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最近有人遇上事了,遇上大事了。

這個遇上大事的人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馬上就要被人做掉了還全然不知;馬上就要掛掉了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得罪了「狼王府」的夏承斌;得罪的人是誰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居然嫌自己死得太慢,偷偷溜進了夏承斌的家,準備來一個「攻其不備」。

或許這位老兄混黑道的時候,完全沒有用到大腦這一工具。

可時代不同了,流氓也是需要有知識的,沒有知識也請你有一些常識,起碼要知道哪些人可以閑來無事就去找碴揍一頓,哪些人一旦碰了一點點就會死得連渣都不剩,而這位夏承斌偏偏就是後者,道上的人都對他很陌生,因為夏承斌在赫赫有名的「狼王府」里根本排不上號,只負責管理信義路這麼一個小地方。

放到古代,他就是個七品芝麻官。

說到「狼王府」,這是一個數一數二的黑幫組織,除了原有的地下賭場、地下錢莊、妓院、色情咖啡廳、討債公司等傳統行業外,「狼王府」將勢力滲透到各行各業之中,向影視、傳播、餐飲業等行業進軍,甚至將業務擴大到美國、日本和香港等地。

在狼王府里,有幾號人是絕對不能招惹的,而「御人」就算其中一號,這個稱號人盡皆知,不過他們不知道的是,夏承斌,就是御人。

正是這種障眼法,才讓那位老兄不知死活的撞了上來,於是有了現在的這個場景……夏承斌坐在浸泡於黑暗中的客廳里,手裏握著一把精緻的袖珍左輪槍,修長的手指來回的撫摸著槍口,臉上掛着一抹陰森至極的笑容。

他低調了太久,久到已經忘記用槍是什麼感覺了。

一個原本守在窗邊的手下像貓一樣無聲的靠近,用只有他能聽到的聲音說:「他來了。」

沙發上的男人沒有出聲,他的臉浸在黑暗之中,褐色的眸子微微發亮,使他彷若蟄伏在黑暗之中的野獸,片刻之後,他擡眼,陰沉的眸子中倏的掠過一絲殺意,就是現在!

隱藏在黑暗之中的男人們一瞬間都涌了出來,夏承斌卻在此刻又垂下眼。

獨棟公寓的門被打開,接着便傳來了一聲女性尖叫。

夏承斌眉頭一跳,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該死,抓錯人了!

怒意自他的眸底浮現,下巴的線條也漸漸緊繃,他更加用力的摩挲着手中的左輪槍,目光沉沉的擡眼,想要看看究竟是哪個蠢貨敢壞了他的計劃。

黑衣男人們箝著一個扭動不已的人走進來,或許被捂住了嘴,只能聽見支支吾吾的尖叫聲,這個女人的膽子似乎很大,尖叫聲中竟沒有摻雜着一絲一毫的哭意,只有驚嚇和憤怒。

夏承斌卻沒有心情、也沒有時間去欣賞她的勇敢,他沉聲下令,嗓音彷若冬日的湖水般平穩又冰冷,「開燈。」

手下應聲,下一刻客廳燈光大亮,被縛住的女人猛地閉上了眼睛,渾身也瑟縮了一下,驟然出現的燈光並沒有使夏承斌的表情發生任何變化,只是眸子微微一顫,可當他看清跪在地上的女孩的臉時,瞳孔竟是不可抑制的收縮了一下。

他臉色大變,立刻站了起來,「覓覓?」

被按著的女孩這才適應了光亮,擡起水汪汪的眼睛看向他,驚愕褪去,委屈湧來,剛才還掙紮反抗、無所畏懼的小戰士突然就變成了一個可憐兮兮的公主,她撇了撇嘴,眼睛裏浮出了淚水,聲音也帶了哭腔,「阿、阿承哥。」

夏承斌只覺得一道雷劈到了腦袋上。

在夏承斌的床頭柜上,擺有一個相框。

相框裏放着他在挪威馬場和他的私人馬匹的合照,然而在這張照片之下,卻是一個少女的照片,女孩穿着國中制服,烏黑垂直的頭髮上面別着一枚心型髮夾,單眼皮的她有一雙水靈剔透的大眼睛,看起來活潑又俏皮,五官更是秀美精緻,尤其是微尖下巴上的唇瓣,不點而紅,又水潤豐澤,總讓人有一親芳澤的衝動。

她站在櫻花樹下,周身花瓣飛舞,幾縷髮絲隨風飄起,拂過臉頰,卻遮不住她靈動的笑容。

這個少女就是藍覓,在人生的最低谷,這張照片一如陽光,拂過夏承斌常年沉浸在絕望與仇恨的心房。

後來夏承斌除掉了所有對抗自己的勢力,九死一生的在狼王府里混出了一番天地,可他突然發現,自己什麼都有了,卻獨獨失去了站在她身邊的資格,她是那麼單純美好,雙手浴血的自己根本不配擁有她。

一向狠辣果決的夏承斌退卻了。

他沒有去打探任何有關藍覓的消息,甚至刻意迴避,可誰知道天意弄人,她居然自己找上門來,以這種戲劇性的方式,也是自己最恐懼的方式與他相見,於是夏承斌慌張了,他好像渾身着了火,只恨不得把所有貼在自己身上的標籤統統燒掉,他不是狼王府的成員,不是那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御人,他只想做夏承斌、藍覓仰慕崇拜的阿承哥哥。

於是夏承斌編織了一個謊言,一個雖然拙劣,卻足以騙過藍覓的謊言,不過編織謊言只是緊急計劃的第二步,第一步就是,逃跑。

藍覓因為受到了驚嚇,差點昏厥過去,再加上經過了漫長的行程才找到夏承斌的家,所以她又疲又累,被送到房間里之後就蒙頭大睡了起來。

關上房門之後,夏承斌面不改色的走下樓,然後抄起衣架上的外套,直接開門走人,他腳步平穩,神色如常,任誰都會以為這位老兄又準備提着槍去幹掉哪個不長眼的蠢貨了,可只有他知道,自己有多着急,急得比人有三急還要急!如果可以,他真希望在自己腦袋上插上三根雞毛表示加急。

夏承斌還沒走到公寓前的行人路就想到了一個問題,於是又風塵僕僕的折返回來,一把推開獨棟三層公寓的大門,目光如炬的射向因為他的詭異舉動都獃滯在客廳、不知道該怎麼辦的黑衣手下們,用極低、極冷的嗓音擠出了幾個字,「除了傭人,都給我滾出來。」

真不愧是跟他混了這麼久的成員,他下令之後就都呼啦啦的滾了出來。

於是在半夜十一點鐘,行人路上出現了這麼一個情景。

十幾個黑衣男人齊刷刷的列隊站在行人路上,而夏承斌站在他們面前,一言不發,臉色比這糟糕的天氣還要陰冷幾分,接着昏黃的路燈一照,彷若地獄修羅一般,手下們很有默契的低着頭,寧可在夜風裏凍著也不試圖和這個男人做任何交流。

不過這其中有一人不同,那就是夏承斌的親信、得力助手廖淳,他在隊伍中邁出了一步,問:「老大,接下來該怎麼辦?」

以這個陣勢,那來偷襲的蠢貨大概也會被嚇到吧?

夜風咻的一聲刮過,夏承斌沒有理他。

五分鐘過後,他才擡起頭,「去準備幾套警察制服,數量以今晚動用的兄弟人數為準。」夏承斌又思忖了一下,補充,「明早之前,我要看見他們穿上制服在我信義路上的房子裏集合。」言罷,目光輕飄飄的往男人們身上掃去,「一個都不能少。」

潛台詞是,少了一個就讓你們家裏人準備領撫恤金吧!

身為得力助手,廖淳的膽識和眼力都是不錯的,「我們是員警的角色?劇情是什麼?」

夏承斌沉默了一會兒,雖然有些不耐煩,但似乎也覺得有必要跟演員解釋一下,否則可能會影響效果,於是他陰著臉開口,「我們是緝毒大隊,正在追查一個販毒組織,而我扮成卧底,馬上就要與販毒頭目進行一筆交易,交易在我家進行,所以你們埋伏在我家周圍,準備將人一網打盡。」說完大概覺得這個謊言還不錯,於是他滿意的勾了勾唇。

這種時候,廖淳應該捧他幾句,拍幾個馬屁滾蛋就好了,可是這個廖淳有頭腦、有能力、有眼力、有膽識,偏偏是個多話的人。

於是他開始表達自己的疑惑,「以我們今天的人數來看,將一個販毒同夥一網打盡似乎是有些困難,而且既然是與頭目進行交易,他肯定不會自己一個人來,也不會不帶家夥,想要不動干戈的解決問題幾乎不可能,開火都算簡單了,麻煩的話可能還得搭進去幾個弟兄;而且為什麼偏偏選在這裏進行交易?他們肯定會挑一個對他們比較有利的地點……」

說到一半,廖淳覺得太陽穴一涼。

那把袖珍左輪槍又被夏承斌握在手裏,此刻正抵著廖淳的太陽穴,夏承斌自然不會對他開槍,只想讓他歇歇舌頭、趕快閉嘴,「現在已經將近十二點,幾個小時之後我就要面對公寓裏的那個女人,來跟她解釋今天所發生的一切,可是你卻還在這裏跟我討論劇本的漏洞?」

「那個女人……」這個能讓御人緊張成這樣的女人是什麼來歷啊?

「如果槍口都沒辦法讓你停止好奇的話,那我就只能依靠扳機了。」夏承斌眯了眯眼。

「不不不……不好奇了。」廖淳立正站好,深知老大說一不二的為人,「我這就去辦事!」

「管好你的舌頭。」他終於放下了手槍,目光一掃,「還有你們。」

「是。」廖淳鬆了口氣,賊心不死的又試探著問:「那今晚的計劃……」

「她已經躺在我房間了,你他媽還來跟我談今晚的計劃!」夏承斌終於忍無可忍的發飆。

「不談了!」廖淳立刻大喊,在夏承斌掏槍之前,迅速的逃回隊伍。

「另外……」夏承斌一擡頭,「剛才是誰綁了她進來?」

幾十秒后,兩個男人低着頭從隊伍里站出來,他們身材高大魁梧,絲毫不遜於夏承斌,可此時此刻,他們低頭的樣子好像只恨不得把腦袋按在胸口裏一樣。

夏承斌兩步邁過去,站到了兩人之間,目光一劃,然後倏的擡起手,正手反手迅速的搧了他們兩個耳光,啪啪的聲音在夜間的街道顯得格外刺耳,兩人皆被打得偏了頭,不過還是迅速的站好,低着頭齊聲說:「對不起,老大!」

夏承斌沒說什麼,轉了轉手腕,轉身離開了。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接着他的車子出現,最後連車子也消失在夜色里的時候,廖淳才長長、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出來,然後讓兄弟們散了,自己去籌備警察制服的事。

離開公寓門口之前,廖淳還心有餘悸的朝三樓的窗子看去一眼,他怕夏承斌,現在更怕那個躺在他房間的女人,看來這個看似柔弱的漂亮女人,有個很強悍的背景啊,居然能讓老大緊張成這個樣子,真是人不可貌相,惡魔果然都裹着天使的外皮來騙人,廖淳搖了搖頭感嘆著,人外有人啊。

可是廖淳的擔憂卻是大錯特錯。

藍覓不是惡魔,甚至連惡人的邊都沾不上,她只有二十歲,家境優渥,個人紀錄一片輝煌,從小學一路優秀到了高中,沒吃過苦,但也不驕矜,思想單純、性格純摯卻不笨,她也會存零用錢去偷買明星的八卦雜誌,但也會把零用錢施捨給路邊的乞丐,她就像一般的高中女生一樣。

但廖淳有一點猜得沒錯,藍覓是個異類,她跟他們完全生活在兩個世界。

如果夏承斌是惡魔,那藍覓就是惡魔羽翼上殘留的白色羽毛,是夏承斌用盡所有都想要守護的那抹純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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鄰家哥哥是惡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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