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節 沉思者

第七十四節 沉思者

第七十四節

出發的過程和以往沒什麼區別,唯一值得一提的地方就是韋斯特先生帶來了一輛大車。行雲和珈蘭有兩匹輪換的馬,尤利烏斯兄弟有一匹,凡妮莎那裡也有一匹,於是把馬背上的負載都放到馬車上,四匹馬拉起這輛四輪馬車,尤利烏斯把自己的坐騎拴在車后,他臨時充當了一次馬車夫。

這個舉措對行雲他們的幫助很大。

冒險者除了坐騎還加帶負重馬不是沒有原因的。以凡妮莎為例子,她騎馬前進的時候,身上很顯然不可能穿上全套鏈甲,那樣會極大的消耗她和她胯下坐騎的體力;再就是戰士們一般都有兩套武器,一套是單手劍和大盾的組合,一件是雙手武器。這些隨時可能用到的物品也是由馱載馬背負的,像凡妮莎,現在身上的武器不過就是腰間懸挂的一把單手劍而已。

由於每個冒險的徽章空間基本只有一個,所以極少有像珈蘭這樣選擇空間狹小的那種徽章。多數達到三階的冒險者會選擇傳送輪帶式的空間,這種空間的缺點就是很可能你要等一小會才能取出你想要取出的物品,雖然這一小會很短暫,但是對於冒險者這樣經常處於極為危險狀況的人群來說,往往這一小會就會決定勝負,決定生死。

至於像行雲這樣選擇無序大型空間的徽章的冒險者,也經常會為了同時出現一大堆用品而閃花了眼睛。他和珈蘭除了綁在腿上的匕首,就只有弓是掛在騎乘馬身側或者背在背上,幾百隻箭有一小部分是背負在負重馬身上,珈蘭和行雲背上的箭袋裡裝的是蒂娜給的那幾支破魔屠龍箭,和韋斯特先生特意給置辦的幾支箭頭塗抹麻醉和暈眩毒素的獵魔箭。

尤利烏斯看著凡妮莎放在馬車上的鏈甲,眼光中有些羨慕。

一個戰士最重要的裝備包含了雙手武器,單手武器,盾牌,和盔甲這四種主要的分類。

一般戰士出道后第一件需要加強或者更新的裝備就是盾牌,一面好的盾牌或許可以在一次冒險中發揮出扭轉乾坤的效果,然後是與盾牌相配合的單手武器。當然某些特別的戰士也許會以雙手武器作為自己的首選,他們往往把「進攻就是最好的防守」掛在嘴邊。

但是無論是什麼戰士,無論是以進攻還是防禦為主,他們最後加強,也是最期望加強的裝備,就是盔甲。一套上乘的盔甲可以代表出一個戰士的實力,財力,甚至身份和地位。

盔甲的名字來源於最高級的護甲——鎧甲,因為鎧甲是包含頭盔,全身甲,戰靴等包裹全身的一整套的。行雲在海頓鎮看到最多的戰士僅僅擁有不同材料的皮甲,還有不少新加入冒險的戰士僅僅擁有一塊皮護心而已。

凡妮莎擁有鏈甲,這在海頓家族的戰士里是很少有的。鏈甲又被稱作連環甲,這種甲是用無數的金屬扣環環相扣而得名的,它對弓箭的防禦力很高,當然對魔獸的利爪和劍類武器的劈砍在防禦上比皮甲也提高了不少。

尤利烏斯擁有的就是皮甲,而尤利烏察,就是那種衣服外僅有一塊斜跨的皮護心的騎士。行雲揣摩著他們倆的錢估計都花在了武器上。不論是尤利烏斯擁有的大劍雙截刃,還是尤利烏察的戰錘無畏,都是海頓鎮冒險者手裡能數得著的好武器。

這些關於武器和鎧甲的知識都是聽身旁的伊麗莎白所簡單描述的,路程上他們除了被矯正一些騎術的錯誤之處,就是聽這個意氣風發的大女孩點評萬物。

尤利烏察還是會偶爾偷偷地注視一下伊麗莎白,這瞞不過珈蘭和行雲那敏銳的獵人視覺。令他們兩人非常奇怪的是,尤利烏察這種兩米五的猛男,居然從沒有和伊麗莎白說過哪怕是一句話,而他看起來並不像是那種極為害羞的男人。

尤利烏斯暗暗苦笑。

沒花太多時間,冒險小隊就到了席連勃大叔的牧場。由於已經進入冬天,他們牧人一般都會選定一個地方,囤積上儘可能多的草料,來讓畜群能度過寒冬。

行雲做了自我介紹並介紹了其他幾個成員,他向席連勃大叔要了單獨外出的小孩的衣服,放在黑木,凱,二號和三號的鼻子上讓它們認了認味道,然後就立刻出發了。

他們得知那個少年名字叫做巴里安,巴里安·穆倫。

珈蘭下馬認真的看著凱它們的反應,結果基本沒有什麼收穫。巴里安獨自外出到現在,估計有四到五天的時間了,這段時間內,僅僅是每日清晨掛在草木枝葉上的露珠,就差不多可以沖刷掉附著在上面的味道。

他們行進的方向主要是向東,因為在地圖上標示著距離這附近最近的山巒,就是在東邊。地圖上標註的名字是鏡羅山,一個很奇怪的名字。

因為席連勃大叔一再的叮囑,這個來襲擊小馬的狠物是會飛的,應該在東邊的山裡。當初巴里安給他描述的就是當他趕到現場的時候,就只能看到向東飛去的一個黑點了,而地上的血並不多。

巴里安當初並沒有說出這個襲擊的飛獸到底是什麼,但是第二天席連勃大叔起來,就發現自己的小兒子連人帶馬都不見了,獵狗也少了一隻。

地圖上的比例尺居然不準確!在走了整整兩天的時間后,他們才看到鏡羅山在暮色中的輪廓,按地圖上的距離,昨天應該就能到達的。

不過此時進山顯然是不合適的,黃昏他們在山腳紮營,就在黑木他們搜索到的一條河邊。河面並不寬,也就是五六米的樣子。

現在已經是十一月,河面上吹來的風已經很有些涼意。行雲獨自站在河邊,今晚並不是他負責守夜,只是他睡不著。

從出現在這個世界的那一刻開始,行雲就在努力地學習,學習生存的本領,加上此後的各種訓練,野外歷練,冒險等等,並沒有給他太多的時間去思考些生存之外的事情。經過龍血的洗鍊之後,他的睡眠比以往少了很多,但卻沒影響他白天里的精神。

行雲終於有些寂靜的時間,以一個研究員的態度,來審視下自己。

他知道自己在以前的世界里是不會這樣做反思和審視的,也許是因為那時自己並沒有什麼想去珍惜的東西,自己日復一日的重複著研究員們做的事情,主要是因為自己無事可做。

野外考察隊的隊長好心給了自己一張研究員的津貼卡,也是給了自己一份生存的權利。行雲問自己:如果當初隊長沒給自己這張銀行卡,自己會怎麼辦?

會繼續回到城市裡,找份工作,混吃混喝混日子嗎?應該是不會的。他覺得自己不適應那裡,當初自己是在那裡呆過的,可是自己適應了嗎?答案是沒有。

自己沒能適應早上地鐵和公交車人擠人擠到關不上車門的擁擠;也沒能適應因為碰了一下或擠了一下,地鐵里兩個人就吵得不可開交的歇斯底里;沒能適應一個人過春節時廣告里插播春節晚會的喜慶氣氛;也沒能適應城市讓生活更美好,大家都美好的城市精神文明……

其實是自己承受不了那種壓力吧,城市也許就像是巨獸,把一個個鮮活的,花枝招展,神清氣爽的人吞進去;把一個個疲累的,衣冠不整,眼紅氣粗的人拉出來。它榨乾了那些活力,於是心滿意足的睡著了。

被排泄出來的人們很憤慨,他們一部分被紙醉金迷,燈紅酒綠的夜生活迷住了,他們麻醉自己,放浪自己,發泄自己的不忿和僅剩的精力,然後沉沉的睡去。

有一部分人繼續抓緊時間進修和學習,他們有野心:要更好的待遇,要更好的生活,要更好的明天!他們加強自己,爭取有一天,更快的有一天,能夠把心底早已看不慣的上司踩在腳下,代替他們,過上他們那樣的生活。

有人疲累之餘回到家裡,卻發現什麼都看不慣,另一半也很累,他或者她也是什麼都不想做,於是爭吵就從誰做飯開始,一直到你的不足我的不足,你的不好我的不好,你不如誰好我不如誰好,你家不如誰好我家不如誰好,你爸媽不如誰好我爸媽不如誰好……糾紛了,分裂了,離開了,彷徨了。

人人都在追求著!

**!**!!**!!!

行雲想要傳說中的精神文明,可是他找不到……

那時行雲一個人站在天空下看著無邊的黑夜,沒有星星的夜晚,他知道,不是星星沒有了,而是被各種污染和廢氣的夜空所擋住了。夜幕就像是向他壓過來,一直壓過來!

他害怕了,他被壓力壓倒了,他喘不過氣來。

老同學給了他一個機會,行雲就忙不迭名正言順的逃離了這個地方。

考察員的工作是清苦的,每天在茫茫雪地里跋涉,在崇山峻岭的古老森林中尋覓著那一絲幾乎不可能存在的蹤跡。

那時大家都是帶著有色眼鏡的,因為總是看著皚皚白雪的反光,時間長了會瞎的。大家都看不清楚對方的容貌,只知道誰遇到危險都要去幫一把。這種生活,反而讓行雲感覺到了很多樸實的友情。

可半年過去了沒有任何成果,很多人都動搖了,他們想回去,這裡太艱苦了。

回到家裡去,回到城市裡去。

那一天大家最後一次圍在飯桌旁唱歌,因為明天,他們就要都回去了。

隊長找到了行雲。他看好行雲,一個沒什麼經驗的打雜隨行人員,半年多來背負著攝像器材跟著自己隊伍深山老林的跋涉,現在,他已經可以做一個合格的野生動物研究員了,雖然距離優秀還有很遠的距離。

他說:「你跟我們一起回去吧,下一個項目是去長江上源去尋找並研究野生的白鰭豚。」

行雲很高興得到了隊長的認可,他問:「馬上就去嗎?」

隊長哈哈大笑:「行雲啊,你還太年輕!隊員們需要回家休息一段時間,並且整理報告,把各種標本和其他東西製作歸類等等,新項目的審批也要時間,還有項目資金的到位……」

他沉吟了一下,才說:「差不多要一年以後。」

行雲搖搖頭:「那我先不回去了,這兒住習慣了,這裡就是我家。等到你們要出發時,電子郵箱給我發一封信說明哪裡集合,我到時候去找你們。」

隊長拍拍他的肩膀,沒再說什麼。

一年後行雲聯繫過當時的隊員,得知隊長因為車禍,不幸去世了。行雲聽到這個噩耗沉默了很久,不會有新的項目了,起碼,項目里不會再有他這個人。

又一年後行雲發現了烏格瑞帝,他突然發覺這就是他所追求的精神文明,他所追求的人生意義,他急不可耐的要找人來更好的保護它。

彷彿保護它,就能保護一切!所有的所有!

而當行雲看到那些武裝到牙齒的悍匪的時候,再之後看到烏格瑞帝的屍體的時候,他的心涼了。

自責,悔恨,和無力感讓他了無生念。

到了這裡后,自己拚命似的接受訓練,多少應是有一點關係的,自己不希望再有悔恨,也不希望再感覺無能為力。

行雲只能拚命的訓練。

雖然他很顯然錯過了武技訓練的最好時間,但兩位大叔眼裡的欣賞給了他莫大的勇氣和堅持。

更主要是珈蘭,她不僅給了自己活下去的待遇,還給了自己活下去的理由和動力。

行雲開始時在無際的海頓森林裡是沒有多少生存能力的,但是珈蘭和托尼大叔收留了他。雖然珈蘭的脾氣未必有多好,但是淡淡的關懷自己還是能感覺到的。

美女人人愛,所以行雲犯了個不是錯誤的錯誤,他喜歡上珈蘭了。

行雲像個傻小子一樣,忘記了「膽大心細臉皮厚」七字泡妞真言,也沒有多少泡妞的行動,退化的跟個男孩一樣,只想靠拚命的努力,用自己不斷地進步,吸引女神更多的目光。

只是更多的注視就已經足夠了,他沒想到珈蘭會喜歡了自己。

他那時每一次看向珈蘭的時候,心裡就很不自信。

但是,有一種情愫叫做好感,而好感是可以被人感知的,儘管比較朦朧。

兩人定情是在當初村裡為了城鎮的事情開緊急會議的時候,那時心裡熱浪洶湧的自己打破了自己一貫的中庸或者低調,提出了一個石破天驚的建議——把這個城鎮掌握在我們自己手裡!

現在想起來還有些后怕,這明顯就是當時珈蘭接受自己的告白讓自己高興的有點不知道姓啥了,才提出這麼膽大包天的觀點。

但是現實就是這麼奇怪,一切都按照這條路線慢慢的走上了正軌,自己和珈蘭恩愛的結婚,甚至蒂娜這個巨龍岳母,居然給了自己一個做夢都沒想到的機會,比之重生也不逞多讓。

當珈蘭振翅飛翔的時候自己最多的感覺是什麼,雖然自己不想承認,是怕,是害怕,有一種怕她就此飛走的感覺,所以珈蘭撲進自己懷裡的時候,自己把她抱得緊緊地。

當時,珈蘭很俏皮地問:「我要是飛走了怎麼辦?」

行雲說我會把你找回來!說的沒有絲毫猶豫。

珈蘭用一根指頭輕輕點了點行雲的額頭。

「笨蛋!我會飛回來,這裡是我的家。」

她的手指在行雲胸膛上輕輕畫了一個圈。

回味著甜蜜,行雲的笑容出現在臉上。

四周靜悄悄的,黑木就躺在不遠處,雙耳還是直豎著的。行雲回頭看了看,然後慢慢坐了下來,他捻起一根草莖,剝去外層葉片,含到嘴裡。

草莖有點苦的味道,但是很清新,這讓他由於漫漫長夜而感到有些酸軟的牙齒舒服了許多。

臉帶笑容的行雲彷彿連思緒都開朗了許多,他自嘲的覺得以前的自己可能是太過於悲觀了。以前那個世界,肯定還是有著許多可愛的人,許多可愛的事情的,只是由於他自己關閉了心扉,而沒有注意到。

自己來到這個世界,死過了一次,反倒敞開了心扉。於是,自己也能看到美好的事物,看到許多美好而善良的人們。

也許每個人的存在,都是被別的人所支持和信仰的。也許那個人你知道,也許你不知道,那個支持和信仰你的人可能是你的父母,可能是你的老師,可能是你的伴侶,或者是孩子……

也許就是因為有著這些支持和信仰的人們的存在,每個人才都在不自覺間奮鬥著,不管他所奮鬥的理由是什麼,不管他知道或者不知道。

行雲忽然覺得自己有點不可原諒,母親為了家裡的生計,可能是忙到沒有時間來告訴自己這些,可能是忘了,可能是根本不知道還要告訴孩子這個,可是自己呢?

自己整整的一生也沒有去想過她想要什麼。

現在失去了她,自己才明白了這若隱若現的道理,她總是要自己不要惹事,不要打架,難道不是希望自己好好的活著嗎?

自己能好好地活著!這也許就是她的期望。

行雲抬頭仰望著逐漸明亮的天際,暗暗在心裡說:不管怎麼說,我現在終於想明白了,而且,我現在還有了珈蘭,還有了家族裡友善的人們,我也在努力讓自己活得更好!

紅日在地平線上露出了頭。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獵人筆跡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獵人筆跡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七十四節 沉思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