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一旁恭候着的玄紫道人不由得抬眼注視着發話的男人,他身旁還有幾位朝中高官做陪。

「整個大唐的藥商不都在你手中,何必加個孫家?」

「無關生意。」轅垮孫家,讓孫家的產業全部易主,看誰還敢與他作對。

「哈哈,好個瀾當家!隨你吧,我想你出手,拿下孫家只是遲早的事。」

風長瀾冷冷一笑,算是回應。今日他來只是知會這些人一聲,免得風雲變色后他們又來問東問西,西城孫家在長安是棵百年大樹,要連根拔起得費他一番工夫,更何況孫家也有靠山,他得先做好準備,警告那些人別輕舉妄動。

風長瀾完成此行的目的便不再久留,這些人多次挽留都是白費力氣。

他想着關小白,擔心她的身子,不懼風冷路險,只求快些趕回蘭陵坊。

一匹快馬朝城中狂奔,半路卻被笑得很狡猾的女子攔下。

「瀾弟,想你家娘子了吧。」眼下可不能放他回去,要不孫艷雪哪還有戲唱,估計會被活活宰了。

拉緊韁繩,風長瀾用力控制馬身,「讓開,少擋道。」

「哎,瀾弟,怎麼說咱們也姐弟一場,你也用不着對姐姐這麼凶嘛。」她委屈地撇嘴,手上卻不老實,灑出漫天細粉。

風長瀾瞬間從馬上騰起,旋身躲過的同時,已射出數枚毒針。

這是他們在天山每天要上演的互搏遊戲,兩人早已習慣了。

「好身手。」躲過弟弟的毒針,頂着沈天嬌臉皮的風長翎讚賞地拍了拍手。

「哼。」

「我是來同你道別的。」女子吹乾凈手上剩餘的粉末道:「你不跟我回去也沒辦法了,我要即刻趕回天山,已經沒有時間跟你耗了。」

今晚便是關鍵了,如果得逞,關小白決不會再要她弟弟,如果失敗,她就會露出馬腳。她假扮瀾弟的樣子已觸犯家規,不但瀾弟會追殺她到天涯海角,她冷情的爹娘也不會放過她,不過不幸中的大幸是爹娘現在遠在大食,即使接到眼線們的消息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她就可以利用這個空當,押瀾弟弄回天山,然後急速將自己嫁掉,並珠胎暗結,到時爹娘拿她也沒辦法,她越想便越佩服自己的才智。

她要走了,不再強人所難?風長瀾挑眉,心下猜疑,他認識的風長翎可沒這麼容易打退堂鼓。

「好啦好啦,我是真的要走啦,過一段時間,真的沈天嬌會被悄悄送回來,風家仇人多不勝數,離開一時半會還行,若是時間太長,怕是會出亂子。」做護法真的很累啊。

「最好像你說的那樣,翎姐,這幾年我手上所積的西域奇毒多不勝數。」他在提醒她不要亂來。

風長翎背脊一涼道:「瀾弟,這麼多年你就從來不想回天山,不想我們嗎?你是我弟耶,姐姐還沒嫁,你就在山下成家立業,爹也不攔你,偏把我留在山上,我若是成了老姑娘嫁不出去怎麼辦……」風長翎悲從中來,哀怨地拉着弟弟訴苦,希望被揭穿之後老弟能看在她孤家寡人的分上手下留情。

可惜對方懶得聽她說這些。

呼嘯而過的大風之後,積雪甚深的地上又堆了更多天空飄落下的如絮雪花,雪勢逐漸加大。

「哇,怎麼又跑了,我還沒說完呢,山上的小花都把自己嫁出去了,還生了一窩小狗,我不能再等了!」風長翎哀怨的聲音在大雪中孤零零地響起。

半途甩掉那個煩人的傢伙,風長瀾頂着撲面而來的雪花,快馬加鞭沖至明德門外,進入城門時,他下了馬,牽着馬兒闊步邁人城中。

朱雀大街上積滿落雪,兩邊的槐樹和屋舍如同水晶雕成,冬雪中的長安寧靜而肅穆。

「瀾哥哥。」

雪花密集地墜落,風長瀾的視線里是一片急速下墜的白,然而那熟悉的嗓音還是讓他很快找到了她。

「小白。」他牽着馬走向她。

「站在那裏,不要過來。」幸好有這場大雪阻擋,不用將他看得仔細,那樣的俊顏會逼她陷入瘋狂。

雙腳聽話地停下,他暗吃一驚,雪影中那模糊的身影似乎顯得沉重還帶着恨意?

「你還記得這裏嗎?」關小白問他,「還記得我們在明德門前相遇的那一年嗎?」

「我怎麼可能忘!」那一天,逆轉了他整個人生,從此與她相守。

「我後悔了。」

「你後悔什麼?」

「我,後悔當年撿到你。」

晴天霹靂的話頓時震碎他的心,她在說什麼?這個改變他人生的女人在說什麼?她說後悔?風長瀾抿緊青紫色的唇,瞪大俊眸,讓人看了都心痛。

他到底做錯了什麼事?小白為什麼要這樣說?

「我不該撿到你,讓你背負不該背負的責任,我不該這麼多年都迷迷糊糊地看不清真相,是我的錯。」用玉臂抱緊自己,她才能把話說完整。她愛着他啊,真的還愛着他,只是不想讓他再為她犧牲下去,她要把他的自由和快樂都還給他。

「關小白,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他努力收斂怒意,沉聲問道。

她的一句話便將他打人十八層地獄,這麼多年的辛苦和守護,難道換來的只是「後悔」兩個字?

那一道暖暖的春陽將他困住,最後竟又選擇消失,重新讓他獨自面對幽冷的人生,這比殺了他更痛。

一個擁抱過溫暖的人,會更害怕孤寂與冰冷。

「當年,我不該任性地要你退婚,不該以為我喜歡瀾哥哥,瀾哥哥就該屬於我。」

「我是屬於你的!」

「那種施捨我不要。」

她不要?她說她不要?風長瀾呼吸驟停,不知是不是身上積了太多落雪,他覺得自己渾身僵冷,沒有一點暖意。

「把所有的約定還給我,我放你走。」關小白落淚,雪花隔着兩人。

「不,我不還,永遠都不會還給你,那是我的。」他吵啞的嗓幾近無聲。

「我沒有要你為了道義恩情而委屈自己,從來沒有,如果你親口告訴我你愛的人是孫艷雪,我不會逼你娶我,雖然我會很難過,但我會祝福你的。」

「我跟孫艷雪毫無瓜葛。」

「瀾哥哥,我曾親眼看見你們耳鬢廝磨,看見你們情投意和,如果這是對我的懲罰,我也不會怪你,畢竟你這八年來讓我做了好多美夢。」

他與孫艷雪幽會?聽到小白的話,風長瀾猝然握拳,立刻領悟,難怪風長翎今天急着要走,做了壞事便急急逃走的確是她的個性。

「小白,來,跟我回家,這件事我會給你一個交代。」他輕聲細語地說道,細雪伴着他急切的眼神,令人心軟得一塌糊塗。

她該向他低頭,回去做個裝聾作啞的妻子?就算她願丟掉自尊,但他應得的自由呢?

「你的心才是我的家,我已經沒有家可以回去了,那裏是屬於別人的了。」眼眶中含滿的斗大淚珠折射著雪光,映着她的卑微和孱弱。

「我會向你解釋一切。」忍住心痛,朝她伸出手,他要先穩住情緒混亂的小白,然後再去把始作俑者抓回來,讓她解釋這一切。

「不用了,瀾哥哥,壞掉的東西已經不能再修補了。」她緩緩走近他,將帶血的小手放在他伸出的手裏,正當他要收攏指頭時,她放下手裏的東西,急速退開。「還記得這個嗎?」

風長瀾死盯着手裏被血沾紅的銀鎖,關小白一直將它緊緊地握在手裏,被破損的銀鎖刺破了手掌也不以為意。

腥紅的血凝在破爛污穢的銀鎖上。

「已經修不好了,修不好了。」關小白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地潰堤,泣不成聲,她希望自己別哭,希望在最後一刻將平靜的自己留給他,她不想他再為她的淚而做出違心的決定。

眼淚與雪花相觸,竟成了一片冰霜,深深吸氣,壓住強烈的心痛,關小白用力擦掉眼角又要湧出的淚水。「再解釋也無法挽回什麼了,所以放手吧!」

這一把象徵他們彼此相屬的銀鎖,這一把他日夜不離身的銀鎖怎麼會被弄成這副模樣?

它不是應該在工匠的手上嗎?風長瀾暗自回憶,那日他親手把銀鎖交到宮中頂級工匠手中,他說修復此鎖需要費些時日,讓自己不要心急,還說修復完畢會親自送回。那工匠忠厚踏實,跟他又有好幾年的交情,他信任他,便把鎖留了下來。

此鎖對他重如性命,他也想好好給點時間讓工匠盡心修理,並未催促,可他哪裏會想到這鎖竟然最後會變成這等模樣,甚至還成為小白用來指控他的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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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客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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