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就這樣幾次進進出出后，她終於累癱在床上，身體發抖又發冷。

「我真的病了嗎？」她不禁苦笑，「還真不能裝病，老天會懲罰的。」閉上眼，她告訴自己只要徹底放鬆，很快就會沒事的。

可是，她不但腦子愈來愈沉，就連想起身打通電話也變得困難。

好不容易，她吃力的爬了起來，拿起話筒打到隔壁房，等了一會兒都無人接聽，她的心也隨之下沉。

他不在？他走了嗎？他當真丟下她，不再管她了。

愈是這麼想，她的心抽得愈緊，就在她徹底失望之際，電話那端赫然傳來「喂」一聲。

這聲「喂」讓她緊繃的神經徹底放鬆，淚水控制不住的滑下。

「是誰？心彤嗎？」話筒出來抽噎聲，慕海毅整顆心拎了起來。

心彤想開口卻渾身無力，只顧著抽噎。

「心彤……心彤……」他喊道：「你到底怎麼了？別怕，我這就過去找你。」

他立刻來到她房間外，不停敲著門，按著鈴。

心彤聽見聲音翻身下床，踩着無力的步子，扶著牆慢慢將門打開。

一見是他，她綻放虛弱的笑，接着竟毫無預警的在他面前跪了下來！

「你怎麼了？」慕海毅趕緊扶起她。

「我只是有點感冒、有點累而已。」能夠親眼看見他、親耳聽見他的聲音，讓她更真是的確信他還在身邊，那就足夠了。

「我去找醫生來。」

「不用，我真的沒事。」只要看見他，那些夢魘就會消失，不再糾纏她。

「真的？」瞧她連站着的力氣都沒有，他怎能不擔心？

「對，我沒事，但求你不要走，好不好……」她有氣無力的說。

「好，我不走，你快休息。」看着她蒼白的臉色，他怎能放心離開？

「真的？那太好了！」她伸手握住他的大手，「記得以前我生病時，你都會待在我身邊陪我，說故事給我聽，現在也可以嗎？」

他眉心一鎖。

「不行嗎？」她失望的斂下眼，苦澀一笑，「也是，是我要求太多，你就當我沒說吧！」

只要他願意陪在她身邊，她就該心滿意足了，怎麼可以得寸進尺？現在想想她是太天真了。

於是她慢慢講自己窩進被子裏，才轉過身閉上眼，竟然就聽見他緩緩開口開始說故事。

這故事似陌生又熟悉，像是他曾經說過的故事……就在那年暑假她生病的時候。

最後，她敵不過睡意，再次沉沉入睡。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驚醒，猛然坐起身看見他就待在她身邊，這才吐了口氣。

他湊近對上她那雙水亮的大眼睛，「睡醒了？」

「嗯，精神好多了。」心彤對他綻放一抹笑，「我們什麼時候出發呢？」

「不過是看個老朋友，不急，你再多休息會兒。」他仔細觀察她的臉色，「你真的沒事了？」

「嗯，沒事了。」她不好意思的說：「你一定嚇一跳吧？我只要壓力大就會這樣。」

「你的身體怎麼了？」慕海毅疑問道：「以前你不會這樣的。」

「我也是因為一個人才變成這樣。」以前她的確不會，但就在他突然消失后，就開始出現這種怪癥狀。

「我看等會兒還是送你去醫院檢查一下。」雖然他是醫生，但不做仔細的檢查，實在弄不清楚她的病因。

「不要。」心彤趕緊跳下床，站在他面前，並張開雙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只是……」她又揉揉肚子，「只是肚子好餓喔！」

他被她逗笑了，看着她俏皮的笑臉，心想這世上有哪個男人可以抗拒這麼一個又淘氣又可愛的女孩？方佑安會跟他搶奪她不是沒有道理的，只是他不明白，她為何不去陪着方佑安，非要賴着他不可？

「也是，你這一睡午餐時間都過去了。」慕海毅站起，朝外面比了比，「你換件衣服，我在我房間等你。」

「我馬上好。」望着他朝外面走去的身影，她偏著腦袋笑了笑。

其實慕海毅並沒有改變，還是和以前一樣溫柔。

填飽肚子后，慕海毅便帶着心彤去找老同學。

在路上，心彤好奇地問道：「你這個老同學是男是女？」

「呵！當然是男生。」沒想到她會這麼問，他輕聲笑了出來。

「那麼我認識嗎？」她好奇又問。

「我想你見過，只是不熟識。」已是太遙遠的記憶，這些小事他不太記得。

「如果我認識該有多好，那就好像舉行一個小型同學會。」她開心不已的說。

「同學會？」他扯唇笑，「你想的還真多。已經到了，那間紅瓦白牆的屋子，是不是很有鄉村味？」

沒想到久違多年，這裏一點都沒變，還是這麼純樸寧靜。

「……好漂亮！」

就在心彤驚嘆之際，前方走來一對男女，女人一見慕海毅就開心的大叫：「海毅哥，你終於來了。」

「不好意思，本來應該昨天到，但臨時有事遲了一天。」說時，他的目光望向心彤。

心彤吐吐舌，知道是自己耽誤了他。

「咦，這位小姐好面熟，你是……」主人丁國豪指著心彤，想了半天突然驚喊，「你是不是凌心彤？」

「對，我就是，你是？」

「我是乙班的丁國豪，和海毅同屆，我那時經常聽他談論你的事，對你可熟了。」丁國豪這番話令慕海毅一陣尷尬。

他連忙往前走，想轉移話題，「伯父伯母在嗎？」

「我爸媽去旅行不在家，家裏就只有我和我哥。」丁佳倩緊跟在慕海毅身後，這副親昵樣倒是讓心彤看得不舒服，心底也有一絲絲的不愉快。

丁國豪看着他們，猶豫了會兒才問道：「你們怎麼會在一起呢？」

「我們……」

見慕海毅竟然躊躇著不知道該怎麼介紹，心彤便先說了，「我們結婚了，到高雄來度蜜月。」

「什麼？」丁佳倩神情驚慌，趕緊問慕海毅，「海毅哥，這是真的嗎？」

「我們剛結婚。」他在心底嘆息，或許過不久就要離婚了。

「你居然不通知一聲，也沒寄帖子給我，太過分了！」丁國豪用力捶了他一下，「還有，你們什麼時候重逢的？」

「別說了，我這不就來向你們賠罪了。」慕海毅立刻拉着丁國豪往屋裏走去，好像要說兩個男人之間的秘密。

這時，丁佳倩對心彤說：「原來你就是凌心彤。」

「對，怎麼了？」聽她的口氣好像早就知道自己？

「你過去傷害了海毅哥，傷透他的心，為何現在還要嫁給他？我猜你一定不愛他，會嫁給他肯定有什麼目的吧？」丁佳倩直接問了。

「我……」沒錯，她的確是有目的才嫁給他，這讓心彤面對她的逼問卻不知如何反擊。

「哼，我就說吧！」丟下這句話，丁佳倩便再度追上慕海毅，不再理會心彤。

心彤杵在半路上，完全不懂她的意思，也不知道自己何時傷害了慕海毅？

難道這其中發生了什麼她所不知道的事？

無論如何，她一定要找機會問個清楚。

當天用完晚餐后，他們四人就在院子裏泡茶閑聊。

心彤本想找機會向慕海毅問問心底的疑惑，無奈丁佳倩始終纏着他，讓她連接近他的機會都沒有。

更令她無法忍受的是，既然已經知道她與慕海毅是夫妻關係，為何丁佳倩還是對他如此親昵，只差沒跳到他身上了！

「海毅，這次難得來，你們就在我家多住些日子吧？」

「也好，不過最多三天就該回去了。」慕海毅回道。

「怎麼這麼快就要回去了呢？這樣多不好玩。」丁佳倩直抓着他的手臂，「再多住一陣子吧！前面我和我哥去英國找你時還住了一個月呢！」

聽她這麼說，心彤感到很錯愕，沒想到他們走得這麼近，甚至還去英國找過他。難道……他心底的女人就是她？

「這不一樣，你們千里迢迢到國外找我，理當讓我儘儘地主之誼，帶你們四處看看，多住些日子。」慕海毅颯爽一笑。

「對了，凌姐姐，你去過嗎？」丁佳倩就像跟她有仇似的，私下不斷挑釁她，但在人前就嘴甜得像抹了蜜，教心彤難以消受。

「我？」心彤一楞，尷尬的搖搖頭，「沒有。」

「那太可惜了，海毅哥英國的房子好大，好漂亮，美極了……」一聽心彤沒去過，丁佳倩就在她面前不停炫耀。「好了佳倩，別再說了。」慕海毅開口制止。

「是呀佳倩，海毅一定會抽空帶心彤去英國玩的，你就別再七嘴八舌了。」連丁國豪也看不下去。

「會嗎？他們不是快要離婚了？」丁佳倩情急之下衝口而出。

慕海毅與丁國豪同時愣住，不明白她怎麼會知道這些事？慕海毅更是不安的望向僵在原地的心彤，就不知她會怎麼想？

「你別胡說了！」自己的妹妹闖了禍，丁國豪急着想圓場。

心彤站了起來，朝院子外急急奔去。慕海毅見狀，立即追了過去。

「海毅哥……」丁佳倩還不想放棄，卻被丁國豪給拉住，「夠了，你難道看不出海毅就算再怎麼恨、再怎麼受傷、愛的人還是她。」

「可人家喜歡海毅哥嘛！」丁佳倩固執的追了過去。

「佳倩……佳倩……」丁國豪喊不住她，也只能隨她去了。

慕海毅追着心彤的身影往後山的方向奔去，夜已深，到處一片漆黑，他擔心的喊道：「心彤……心彤……你在哪裏？快回來……」

心彤躲在樹下暗自啜泣，想起剛剛丁家兄妹的眼神，就讓她好難受，簡直無法再面對他們。

慕海毅仍不斷喊着她的名字，一個不留神踩到石頭，重心不穩地往山坡下滾去，「啊……」

聽聞他的喊叫聲，心彤立刻從樹下奔出來，而追來的丁佳倩也聽見了慕海毅的叫聲，跑了過來。

「天，海毅哥滾下去了！」因為天色太暗，丁佳倩不敢再前進，「我……我回去找我大哥。」

「我先下去找他，你去找你大哥過來。」心彤試着往山坡下走。

「你要就這麼下去？昨天才下過雨，坡地很滑，會出事的。」丁佳倩提醒她。

「沒關係，大不了也滾下去。」說着，凌心彤毫不猶豫的往黑暗的山坡下走去。

丁佳倩呆住了，她完全沒想到心彤竟然有膽子這麼做！

凌心彤壓低身坐在地上，緩緩的往下移動，嘴裏不忘喊著，「慕海毅……慕海毅你在哪兒？你沒事吧？」

數分鐘后，她終於聽見一絲喘息聲，連忙遁聲找過去，就見他已慢慢爬起，渾身是泥。

「你怎麼下來了？」他沒什麼事，只是皮肉傷。

「你走路不看路呀！居然還會掉下來，笑死人了。」見他好好的，她忍不住哭了出來，「笨蛋，真是個大笨蛋！」

「被你罵笨，總比被你誤會好。」他忍痛站了起來。

「誤會什麼？」她愈想愈難過，「我們都還沒離婚，你為何要告訴外人？」

「國豪是自己人。」

「那麼丁佳倩也是羅？所以只要你認為是自己人的，都可以讓他們知道，讓我在所有人面前都抬不起頭來？」她咬着唇，傷心欲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