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洪妍沒有狠心地拒絕他的要求，他幫她曬被子、幫她洗了被套，這麼好的他，她怎麼拒絕，於是她下廚給他做了一碗牛肉麵。

范奕吃的時候，無意地說了一句：「女生是不是只會為家人下廚？」

洪妍思考了一下，「不會呀，我跟你就不是家人呀。」范奕悶不吭聲，逕自地吃完牛肉麵，接着就回房休息了。

洪妍坐在那，好半天才恍然大悟，他他他……她怎麼可能把他當做家人，莫非真的喜歡上了？

沒多久范奕又繞了出來，對她說：「對了，我明天開始要出門一趟。」

「去哪裏？」

「公事上的事情，大概去兩三天吧。」范奕環著胸對她說。

「哦。」洪妍頷首。

「你要是一個人不習慣的話，可以先回家住幾天。」范奕提醒她。

「不用了。」回家的話，田姨肯定不高興看見她。

「那你自己一個人要注意安全，門窗要關好。」范奕囑咐她。

「嚼，你也是，路上小心。」

范奕點了一下頭，就回房準備行李了，而洪妍後知後覺地覺得，剛才的對話太像一對新婚夫婦了，於是她慌張地轉身洗碗。

洪妍早上起來的時候，范奕已經走了，她就自己吃了早餐出門，上了半天的班，她跟幾個同事去吃飯。

回公司的路上遇見了范倪，同事們先回去，她則是跟范倪說了幾句話。

「范先生，好巧。」洪妍微笑着說。

范倪莞爾，「這次沒有認錯人嗎？」

洪妍尷尬地笑了，就如她之前說的一樣，他們兩個外貌一樣，可氣質截然不同。先前不知道有一個范倪，所以就算范奕表現得再不像范奕，洪妍最多也就以為范奕古怪，現在知道了范倪，洪妍覺得要區分他們兩個人真的是太簡單了。

范倪又笑了，「小妍，剛吃過飯？」

洪妍其實覺得他的叫法太親密了，但她又不好意思說，「嗯，吃了。」她只是想打個招呼，沒有要親近范倪的意思，雖然范倪看起來很好接觸，但洪妍覺得范奕的性格會比較直接。

「明天中午有空嗎？一起吃個飯好嗎？」范倪紳士地提出邀約，他今天正好因公事到這邊來，沒想到看到了她。

今天正午的太陽有些猛烈，讓人腦袋昏昏的，洪妍靦腆地笑了笑，「不了，明天中午我跟家人有約，我先走了。」

范倪無所謂地聳聳肩，看着洪妍離開，他想起上次范奕那小子打電話告訴他，要吃飯可以，等到他們辦喜宴，他會讓他吃個夠。

至今范倪還記得范奕那一口酸味，他本想打破范奕自信的口吻，沒想到洪妍會拒絕他，真是想不到啊。

而洪妍之所以拒絕范倪，是因為她真的答應要跟爸爸吃飯，明天正好是周末，她還可以跟爸爸一起逛逛街，給爸爸買些東西。

洪妍回到公司，渾水摸魚地過了一個下午，下班時拿起背包就回家了，她回到公寓之後，迎接她的是一片安靜和黑暗，這倒是洪妍第一次回來時沒有見到范奕，她一時無法習慣。

奇怪了，她怎麼會這麼想呢？

洪妍如往常一樣做飯吃飯，做家事、看電視，八點的時候她的手機，她拿起來接聽，「喂？」

「小研，是我。」

洪妍疑惑地問：「田姨？」

「小妍，你現在有空嗎？田姨有事想跟你說。」

「有。」

「小妍，你爸決定要貸款。」田姨淡淡地說。

「為什麼？」洪妍無法置信地說，雖然家裏的條件很一般，但也算中上，怎麼會到了要貸款的地步呢，「田姨，家裏發生了什麼事情？」

田姨帶着猶豫的口吻說：「你也知道的，田甜結婚要一筆錢，所以……」

之前她媽媽留下的錢她們不能動，現在打主意要貸款，他們現在的生活不窮不苦，以後只會好不會差，但貸款以後生活上就會有壓力，爸爸年紀也一大把了，為什麼一定要動這個念頭，就因為田甜要結婚？

怒火一下子躐上了洪妍的心頭，她一直忍着、一直忍着，直到她再也無法忍下去了。

「田姨，好好的日子是過不下去了，還是怎麼了？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大手筆，結婚一定要鋪張浪費嗎？」洪妍努力保持冷靜。

「小妍，你在說什麼？」那頭的田姨有些激動了，「你是見不得田甜好，是嗎？」

「我見不得她好？」洪妍深吸一口氣，「爸爸搬家換小房子住，是為了誰？錢都花在誰的身上了？」洪妍很生氣，怎麼會有這麼可惡的後母。

對，她沒有像仙度瑞拉這麼可憐，但是她真的不能接受繼母這麼偏心，要不是看在繼母對爸爸好的分上，她早就發飆了。

「就因為我不拿出我媽留給我的錢，你就要我爸貸款？那是我媽留給我的，憑什麼要拿出來？」洪妍氣到聲音顫抖了起來。

「是你爸爸自己決定的，都是一家人……」田姨努力以一家人的理由說服她。

「那你做了什麼？」洪妍受不了，她歇斯底里地喊了出來，「我住在家裏才多久，你就巴不得我快點離開，我識相地離開了，這樣夠不夠？可是就因為你女兒在外面讓書，我從小住的房子賣了，現在因為你女兒耍結婚，你還要我拿出我媽的錢！」洪妍深吸一口氣，「一家人、一家人，你有沒有把我當做一家人看待？」

田姨喘著氣，「小妍，你……」

「田姨，你不要再逼我了，你也不要讓我爸去貸款，我不允許。」洪妍冷靜地說完這句話，顫抖着手掛了電話。

力氣一下子從她的身上抽走，她整個人坐在地上，淚嘩啦啦地從她的眼眶裏流了出來。

手機又響了起來，洪妍靜坐着，一個人抖著肩膀哭了好一會，等眼淚都哭不出來的時候，她才無力地靠在牆上。

手機的鈴聲不斷地響着，那頭的人似乎在跟她較勁，洪妍吸了吸發紅的鼻子，拿起手機，「田姨，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電話那頭靜默了很久，久到洪妍以為對方打錯了電話。

「發生什麼事情了？」不是田姨的聲音，而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那是她熟悉的聲音，常常會用這嗓音戲謔她的人，此時正用一種無比嚴肅的聲音問她，發生什麼事情了，本來停住的淚又開始狂奔起來，洪妍嗚咽了一聲，沒有說話，她在這頭哭着，他在那頭聽着。

十分鐘之後，門突然打開了，范奕拿着手機，臉上帶着慌張，坐在地上的洪妍以仰視的角度看着他，她沙啞著嗓子，「你怎麼會在這裏？」

范奕無奈地掛了電話，他就住在公寓附近的飯店，現在他腳上還套著飯店裏的拖鞋呢。

他本想故意離開幾天，看她會不會因為他不在而不習慣，沒想到才一天，他就主動回來了。

她在電話里無聲的哭泣，聽着斷斷續續的抽泣聲，他就知道她需要他，再多的計劃也暫時擱置了，要逼出她的真心，什麼時候都可以，但他不能聽着她的哭聲卻當做不知道。

范奕不想跟她解釋太多，他走到她的身邊，彎身將她抱了起來，溫和地親了親她的額頭，「傻瓜。」

他抱着她回她的房間，去浴室拿了熱毛巾，就像父母替小孩擦臉似的，溫柔地替她擦著。

洪妍懵懵懂懂地看着他，「你沒有出差？」

范奕彆扭地放開了她的臉，躲不過，只好應了一聲。

「為什麼？」洪妍睜著紅紅的眼皮，滿臉的疑惑。

范奕無聲地嘆息，在她的耳邊輕嘆，「我想看你為我茶飯不思的模樣。」

洪妍第一個反應是，「怎麼可能，不吃飯、不喝水我會死的。」

范奕絕倒，「那你是一點也不想我了？」他陰森的目光在她的身上遊走着。

洪妍睜著沉沉的眼睛，腦袋往後一靠，她躺在床上，閉上眼睛，「范奕……」

「嗯？」他沒好氣地湊了上去。

「你真好。」

晦暗從他的臉上漸漸地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如萬丈光芒般的喜悅，「好到你會喜歡上我？」

洪妍睜開眼，對着他一笑，哭過的樣子明明丑得如被捏皺了的花蕊，可他覺得她很可愛、很嬌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