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他眯起眼睛,問道:「你要和我離婚?」

譚亦秋回嘴說:「我一開始就不該和你結婚。」

郝仁的臉瞬間陰沉了下來,「那你應該跟誰結婚?宋何嗎?」

譚亦秋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居然還把這件事拿出來說,事情過去這麼久了,難道你就沒點新鮮的梗嗎?有事沒事就搬出宋何來,我不想因為同一件事跟你吵這麼多年。」她拉着床單下床,似乎根本不想和郝仁共處一室,逕自走出去。

郝仁赤身裸體地追上來,但他走了幾步之後就停了下來,臉色鐵青地站了一會,緊接着轉身回房。

近一年多來,他們爭吵了無數次,但每一次都是以郝仁服軟而告終,這一次也不例外。

郝仁將車子停在譚亦秋的公司門口,副駕駛座上擺着一束玫瑰,和一個放着胸針的天鵝絨盒子。

他伸手摸了摸花瓣,心想今晚要帶譚亦秋去她最愛的那家日式料理吃晚餐,再帶她去看場電影,有時間還可以去散散步,這樣一來,譚亦秋肯定不會再生氣了,打好了如意算盤后,郝仁心情甚好地等譚亦秋下班。

當時針即將指向七的時候,譚亦秋出現在公司大樓外。

郝仁的臉上浮現笑容,他拿起玫瑰花和胸針,打開車門探出大半個身子,對着譚亦秋按了兩下喇叭,但譚亦秋並沒有朝他這邊看過來,因為有一輛車子直接停在她眼前,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接着車裏下來一個男人,他穿着剪裁合身的銀灰色西裝,手裏同樣也捧著一束玫瑰。

郝仁的笑容已經轉化成了憤怒,那是宋何。

宋何站在車前和譚亦秋說話。

譚亦秋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說話間目光一轉,不經意地落到了郝仁的身上,她看見了他,然後臉色微微一變。

郝仁拿着花和胸針走過馬路,來到他們身邊,他的臉色鐵青,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宋何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溫和地笑了笑,「這麼巧啊,郝老師。」

郝仁筆直地看了譚亦秋一會,抓起她纖細的手臂,頭也不回地往前走,譚亦秋掙紮了幾下沒掙紮開,索性和他走過馬路坐上車,宋何看着他們兩個人離開,並沒有說什麼,只是低頭看着懷中的玫瑰笑了笑。

砰的一聲,郝仁關上車門,接着順手將玫瑰花和胸針扔到後座。

譚亦秋看了他一眼,接着說:「你不要誤會。」

從見面到回家,這是他們之間所說的唯一一句話,郝仁沒再說話,譚亦秋也不再解釋,兩人一路靜默地回到公寓。

回家之後,譚亦秋看到郝仁懷裏還捧著那束花,姿勢好像是要把花遞給她,她的心頭不禁變得柔軟起來,開口道:「我……」

「我今天本來打算用這個哄你開心的。」郝仁在她面前把花扔到地上,「但現在看來沒有必要了。」

譚亦秋愣在了原地。

郝仁冷冷地看着她,眼珠似乎被盛怒燒得更幽黑,「你不是想離婚嗎?」

譚亦秋不禁挺直了背脊。

郝仁在她的目光下一字一句地說:「明天早上八點,我們就去戶政事務所。」說完他就離開了公寓,只留下譚亦秋傻傻地站在客廳中央。

不知過了多久,譚亦秋才回過神,她的小腿已經站到麻掉了,那感覺好像有無數只小螞蟻在骨頭上爬,順着血管一路爬到她的心頭,將她咬得痛癢難耐。

譚亦秋想要蹲下去,但她的膝蓋卻無論如何都彎不下去,她知道,即便自己蹲下去,也沒人會來摟着她、安慰她。

事情的走向似乎和她高中時一模一樣,那時宋何不肯相信她,狠狠地拋棄了她;多年後的今天,郝仁重蹈覆轍,甚至連解釋的機會都不肯給她。

譚亦秋輕輕地笑,淚水順着眼角流了下來,將她的笑容變得更加苦澀,這次的心痛遠勝於宋何帶給她的痛,她根本就沒有想到,當初信誓旦旦地說會信任她的郝仁也會變成這樣,他們多年婚姻所建立起的信任居然如此脆弱,雖然她早有預感……

早先在郝仁手機里發現其他女人發給他的短訊時,她就有所察覺了,而前幾天在公寓看到那個年輕女人後,她就更肯定了,郝仁一定是嫌棄她老了,或許他當初追求她,也只是因為她年輕漂亮,她想不出第二個郝仁會對她那麼痴情的理由,畢竟當時她對他的態度那麼惡劣。

譚亦秋覺得自己的心頭湧出了一股強烈的憤怒,呵呵,宋何和郝仁在這方面還真是驚人的相似,都把她當成了一個花瓶,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丟掉。

但她已經不再是當年的譚亦秋了,現在的她有地位、有工作,就算她是一個花瓶,也是個足以把他們砸得頭破血流的花瓶,她這次不會再那麼懦弱了,沒有了郝仁,她會變得更自由,可即便如此,她的眼淚為什麼還是流個不停?

然而那個被譚亦秋在心裏罵得頭破血流的郝仁,沒過幾個小時就後悔了自己的決定。

他剛才一定是腦袋秀逗了,好端端地為什麼說離婚啊,追了這麼多年才追到的老婆,憑什麼便宜地讓給別人啊?

郝仁煩躁地用手抓了抓頭髮,心裏暗罵自己太衝動,怎麼也不聽譚亦秋解釋一下,他是從什麼時候這麼不信任譚亦秋的?這樣的他和之前的宋何又有什麼兩樣?

可能是最近的他太古怪了吧,因為兩人的婚姻步入第八個年頭,所以就覺得莫名地恐慌,總怕那個傳說中的七年之癢會落到他們兩個的頭上。

他這個想法明明是怕譚亦秋會離開自己啊,可為什麼實際做出行動卻是主動提出了離婚?郝仁,你他媽的真是秀逗秀到外婆家了,他忍不住狠狠地捶了自己的頭幾下。

「你這是幹什麼?」端著兩杯酒的郝寧從吧枱後走出來,面無表情地看着郝仁垂頭喪氣的模樣。

郝仁倏地站起來,愣頭愣腦地說:「要不我現在就回家下跪求饒吧?」

郝寧把酒放到他面前,「不愧是我大哥,有骨氣。」

郝仁說:「老婆都要沒了,要骨氣還有個屁用。」

郝寧擰著眉說:「你好歹是做過老師的人,有點素質行不行?你就是太粗俗了,嫂子才不給你好臉色看。」

郝仁又坐回去,拿起眼前的酒一飲而盡,然後用力地放下杯子,抹了抹嘴,「她不給我好臉色要給誰好臉色?那個混蛋宋何嗎?他媽的,一想起他,老子就有氣。」

「你搶了人家的女朋友,你有什麼氣?」

「喂,你到底是誰弟弟?你改姓宋算了。」

郝寧思考了一下,然後搖頭,「宋寧不太好聽,拗口。」

郝仁真是敗給自己這個弟弟了,別看他平時一副不言不語、波瀾不驚的樣子,但說出口的話卻足以把人氣死。

郝仁不和他計較,轉而用手搓了搓臉,用力地揉着下巴,嘴裏念念有詞,「現在回去還來得及嗎?要不去低頭認個錯?」

郝寧默默地抿了口酒。

郝仁自顧自地否決了自己的想法,「不行,那也太沒面子了,畢竟是她和宋何見面在先啊。」

郝寧讓酒在嘴裏滾了一下,然後才咽下去。

郝仁又搖頭說:「但如果她什麼都沒做,我不是就冤枉她了?到時候老婆跑了可就太冤枉了。」

郝寧把杯子放回到桌上。

「但就這樣回去了又好不甘心,可她如果真和我離婚了怎麼辦?她不會真和我離婚吧?這女人沒道理這麼狠心啊。」郝仁的手指迅速地拍打着桌面,急促而快速的嗒嗒聲昭示着他此刻焦躁的心情。

郝仁翻來覆去地碎碎念,讓郝寧終於忍無可忍地打斷他,「你能不能再嘮叨點?」

郝仁被他吼得一愣,喊了回去,「那你說我該怎麼辦啊?」

郝寧站起來,一掃剛才面無表情的樣子,變得暴躁不已,「現在他媽的都淩晨一點了,你他媽的這麼晚回去吵人睡覺幹什麼?快滾去客房睡覺,明天一大早回家跪地求饒,求饒不成就把女人捆上床,看她還怎麼和你離婚。」

一口氣吼完,郝寧揉了揉自己幾乎要豎起來的眉毛,不耐地道:「嘮嘮叨叨的,精神分裂啊。」說完又罵了句髒話,回房睡覺了,臨走前還把客廳燈關上,把郝仁一個人留在黑暗中。

其實要說精神分裂,郝家最精神分裂的就是郝寧,這一點他的上司兼表弟最為清楚,這個人溫和的時候特別溫和,但不知道什麼時候你踩中他的雷點,他就像個鞭炮似的被點燃了。

郝仁在黑暗中靜坐了一會,竟是揉着頭髮苦笑了起來,「精神分裂還有家族遺傳。」

不過郝寧說的似乎也有道理,郝仁嘆了口氣,身子一歪,倒在沙發上就這樣睡了。

這一夜郝仁幾乎沒有睡,腦子仍然在糾結剛才想的事,淩晨四點左右他就睡不着了,索性張着眼睛看着窗外的天色一點一點的亮起來,直到天色大亮,射進公寓的光芒映亮了他佈滿血絲的眼睛。

六點的時候郝寧起床了,他神清氣爽的走出房間,面無表情地看了眼郝仁,不冷不熱地問:「我要做早餐,你吃不吃?」

郝仁搖頭,「我等一下就走了。」

郝寧哦了一聲,走進廚房不再搭理他。

七點鐘時,郝仁也從沙發上爬了起來,他揉着頭髮走進客房的浴室,擰開水龍頭往臉上潑了潑水,他扯下旁邊的毛巾擦了擦臉,看了看鏡中滿眼血絲、滿臉鬍渣的男人,他看起來可真糟糕。

郝仁揉了揉眼,把毛巾扔到一邊就走了出去。

郝寧站在餐桌前看財經雜誌,在郝仁經過時,他掀起眼皮,淡淡地說:「祝你成功。」

郝仁伸手從郝寧面前的碟子裏拿了片麵包,然後叼在嘴裏,對着郝寧豎起了大拇指。

郝仁在路上一直琢磨著,見到譚亦秋之後要說些什麼,但當他開車到樓下時,他頓時把想要說的話全部都忘了。

譚亦秋已經站在公寓樓下了,她穿了件紅色的復古襯衫和黑色長褲,黑髮被綰了起來,碩大的耳環垂在臉側,那張化著精緻妝容的小臉上滿是冷淡的神情,似乎今天和以往的每一天都一樣。

郝仁下車朝她走過去,譚亦秋遠遠就看到他,眼底瞬間浮出了些許的憤怒,不過等他走近,她才看到他憔悴的臉色。

郝仁走到公寓前的台階下站定,譚亦秋站在兩級台階上,但仍舊比郝仁稍稍矮一點。

郝仁習慣性地揉了揉下巴,聲音粗嘎地問:「你在做什麼?」

譚亦秋淡定地說:「我在等你。」

郝仁知道她在等什麼,心情霎時間又煩躁起來。

譚亦秋換了只手提着包包,「我們現在就去戶政事務所吧。」

郝仁齜了齜牙,然後肌肉緊繃地笑了笑,「你這麼着急?」

譚亦秋有些無語地看着他,「是你着急才對吧,昨晚提出離婚的可不是我。」

郝仁被堵得無話可說,一時間氣惱無比,他知道自己昨天的做法很蠢,而今天本來也打算來找譚亦秋和好,但她積極的態度令郝仁很不爽,一大早就打扮得漂漂亮地等在公寓門口,好像迫不及待要去離婚似的,他很憤怒,卻不知道是因為自己,還是因為譚亦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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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不及做前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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