大魔王！

透過這記偷襲之吻，嚴立宇可以更加確定兩件事：一是他果真已經徹底成為一個越打越來勁的「M」；二是他已經徹徹底底愛上這個貪食女！

老天，他的愛情末日真的降臨了……嚴立宇吻得意猶未盡，還想繼續，卻被梅子虹使出降惡龍十八掌狠狠推開。

「你搞什麽鬼！我有說你可以吻我嗎？」抬起手背粗魯地往嘴唇抹了抹，她氣炸了，很想把這男人的頭擰下來當足球踢。

「我拉下臉，替你買到可麗露，你不該有所表示嗎？」男人尊嚴都可以為她拋下了，還不惜眛著良心鬼扯一通，這一吻只是報酬，利息都還沒跟她算例！

「嚴立宇你變態！」梅子虹氣到握緊粉拳，狂捶他肩膀。

可惡可惡！就知道他絕對是個風流渣男，這麽熱的天氣，她滿嘴都是溶化的甜點，黏乎乎的，他居然也吻得下去！

「哦，那我應該是最帥最優的變態吧？」他頗自戀地勾唇微笑。

「變態就變態，哪裡還有分什麽帥不帥，神經！」她唾棄兼吐槽。

嚴立宇忽然將她攔腰一抱，嬌小的她毫無反抗能力，秀凈臉蛋被壓進他胸膛，吸入肺葉的空氣全沾上他慣用的CK古龍水香味。

她臉頰炸紅，身子發軟，心，好像被羽毛輕輕搔過，又癢又麻。「你干什麽啦——」

「你不是說我變態？」為了配合演出，他刻意壓沉嗓音，雙臂收緊，將她困囿在懷裡動彈不得。

「現在這個變態惱羞成怒，準備先把你勒斃，再把你扔進餿水桶棄屍。」

「為什麽要扔餿水桶？」她怒問。

「因為你是豬啊！哈哈哈……」這男人的嘴巴有多賤，也不是第一天親身體驗，但想到剛才他居然饑渴到拿她止饞，現下又大剌剌地糗她，梅子虹整個人被炸毛了。

低喝一聲，舉起肘拐子狠狠往他胸口一撞，嚴立宇變態沒當成，反而中招得內傷。

「靠，你真的很狠耶！」野蠻女友那套早就不流行了好嗎？

「過獎。」梅子虹咧開一口整齊亮齒，笑得比夏陽還燦爛。

不理那個揉著胸膛怒目相對的男人，她勾勾纖細手指，示意快點上路。

嚴立宇臭臉問：「你又想去哪裡？」

梅子虹雙臂橫抱，眯眼微笑，高高揚起下巴。「我們去吃麻辣鍋。」

嚴立宇的臉當場黑掉。

「惡……」嚴立宇整副身軀趴伏在洗手槽上，深埋在不鏽鋼槽內的俊臉蒼白如紙，隨著胃部劇烈翻攪，大吐特吐。

想進男廁解放的男客人一聽那驚天駭地的嘔吐聲，紛紛走避，唯恐打壞了大啖麻辣鍋的好食慾。

等吐到虛脫，吐到吐無可吐，嚴立宇扭開水龍頭，掏起清水漱漱口，忍住還想再吐的慾望，移動虛浮的腳步，返回座位。

他已經吐到渾身無力，癱在椅背上，視線透過垂落的劉海看向仍在大吃特吃的梅子虹。

真的是豬！嚴立宇怒極。

梅子虹端起一盤鴨血，筷子俐落一撥，全都下進沸騰滾滾、紅油油的火鍋里，再從中撈出一團已經煮熟的火鍋料。

撈起鍋的食物無一倖免，全裹上了一層椒紅色，嗆鼻的辣香伴著熱氣一陣陣撲面而來……嚴立宇捂著已經瀕臨極限的胃，兩額青筋時不時抽搐兩下，那顆梅子卻很故意地當著他的面，將辣到噴火的紅油油肉片放進嘴哩，還發出好滿足的聲立日。

「嗯……好好吃哦！」娃娃音甜到不行，那鍋吃完包準上火的麻辣鍋辣得可以，這女人真的可以再跳tone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