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瓊崖、高郵

「聽說了沒有，本朝官軍已經在瓊州登6了備大學堂的規矩森嚴，也只有在晚自習后至熄燈前的半個時辰里，生員宿舍才有自由活動的時間。「若不是在武學學習，說不定咱們還有機會參加呢，可惜了這彪炳國朝第一功。」

「整整一萬人，牛刀殺雞，又有什麼功勞可言的，還是老老實實在學堂上課吧，連整合都弄懂就想著功勞，不要白日做夢了。」當下就有人半是玩笑，半是嘲諷的回應著。

「瓊崖一路三州七縣，不過千餘假韃子和三千弓手，用一萬人去的確奢侈了點。要換成我，用水軍封鎖了海峽，再用一廂大軍就足以橫掃全島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馬上就有人將自己代入統兵的角色，在那裡大言不慚起來。

「對付假韃子和地方弓手卻是容易，但是瓊島黎民眾多，用三、四千人我看你是託大了。」也有人不同意，於是開始眾說紛紜了。

「我以為，瓊崖雖然偏遠，但是畢竟是國朝舊地之一，」聽著眾人討論的熱烈，方明也放下手中的書本，參與了進來。「牛刀殺雞，也是殺給議郎和普通功民看的。」

「之侑說得對。」鄰鋪的李芳比較贊同方明的見解。「國之大事，唯祭與戎，大國師當年也有論斷，要算經濟賬也要算政治賬，估計這次樞密院就是在給國朝上下算政治賬呢。」

「依我看，樞密院用兵謹慎不僅僅是著眼於瓊州一地，估摸著也是為了看看廣南東路1的反應吧。」說著，又有人提出一個新的見解。

「有個鳥反應，韃子內亂叢生，江西分省2蟻民作亂者不知凡凡，那些個齷齪的韃官漢奸還有空管荒僻的瓊崖不成。再說了以水軍的力量，北面哪有可能突破得了。」漸漸的，話題被引申開了。

「水軍也不可能長期在海峽巡航的。」當然，不同意的還是有的。「其實幹脆打過海去豈不是更徹底，以官軍的實力就算不能直搗大都，也能歸復高宗朝的疆域。」這是激進派的主張。

「這個怕是政事堂的相公們絕對不會同意的，不能克盡全功，我看還是不要魯莽滅裂的為好。」保守派也有自己的觀點。

「都是這幫文臣壞的事，依我說，眼下神州的形式，只要官軍登6了，故國百姓必須聞風景從的，這麼瞻前顧後，豈能成得了大事。」突然間，有人跳躍式的批判起現在的文官政治了。

「就是，就是，從靖康年到景炎年都是這幫文臣堅持以文御武壞的事，若不是大國師橫空出世，也就沒有海國的今日了。現在大國師才故去十幾年，他們又出來壞事，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這樣的指控在軍中也是常事，但是這麼激烈的也少見。

「好了，」譚雋曄站出來了，他是舍長，有些過分的話，他不能不出面來糾正。「就事論事，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還是說說有用的吧。」

「你們說，瓊崖光復了以後，朝廷會怎麼處分其地。」看到一下子冷了場，方明出面調節了。「是設立州縣，還是以路置之。」

「州縣？不可能，」這也是個有爭議的話題，於是眾人的注意力被順利轉移了。「若要是朝廷真這樣做了，怎麼面對海國各路的功民，議政會也絕對不會通過的。」

「那日後光復神州了也一併如此辦理呢？」同樣，持不同己見的人還不少呢。「那不是將故國視作了殖民地了嘛？豈不是失去了國朝規復的真意了。」

「那也不能出賣現而今這一千多萬功民的利益吧。」議論又漸趨白熱化了。

「四二六舍吵什麼！熄燈了還不睡，難道想全體禁閉不成。」結果議論來議論去，忘了時間，被巡監的戍卒一頓搶白，頓時嚇得眾人四散奔逃，一個個鑽入被窩，消聲滅跡了。

怪不得朝廷不願意馬上就介入神州呢，躺在床上，方明感嘆著，區區一個武學宿舍都統一不了意見，顯而易見，面對天下悠悠眾生，這如何處政想必也難煞了政事堂吧。

耽羅島，真宗大中祥符八年高麗廢止耽羅國國號，設耽羅郡；恭宗德佑元年高麗忠烈王恢復耽羅國，設蒙古總管府；共和十三年高麗收回耽羅復設牧臣；共和五十四年，宋廷職方司正式派人以商賈之名獲得開港之權。

時至今日，宋人已經完全佔據了此島，除了名義上的耽羅郡守還是高麗人以外，大宋已經將其徹底變成了自己的海外殖民地，只不過這個名不符實的殖民地現在完全是軍管的而已。

「長官，大都的急報。」職方司就是這座島的實際統治者、郡守的太上皇。

「大歡喜禪法？是什麼東西。」一位主官拆開密封的蠟丸，才讀了一句，就有些疑問的諮詢著身邊的人。

「西域和吐蕃番僧的無遮**，以曼荼羅為香，據說行此法時可以見到天女和西天極樂世界，可獲得無上的快感。」職方司人才濟濟，很快就有人查到了出處。「不過一旦經常吸聞，怕是上癮難戒。」

「甚好，立刻往行在，虜酋為哈麻、禿魯所誘，以番僧行大歡喜法，開無遮法會，集百人殿中宣淫，倒行逆施，穢亂宮廷，虜之末日不遠了。」

官。」聞者無不欣喜，終於要等到這一天了。

當然這個消息對宋人和處於水深火熱的神州子民來說是個不錯的開端，但對於剛剛進抵淮南準備進攻高郵的脫脫來說就是迎面的一捧涼水了。

「該死的哈麻、混賬的禿魯帖木兒。」脫脫端坐在大帳的中間沉吟不語，倒是一旁的河南行省左丞相太不花3替他抱怨著。「陛下英明神武，怎麼就被這兩個佞臣所蒙蔽了。」

聽了連說者自己都可能不信的冷笑話，脫脫這才抬起頭。「看來事情不太妙啊，」脫脫儘管裝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但是熟悉他的人就會現，他深邃的眸子里充滿了懊喪。「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啊。老夫大意了，這才讓哈麻這小人得逞了。」

「相爺，怕是沒有這麼簡單的吧。」河南行省知樞密院事答失八都魯在大都也有自己的耳報神。「此事透著蹊蹺，怕是宮中也有人蔘合進去了。」

「不管了，只要拿下了高郵，老夫還朝，一切跳樑小丑自然不在話下。」脫脫強撐著，是的，元主讓他總制諸王、諸省各路軍馬，就連西域各國的援軍也在他的調度之下，可見對他的信任，這也是他有底氣的根本。

「那也是，」淮南行省中書平章政事月闊察兒急急忙忙拍著脫脫的馬屁。「陛下對相爺的恩遇，那是誰也比不了的。哈麻一個康居人不過螳臂當車罷了。」

「來人呢。」脫脫一拍椅臂，「立刻傳令下去，全軍上下務必在六月之前聚會高郵城下，凡失期不到者，斬」

「謹遵相爺將令。」看到脫脫怒目圓睜的樣子，三位地方重臣無一不俯從命。

「對了，上次本相簡拔的幾名漢兒豪強呢，全部招過來。」脫脫斟酌了一下。「再傳我相令，凡提兵五百的義民可授千戶、五千者授萬戶。再傳令荊湖、山陝、兩浙、江西各省設義民萬戶府，本相要以漢制漢。」

「相爺高明。」眾人再次阿諛如潮。

「好了，你們下去吧。」脫脫厭惡的揮揮手。「記住了，五月底趕不到高郵，本相就從百戶殺起，殺了百戶殺千戶，殺了千戶殺萬戶，本相落不得好，你們一個個也別想逃了。」

對於脫脫的再一次強調，在場的人更是凜然，沒有人認為脫脫是隨意說說得，他可是真的下的去這個手的。

「哈麻、禿魯、朴不花、奇皇后、太子。」脫脫冷笑著，他的眼線早就查明了一切，只不過不會在人前明說吧了。「等我回到大都，我一個個的整死你們。」

然而脫脫還有機會回到大都嗎？

「你立刻飛報朴不花大人，把脫脫的做法報上去。」這不，出了脫脫的大帳，月闊察兒馬上招來自己的心腹。「我這邊想辦法讓各路將領，消極避戰，但是這尾的是，還要讓朴大人替下面做了才是。」

「屬下明白，大人還有什麼交代。」

「不用了。」月闊察兒擺擺手，示意下人立刻去辦，隨後他拍拍手，幾個黑影出現在他的面前。「去看看太不花和答失八都魯在幹什麼，我就不信，他們會在一棵樹上弔死。」

註：

12：同是指的廣東。元朝末年將江西行省一分為三，是為廣東行省、福建行省，江西行省。

3：正史上太不花成為河南行省左丞相當在脫脫被貶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