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顧上溯的嘴角隱隱有了笑意,看着一旁的何管家有些吃驚,他點點頭,卻沒有這麼好說話,一字一句,很是客氣地問:「敢問余小姐心中認為這價錢該如何是好?」

果然是奸商哪,弄到最後,問題又回到她的手上,她如何說是好呢?余歡兮憂鬱地蹙眉,湊巧秋景泡好了茶回來,她暫時多了時間想想。

「顧公子先喝茶吧。」她招呼道,一邊想着自己太衝動了,怎麼也該讓人去市集上看看瞧瞧,否則現下要她開口吐出一個價錢來,她還真的不知道如何說好呢。

顧上溯看着她犯難的模樣,嘴邊的笑意更深了,真是什麼都不懂呢。

顧上溯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做生意的事情,那時他雖年紀輕,卻不會如此不濟,他多番與那人交涉,探到對方的底線便死死咬住,交易方才成功,豈會如她這般不知世事地為難自己。

等了好一會兒,眼見她的眉越來越深,連剛剛還吊起的唇角此刻也垂了下去,顧上溯故作沒有看見,「余小姐思考得如何了?」

思來思去,想不到滿意的答案,余歡兮為難地說:「顧公子……」

「在下有一個法子,不知余小姐是否願意聽?」顧上溯的唇碰著杯沿,眼神銳利地問。

余歡兮下意識地不想去信這個奸商,可他都開口了,聽聽無妨,「顧公子請說。」

顧上溯放下了杯子,指腹在杯身附近輕輕地摩挲著,「其實余小姐茶園的茶葉不算是上乘的……」

他的意思是要壓低價格嗎?余歡兮不悅地瞪着他,要是他再壓低價格,她真的是沒有賺頭了。

收到她的瞪視,顧上溯不急不慌,「但是余小姐這一回的茶確實是好茶,要價高也是應該的,只是顧某覺得長遠的合作更適合彼此,不知你怎麼認為呢?」

余歡兮聽了他的話,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想跟她長期合作了,這是一個相當不錯的主意,爹已經將這地交給她作主了,能靠着茶園度過餘生也是一件好事。

余歡兮也不想嫁人的事情,自被退婚之後,提親的人是三三兩兩,不是要她做側室便是要續弦,她也死心了,不求嫁一個如意郎君,只求安穩地過日子。

她揚起明媚的笑容,「顧公子請說。」

「先訂下三年的約定,這茶錢便以之前的一倍收購,若是頂級好茶,則是二倍價錢,意下如何?」

一旁的何總管已經等著主子拿下這一城了,沒想到主子突然好心地指了一條活路給余歡兮,這倒是不像主子的性格。

余歡兮哪裏懂好還是不好,她聽到價格上漲便開心了,再在心中一番盤算,三年下來她有些盈利,她不貪心地點頭,「甚好。」

當她說甚好的時候,顧上溯的眼裏閃過一抹笑意,這個提議雖然還行,但她可以進一步地提出要求,沒想到她單純得很。

別人也許會心虛,但那是別人,顧上溯鎮定地說:「那麼明日便讓人送契約書過來。」

「有勞顧公子了。」余歡兮開心地說。

顧上溯站起身來,「那麼在下就告辭了。」

已經是晌午了,余歡兮可以請他留下吃個便飯,可孤男寡女的,她總歸不好意思,便想起身相送。

哪知她一站起來,頭就一陣發昏,估計是因為昨日受涼所致,她顛了一下身子,離她最近的顧上溯自然是扶了一下她。

她體內發着熱,肌膚卻是一陣涼,顧上溯的大掌扶住她的手腕,由他身上傳來的炙熱溫度嚇得她甩開了他的手。

甫一甩開,余歡兮便知失禮了,人家一片好意,她卻當面拂他,實在是太過分了,她紅著臉不知所措。

秋景適時地插嘴,「顧公子見諒。」她上前扶住小姐的手,「我家小姐受了涼,還未見好。」

顧上溯是難得呆愣住,沒料到她的反應會這麼大,面色稍顯陰沉,可聽秋景一說,便覺得情有可原,又看余歡兮像是做錯事的孩童模樣,他輕笑了一聲:「余小姐不要多慮,還要多加小心身體才是。」

說完,他有禮地辭別離開了,余歡兮忙不疊地讓秋景相送,等秋景回來,她問道:「顧公子可有不悅?」

秋景搖頭,「沒有呢,小姐不要多想,倒是小姐你得趕緊回房歇息才是。」說着,她扶起余歡兮的手肘,往廂房走去。

「那就好。」余歡兮放心地說。

「小姐你真是的,自個兒身子不擔心,老是操勞別的事情,今兒無事要好好休息才是。」秋景嘟囔著。

「我知道。」余歡兮笑了一下。

清晨,一座優雅的小別院,一對年過半百的夫婦正坐在石亭里下棋,一道身影走過立於潺潺流水聲之上的木橋,身姿挺拔地走到石亭里。

「爺爺、奶奶。」顧上溯朝他們請安。

「上溯啊,今兒怎麼這麼早?」顧老太爺一手拿着白子,揣摩著棋盤。

「等會兒要去城南那邊收帳。」顧上溯輕輕地說。

「去吧去吧,免得耽誤了。」顧老太爺隨手擺了擺。

一旁一直安靜的顧老夫人蹙眉,「吃過早膳了嗎?」

「嗯。」顧上溯點頭。

「行,那你自己路上小心。」顧老夫人柔聲地說。

顧上溯沒有多言地頷首,旋即離開了,顧老夫人若有所思地看着顧上溯離開的背影,擔憂地說:「上溯都已經二十了,其他人若是在他這年紀,早已是妻兒雙全了,我也早抱到曾孫兒了。」

顧老太爺未說話,顧老夫人又接着說:「哎,上溯的終身大事該如何是好呢?」

「好。」顧老太爺忽然開口,顧老夫人轉頭看着他,顧老太爺狡猾地一笑,「你輸了。」

顧老夫人臉拉得老長,「你個老頑童。」她低頭看着棋盤,「趁我不注意竟偷棋。」

「喏,你個老太婆,輸了就說是我不好,明明是你棋藝不精。」眼見顧老夫人的臉色越發的難看,他連忙地轉了話題,「上溯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

顧老夫人也不是第一回被夫君賴棋,也習以為常,聽他主動說起顧上溯的事,她連忙追問:「哦?」

「上一回不是聽總管說起過了嗎?上溯對那余家二小姐態度不明呢。」

「呿,還以為你要說什麼,要真的有心,豈能在生意上貪了心上人的便宜,依我看,定是總管看錯了。」顧老夫人不屑地說。

「管什麼佔便宜,光是上溯伸手去扶人家就已經不易了。」顧老太爺撫了撫自己花白的長鬍子。

「那是上溯人好,眼見別人摔倒自然要伸一把手了。」顧老夫人不以為然地說。

「哦,那怎麼去年來做客的謝家姑娘就沒這麼好運?摔了一個大跟頭,上溯瞧見了也只讓丫鬟去扶,怎麼說謝家姑娘還是上溯的表妹呢。」

顧老夫人被堵了話,又覺得顧老太爺說得有理,「那你是覺得上溯對這姑娘……」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顧老太爺搖了搖頭。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為什麼要總管把契約書的事情給延後了?」顧老夫人眯着眼睛,壓根不相信丈夫肚子裏會沒有壞水。

「哈哈。」顧老太爺大笑,「還是夫人了解我呀。」

「你到底是怎麼想的?」顧老夫人不悅地看着他,說了這麼多,結果仍是什麼都不懂。

「這事得從長計議。」顧老太爺直接地說:「總不能硬逼着他們吧,像兒子和兒媳婦那樣……」他突然嘆了一口氣。

顧老太也跟着面色晦暗,「也是,不能逼,逼不得。」

「秋景。」余歡兮一身淺綠色的春衫,頭戴斗笠,一走進居住的小院子,她便拿下斗笠。

正在竈房裏煮銀耳湯的秋景連忙跑了出來,「小姐,你去哪兒了?一大早就沒瞧見你。」她邊說邊跑過去,伸手接過了斗笠。

「哦,我去茶園看看。」余歡兮淡笑,「你別大驚小怪的,又不是出去,我若是出去,定會跟你說一聲。」

「可是小姐……」秋景不滿地嘟著嘴,「你是姑娘家,老是跑來跑去,怎麼行呢?」

余歡兮一笑,「怎麼不行了,茶園裏多的是婦人和小姑娘,怎麼就我不能跑來跑去了。」

「可她們是農婦,你是小姐呀。」秋景不懂地說。

余歡兮知道這丫頭是心疼自己,她感慨地說:「什麼小姐,不過就是老姑娘一個罷了。」

秋景聽了也不嘆氣,若是她家小姐能將這事放在嘴上說,多半是不介意過去的事情了,她心喜地說:「小姐才不老,小姐膚質白皙、面容紅潤,若是走出去,怕是要勾掉不少公子的心了。」

余歡兮聽了她誇張的說辭,忍不住地捂嘴笑着,「胡說八道。」但是她住進這茶園以後,精神倒是好了很多。

「奴婢說的可是實話。」秋景認真地說。

「是,是。」余歡兮的鼻尖動了動,「秋景又在煮什麼?好香。」

「小姐的鼻子真靈,銀耳湯剛做好,奴婢去盛一碗,等涼了小姐再喝。」說着,秋景便要往竈房走。

「秋景,何總管可有來?」余歡兮忽然問道,那日說好之後,顧上溯一直未派人過來送契約書,眼看三五天過去了,她心裏有些慌了。

不論發生什麼事情,也該通知她一聲啊,余歡兮心裏揣測著,莫非顧上溯想反悔了?

「沒呢,小姐。」秋景頭也不回地說了一句就去竈房了,她惦記着竈房的銀耳湯,沒有注意到余歡兮憂慮的心思。

余歡兮煩惱不已,正巧茶園的張總管過來了,「小姐。」

「張總管怎麼來了?」余歡兮疑惑地問。

「小姐,茶園的茶前幾日炒過了,也已經裝好,不知顧府的人何時來取貨?」

余歡兮輕咬着下唇,心思一番輾轉,「張總管,有勞你派一輛馬車在門口,我要出門一趟,等我回來必給你一個答覆。」

「好的,小姐,那小的去張羅。」張總管領了命便離開了。

秋景把竈房的事情弄好,走了過來,「小姐,湯已經盛好了,你休憩一下,醒來正好涼了,可以入口。」

「秋景別忙了,我要出門一趟。」余歡兮踏着輕盈的腳步步入房中。

「小姐是要去哪兒?回府里嗎?」秋景跟了上去。

余歡兮到了房裏,就著早上的涼水浸濕了帕子,擦了擦臉,「我去一趟顧府,這契約書的事情一直沒個消息,我心裏七上八下的,很是不安。」

「這事哪用小姐出門,讓張總管跑一趟不就得了。」秋景看小姐坐在銅鏡前,她上前拿起梳子,替小姐將有些亂了的發重新梳了梳。

「當時說事的時候,張總管正好外出了,現在讓他去,他也不知一二,不是白跑一趟。」余歡兮對着銅鏡看了看,沒有任何不妥之後,她緩緩起身,再者這張總管是農戶出身,雖有些本領,不過字認得不多,有可能會出亂子。

「哦。」秋景覺得小姐說得有理。

「我已經讓張總管張羅了馬車,等會兒就出門一趟吧。」余歡兮扯了扯有些褶皺的長裙。

「哇,好久未出門,奴婢可以買些糕點嗎?」

「你這丫頭,惦記着誰家的糕點了?」余歡兮話中有話地捂嘴笑着。

秋景臉一紅、腳一跺,「小姐,奴婢是想着老紀餅鋪的糕點,不是李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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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醋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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