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小溪邊的故事

第二十一章小溪邊的故事

當鄭新看到吳志恆也住進觀察室時，便決定不再回到那間房裡去，他不想看見那個人。他想到診所去休息，便慢慢向醫院大門口走去。他一瘸一拐地走著，覺得疼痛似乎減輕了些，心裡不禁就有點兒高興，看來並未骨折，就是個軟組織損傷。

一輛白色本田車在鄭新身邊停下，駕駛員是林玉芳。剛才她還想陪同賈志同去院長辦公室，可賈志同最後還是決定讓她先回家去。見丈夫態度很堅決，林玉芳只好同意了。這會兒她看見鄭新，便把車停下，下車走到鄭新面前道：「鄭醫生，你這是去哪？要不要我送送你？」

「不用。」鄭新見是林玉芳，便笑道：「我去診所，就兩步路，就不麻煩你了。」

「你的腳怎麼了？」林玉芳關心地問道：「記得幾小時前你的腳還是好好的嘛。」

「被劉穎的汽車給掛了一下，不要緊的。」鄭新解釋道，又揮揮手道：「你快走吧，天都快亮了。」

「早著呢，才三點一刻，」林玉芳看看錶道，她見鄭新站在那裡，出氣並不很均勻，便說：「上車吧，兩步路我也送你，畢竟，你現在是個傷員！」

「好吧。」盛情難卻，面對林玉芳的熱情相邀，鄭新不好再拒絕，便點點頭。兩人上了車，林玉芳忽然「撲哧」一聲笑道：「鄭醫生，你這一坐上車，就讓我想起了那次在九寨溝趕馬車時的情景，你還記得么？」

「當然記得。」鄭新點點頭道，眼前就浮現出那天那幕讓人後怕的情景來……

那天，鄭新和林玉芳劉穎林一泉四人從長海往住處走，路上碰到一輛當地老鄉運送遊客的馬車。四人嘻嘻哈哈上了車，行了一段路，林玉芳突然想體會一下駕駛馬車的感覺，就和馬車夫對調了位置。誰也沒有想到，她接過鞭子就往頭馬**上狠狠抽了一鞭，那馬受了驚嚇，撒開了蹄子一路狂跑，引得另外兩匹馬也跟著狂奔，就連馬車夫的招呼也不聽了。那段路正好是彎多路陡的下坡路，三匹馬拉著五個人風馳電掣地往山下跑，只聽得耳邊風聲呼呼作響，車旁就是深不見底的深淵。馬已完全失控，根本不聽人指揮，一車人都嚇傻了。若非那個藏族馬車夫情急之下勇敢地躍上了那匹頭馬並制服了?，天知道這輛馬車會不會跌落深谷呢！事後許久，這四人和人說起這件事，都還后怕，心有餘悸。

「那次確實是把人嚇慘了！」鄭新微微一笑道。

「人說距離產生美，」林玉芳說著動了車，汽車緩緩駛出了醫院。「你看那麼危險的事，現在有時想起來還覺得有點兒好玩！」

到了診所，鄭新下了車，目送林玉芳的車調頭遠去，這才打開門進了診所。他沒有開燈，摸黑躺在檢查床上。距離產生美，他想著剛才林玉芳的話，這些年時不時冒出的那一絲後悔情緒此時又悄悄爬上心頭，是呀，如果當年面對林玉芳的大膽求愛，他不是那麼片面地認為是輕浮，輕率地予以否定，也許，他的生活這些年就不會過得如此苦惱。事實證明，這個女子並非是他想像中的那種人，而被他充分肯定的劉穎，更不是他夢寐以求的心上人，一切都弄顛倒了，年輕呀……

那年進入九寨溝后，便少有人生病了，這就正好讓鄭新有更多時間來解讀九寨山水。因為賈志同懶惰，空閑時間大都蜷縮在旅館里，他就一個人遊玩。幾天來，他的足跡幾乎遍及九寨溝的每個角落，整個身心都沉浸於愉悅中，他覺得這是塊未被污染的聖地，可以凈化人的心靈，讓人暫時忘卻人世的喧囂和煩惱。

白日過得很愉快，到了晚上也有煩心的事，這兩天鄭新老覺得那個叫林玉芳的女孩兒晚餐前後老愛在自己面前晃悠，眼神也有點兒怪怪的。鄭新雖說沒有談過戀愛也不是榆木疙瘩，便有意躲避，誰知不躲還好，一躲更糟。晚餐時，林玉芳竟大方地坐到他身邊，頻頻舉杯要和他比酒量，眾目睽睽之下，鄭新不想太被動，便和林玉芳對飲，左一杯右一杯，喝得臉上紅霞飛。料不到的是最後林玉芳竟然舉杯問鄭新敢不敢和她喝交杯酒，聽來是酒話，實則很輕佻。眾人都把有點兒曖昧的眼光看著他倆，弄得一向很拘謹的鄭新很?尬。虧得賈志同出來打圓場，要不然那已有幾分醉意的林玉芳不知還會搞出些什麼名堂呢！

晚飯後，鄭新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後來實在睡不著，便走出了賓館。

月色很好，九寨山水一片朦朧。鄭新沿著石階下到溝底，一條寬約兩丈的小溪出現在面前，溪水很淺，依稀可見溪床里形狀各異的大小石頭。鄭新在溪邊一塊狀若大饅頭似的石頭上坐下，看著清澈的溪水叮叮咚咚從腳下流過，他不禁想起了n?的清河，想起了兒時在清河裡戲水抓小魚兒的情景。

「鄭醫生！」

冷不丁的一聲呼喚把鄭新嚇了一跳，他從石頭上跳進來，定睛看去，面前竟然站著林玉芳。

「你叫我幹啥？」鄭新有點兒不悅地看著對方，想起剛才的事，他覺得眼前這個美麗的女孩子應該是個放浪形骸的人。

「來向你道歉呀！」林玉芳輕輕一笑，慢慢走到鄭新身邊，忽然鄭重其事的向他鞠了個躬，「鄭醫生，請接受我真誠的歉意，晚飯時我確實喝多了！」

「是嗎？」鄭新從鼻孔里「哼」一聲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天下無難事，只要肯打聽。」見鄭新答話，林玉芳輕輕一笑道：「你猜我向誰打聽的？」

「我才不白費那個心思呢，」鄭新笑笑道：「想不到你身體氧化乙醇的功能還挺強的，這麼快就清醒了。好了，你已向我道了歉，你可以回去了。」

「你這人怎麼這樣！」林玉芳突然一跺腳，聲音有些顫抖地道：「麻木不仁！冷血動物！……」

「你說什麼？」鄭新話剛出口就楞住了，只見林玉芳蹲在地上，雙肩一聳一聳的，很顯然，她哭了。鄭新立刻有點兒慌神，夜半幽會山野苟合一類可怕的字眼飛快地掠過腦子，這讓人看見，就是渾身有嘴也說不清呀！他急忙去搖林玉芳的肩膀。「你這是幹什麼？快起來，我送你回賓館。」

「鄭新，你是真傻還是裝傻？難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嗎？」林玉芳突然撲到鄭新懷裡，猝不及防的鄭新被弄楞了，他下意識想推開林玉芳，誰知林玉芳不但把他死死抱住，並且還用滾燙的嘴唇封住了他的嘴。一瞬間，鄭新感到一陣眩暈，但意識尚很清楚，他用盡全身力氣一把推開了林玉芳，氣喘吁吁地道：「小林，別這樣……」說罷就逃似的脫離了現場。

現在想來，那天他確實是不該逃跑的！此時躺在診斷床上的鄭新，有點兒迷迷糊糊的想。他感到自己的眼皮沉重地耷拉下來，立刻，黑暗像潮水似的淹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