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一(2)

番外篇一(2)

「苦嗎?」他問。

「甜的。」她故意說反話,不讓他得意。

「那多吃幾顆?」他莞爾笑了。

「免了,你自個兒留著享用。」

「生氣了?」

「誰敢跟你這位『藥王谷』的少主生氣?不過是被你喂一顆沒去苦芯的蓮子,不是你谷里獨步天下的毒藥迷散,我就該謝天謝地了。」

「你這人,一點虧都吃不得。」

「這天下能吃的東西那麼多,何必吃虧呢?」

「好好好,不氣了,我跟你賠罪,你想我做什麼,我都做,好嗎?」

「就算我要你大開『藥王谷』之門,救治天下百姓,你也願意嗎?」那這樣要她多吃幾顆苦蓮子她也沒意見了。

「不值得救。」他的臉色與語氣轉瞬一冷,「這天底下的人,大多都不值得救,不知感激也就算了,還多得是會恩將仇報的人,為了這些人而擾了清幽,得不償失還浪費自己的生命。」

「既然你們不救人,何必又精益求精,研究救人之法呢?算了,我看你們說不定醫術只是爾爾,不廣開醫門,是因為不想丟臉。」

「真是。」他嗤笑了聲,俊朗的眉目因此更顯雍逸迷人,「我真想為了你這幾句激將的話而開『藥王谷』大門,讓你好好見識一下我們谷里人的本事,告訴你,我們只有兩種人救不活,一是救了也不會活的人,那種人,最多用『還魂香』吊住一口氣,不過非到必要,我們不用那香,因為一日日對那人而言,都是人間地獄般的折磨,第二種,是傷,我們醫不了被神器所致的傷,那種傷口有痕無形,是傷非傷,也就等同無傷,既是無傷,我們也根治不了。」

「神器?天底下有這東西?」她太好奇了。

「有,只是一般人看不出來,就算得了也以為是尋常寶物,只有知道用法術咒之人,才能使用,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清楚,不過,聽說是千百年來,來往人間的天人無數,偶有所用的法器留在人間,或是被他們養過的飛鳥走獸被神力影響,也有了不尋常的法力,但咒語大多遺夫了,如今怕是已經沒有人知道了吧!所以第二種人,我還沒碰過。」

聽他侃侃而談,這一刻她心裡才有真實感覺,原來那天她從客棧二樓摔下去,眼前這個一把將她抱住的人,是個還滿了不得的人物呢!

「轉來繞去說了那麼多,就是不肯嘛!不過,本姑娘不是個不講理的人,『藥王谷』百年的基業我輕易動不得,但你自個兒說我想你做什麼都做的,那……給我一套你們『藥王谷』的醫書,我知道,那可是都不外傳的。」

「你知道不外傳,還硬討著跟我要?」他笑瞪她,一臉啼笑皆非。

「連這個也不行?」好吧!是她太異想天開了,吃一顆苦蓮子跟人家要換家傳寶貝,是說傻話了。

風輕徐來,華芙渠抬起嬌顏,感覺著溫暖的日光,曬在她的眼皮上,那宜人的光亮讓她想起了那日他明明一臉為難,但還是對她無比呵護。

在那一日,她想,這輩子就嫁給這男人,肯定會有最快樂的人生。

所以,先帝的賜婚,讓她慌了手腳,她對娘親哭著說不嫁,說自己心裡已經有想追隨一世的男人,說請她和爹放過女兒,別讓她嫁進王府。

「好,娘讓你走,不過,娘有一個條件,那就是離家以後,你不許回頭探聽關於咱們華家的任何事,因為,王爺是未來儲君,你抗旨逃婚,華家能有什麼好下場?既是不堪,你就別知道了比較好,來,娘幫著你一起收細軟,能讓你帶走的,娘一定不吝嗇給你,就當作是娘和爹送你的嫁妝……」

猶記得那一日,當她娘拉住了她的手,像是要趕女兒離家般,催促著要她收行囊,那一瞬間,她只覺得娘一向溫暖的手好冰冷,她覺得心好痛,淚水糊了她的視線,在親娘面前像個三歲孩子般嚎啕大哭了起來。

「娘,你逼我,你這是在逼我!」她拗著不肯跟隨娘進內室去收東西,明明一心想走,但她的腳步卻移動不了。

因為她辦不到,從小,在這家裡,每個人都疼她,讓這些人因她而遭罪,要她坐視不理,她辦不到!

她以為,自己一輩子的眼淚,在那天都哭盡了,但是,在她成親的前一日,收到了有人送來一個匣盒,說定一位老朋友要送她的成親賀禮,進了屋,她打開那個匣盒,看見裝在盒裡的幾本醫書時,她的淚再度奪眶而出,再追出去時,來人已經不見蹤影。

是他!雖然易了容,但她知道是他!

在很多年後,她還是後悔自己怎麼會沒有一開始就聽出來,那雖然刻意壓沉了卻仍舊好聽的嗓音呢?

「小姐,這日頭越見毒辣了,你身子不好,回吧!」蘭姑姑微俯下身,在主子的顏畔輕語道。

「好,回吧。」華芙渠終於睜開美眸,眷戀不舍地再看一眼那已經收合的荷花碧海,搭上女侍伸來的手背,最後一絲飄浮的心思,是被站起身時,沉重加鉛的雙腿給拉了回來,終究,她已經不再是當年的豆蔻年華,如今更因為服藥而日漸衰沉,「蘭兒。」

「是,小姐。」

「這好,我當年將韜兒遣出『坤寧宮』了,是不?我一手養他到七歲,太知道他認了死扣就勸不回的性子,這一點,他像他父皇,我不想拖累他,但我希望他能比他父皇多一點慈悲,你說,倘若如今我將當年的苦心告訴他,他能否為我保住容哥兒的命?」

話落,她與多年的貼身女侍相視久久,想起這兩年奪嫡的腥風血雨,其中不無皇帝的包容與放縱,如今想來,這位帝王的疑心早起,再想兩位皇子的水火不容,血染朝堂,想……她們不敢再想,終究是相視無語,只有華芙渠的一聲輕嘆逸唇而出,幽幽地盪進清風裡……

芙渠。

那日,從客棧二樓摔進他懷裡的少女,有一個美得極襯她出色外貌的名字,那天之後,他在谷里的院子里,就栽滿了各色的荷花。

只是最終,他只得了那池荷花的美麗與清香,那一朵他真正想要,卻說自己離不開華家那攤泥污的「芙渠」,最終做了他人妻。

芙渠,我絕不救皇帝。

他凝視著書案上初乾的墨漬,打算直白地回她,他是鐵了心不救中毒日久的皇帝,就算,他可以不計較那位帝王搶去了他心愛的女子,他也不能無視要解那毒的嚴苛。

他的芙渠並不知道,早在很久之前,皇室已經派人過來,私下請了「藥王谷」里的人去為皇帝診病,所以,在她開口之前,他就已經知道皇帝中了奇毒,如今的皇帝,一身都是毒血了,倘若要將毒給盡解,醫治之人必須付出不小代價,而且,前提是還必須得到一樣稀世珍物。

想到她看到自己這樣拒絕的嚴詞,會露出失望的表情,他搖頭苦笑,揉去了那張紙,落筆又新寫了一份。

芙渠,你真該死,總知道如何為難我對你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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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馭修羅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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