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關公是誰?」

「關公是誰不重要啦!重要的是,兩位小哥看著我只需要忍耐我這張臉,但是看著你,忍耐的地方可就多了啊!你瞧瞧,你這粉是撲多厚啊?現在融了像什麼你知不知道?」

「什麼?」

「浮屍。」

「喝!」大受打擊的宮女連連後退,守衛又趕緊上前扶人。

「還有這身灰溜溜的衣服,這是你們的制……宮服是吧?」

「是……」宮女虛弱地摀著胸口。

「那我可得跟美人們好好商量商量了,這顏色完全不襯膚色啊!又不是每個人都是像我這般白泡泡幼綿綿──」李茉兒一臉陶醉地撫著自己的臉蛋。

「你哪裡白了?是紅通通吧?」宮女勉強站穩腳步,總算有力氣頂嘴了。

「對,所以我特地穿了這身衣裳嘛!紅配綠,多搭呀!」李茉兒雙手大張在原地轉了一圈,紅色的髮帶在空中轉出一個漂亮的圓。

「這樣看上去是挺舒心的……」宮女囁嚅著,不甘不願扯著自己身上的宮服,煞是羨慕地看著李茉兒身上的翠綠衣裳。

「所以說,這就是穿搭術的重要!連我這種醜女都可以叫兩位小哥看呆了去,你說是不是很厲害呀?」李茉兒睨了兩個守衛一眼,兩個大男人的臉瞬間就漲得跟她一樣紅了。

「那、那我還有救嗎?」小宮女這下子可真是完完全全拜倒在李茉兒的裙擺下了。

李茉兒眼睛轉了轉,一臉可惜地回答道:「這位小姊姊,你再不帶我入宮見美人們,我怕我本事再好也救不了你的腦袋啊。」

「啊!糟啦!」小宮女原地蹦了老高,一把抓起李茉兒的小手就十萬火急往城門裡頭沖。

李茉兒一手被她抓著,一手勉強抱緊爹娘幫她準備的小包袱,讓宮女領著跑過無人的小徑。

微風輕撫過紅臉,上頭又大又亮的眸子瀏覽著擦身而過的一磚一瓦,誰也不會注意到那對黑珍珠般的瞳眸閃著好奇和興奮,還有淡淡的無奈。

「皇上!老奴惶恐啊!」

一聲拔尖的哀號驀地在皇帝書房隴心齋響起。

「福全,你怎麼跟左相有一樣的毛病?動不動就惶恐。要不要朕派太醫來給你看看?」

軒轅初斜倚在軟榻上,頎長的身形裹在綉金黑袍底下,慵懶盡現。

他懶洋洋地對著伺候軒轅家三代的原將軍府總管、現任內廷總管的老人睇去一眼。

福總管臉上一點也沒有面對皇帝時該有的敬畏,目光炯炯不說,背脊還挺得筆直。這讓軒轅初不由得又一次想,自己是不是太沒有皇帝架子了?可那些繁文縟節想著就頭痛,上朝的時候做做樣子就夠累了,下了朝當然還是舒服點好。

再說,像福全這些在他身邊打轉了二十餘年的人,要是說話跟著其他臣子奴才一樣扭扭捏捏的,他想著就頭皮發麻。

「老奴這卑賤身子哪裡比得上皇上開枝散葉重要呢?」福總管謙卑地搖頭晃腦。

「開枝散葉?你當朕是棵樹啊?」軒轅初勾起一邊唇角,冷笑道。

「噗哧!」一聲不合時宜的噴笑從另一側響起。

老臉一垮,福總管迅速往笑聲的方向睨去一眼,轉回來以一種雲淡風輕的口氣說道:「皇上怎麼會是樹?御花園裡的樹每一年可都是很盡職地開花結果,長的李子杏桃顆顆肥美多汁,好看又好吃,功能可多著呢!」

「你!」軒轅初瞪大一雙虎目。

這不是擺明酸他沒用嗎?

「皇上自然是比樹重要多了!皇上生的龍子龍女肯定比李子杏桃更得人歡心啊!皇上要是儘早寵幸美人,說不準還能趕上御花園裡那棵杏樹下一回開花結果的時機呢!」福總管比手畫腳,越說越激昂。

「我沒事跟棵杏樹比賽做什麼?」軒轅初無聊地睇去一眼。

「噗哧!」又一聲噴笑。

老臉再一次垮下,慷慨激昂迅速化為烏有。

「皇上──」

福總管還想曉以大義,這一回卻讓不停在一旁竊笑的客人給搶白了。

「行了行了,福總管,你說了這麼一大堆,不就是要皇上早生貴子嗎?急什麼急,皇上又不是七老八十生不齣兒子來了。」說話的是伏闕,他現在仍是闕王,日子過得依舊閑散,沒事就往皇宮跑,有事就是帶著他的管家連萍四處遊山玩水去了。

再說到這連萍,當年可是威風一時的狀元郎,然而一次在元宵燈會上吟詩暗諷伏天的寵妃之後,很快就遭伏天用莫須有的罪名打入暗牢,誰都以為他死在牢里了。沒想到軒轅初登基后,他竟以闕王爺府管家之姿立於伏闕身旁,眾人才醒悟原來他還活著。

伏闕去到哪都帶著他,舉止親密毫無主僕的分寸,兩人有著斷袖之癖的傳言因此甚囂塵上。這麼一想,伏闕這個前朝王爺幫著軒轅初叛變也有了合理的解釋──愛美男不愛江山。

「我急不就是怕皇上近朱者赤嗎?」福總管先瞄伏闕,再瞄連萍。

「近朱者赤就代表這是件好事,好事就該高興不是?」伏闕笑嘻嘻地應道。

「皇上,您該不會──」福總管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軒轅初,後者一臉抽搐。

「會什麼?朕只愛女人!」

「那為何皇上……莫非皇上另有隱……」

「隱什麼?朕的身體好得很!」男性雄風被質疑,軒轅初的臉色都快跟身上的布料一樣黑了。

只見福總管肩膀一聳,無辜地解釋道:「老奴駑鈍。老奴只是想,當年太上皇在您這歲數,皇上可都會吟詩了嘛!」

「那是太上皇很早就娶了太后了,跟朕現在孤家寡人能相提並論嗎?」

「皇上的後宮里也有美人啊!」

「那些叫美人?你忘了周尚書他女兒是啥德行了?人胖不打緊,還綑得跟顆肉粽似的,對著她,天天都像在過端午!」軒轅初一臉反胃。

「呃,美人們的梳裝儀容都有規範,尚書之女不過是稍稍不合適了些。再說,御史的長孫女體態窈窕,還是南都第一美人呢!美貌才識皆屬上上之選,怎麼不見皇上垂青?」

「她太黑了,又老穿得一身暗沉,燈一滅朕都找不到人了!」

「這……南方可能曬了些……那天京城主的小女兒呢?晶瑩剔透,肥瘦適中,這個合適不?」

「她被你說得像一塊豬肉。」軒轅初冷哼。

「皇上,您要是能像吃豬肉一樣把後宮美人全給吞了,老奴此生也就圓滿了。」福總管板著臉,不咸不淡地回道。

「噗哧!難為您了皇上,這胃口可要極好才是。」伏闕擺明看好戲,所以獲贈皇帝的白眼數枚。

「反正這事你就別管了行不?你知不知道朕為何讓你當內廷總管?」軒轅初坐正身子,滿臉不耐煩。

「不正是因為老奴能為軒轅家、為皇上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福總管老臉上隱隱透著驕傲。

「錯!朕是要你去管別人,別再來煩朕!」軒轅初毫不猶豫潑去一桶冷水。

福總管面不改色,繼續說道:「那皇上就該知道老奴有多忙碌,怎麼還讓老奴分神煩惱這件事呢?」

「你!」龍顏鐵青。

「皇上,依臣所見,皇上您實在該給後宮美人們一個機會。」伏闕此話一出,立刻得到福總管讚賞的眼神。

軒轅初則是兩記眼刀先丟過去,惡聲惡氣地吼道:「你少來添亂!」

「皇上別急著生氣,微臣不過是從街上聽來一個有趣的消息。」

「是什麼?」

「聽說天京城的老李布莊的獨生女讓人給召進後宮伺候美人了。」

「後宮的奴才不夠嗎?」軒轅初看著福總管,後者看著畫著龍騰彩紋的天花板,似乎也在思索這件事。

一眨眼工夫,福總管兩手一拍,激動得臉都紅了。

「老奴想起來了!是有這麼一件事沒錯!好像是美人們不知道去哪打聽來的,知道天京城裡的老李布莊的獨生女擅長幫女兒家梳妝打扮,還弄了個挺特殊的名目叫穿什麼?啊,穿搭!美人們挺有興緻試試,所以把人叫進宮來瞧瞧,老奴覺得無傷大雅也就批准了。這算算日子合該有個把月了吧?現在後宮美人們肯定改頭換面,興許皇上會耳目一新哪!」

「穿搭?聽著是挺新奇。梳妝打扮不就是那樣嗎?能多出彩?」軒轅初晶亮的虎目含著幾分興味。

「真要是那樣,李家那小女也闖不出名堂了不是?再說,皇上,您要再視美人於不顧,微臣背的黑鍋哪時候才能卸下來?那幾個把女兒孫女送進後宮蹉跎年華的老頭再過不久都會上奏要您抄了微臣全家的,雖然微臣現在家裡也就微臣跟萍,還有一個管家三個小廝跟兩匹駿馬,了不起多一籠雞勉強滿足他們滅絕前朝的慾望罷了。」伏闕的唇角掛著滿不在乎的微笑。

「哼!永樂公主還沒找到,他們看得上你這沒事只會進宮閑磕牙的王爺?」軒轅初翻個白眼,隨後屈起修長的指頭敲敲光滑的桌面,「不過朕對那所謂穿搭之事是有那麼點興緻,這樣吧,傳旨下去,幾日後的中秋筵席上,眾美人各自準備一曲歌舞給朕欣賞。」

此話一出,福總管險些老淚縱橫。

「君無戲言啊,皇上!」

「自是當然。不過你這麼高興幹嘛?朕不過就是瞧瞧罷了,又不是下個月兒子就蹦出來了。」

「差不多!差不多!」這福總管竟然樂得胡說一通了,看得軒轅初好氣又好笑。

「皇上,當晚微臣一定共襄盛舉。」伏闕頷首作揖,笑得跟西域進貢來的狐狸一模一樣。

「隨便你。」軒轅初嘴一撇,大口灌下應該細細品嚐的香片。

他才不信那個什麼穿搭有多厲害,難不成還能把妖怪變天仙嗎?

一輪明月高掛夜空,映照在後宮附近的蓮月池上,粼粼波光將四周照得益發明亮。

圓形池子的一隅立著一座涼亭,涼亭里有石桌石椅,還有個細瘦的小人兒坐在石砌的欄杆上,背抵著騰龍樑柱,一隻腳懸在半空中,身影在忽明忽暗的湖面上忽隱忽現。

此人正是三更半夜睡不著覺跑出來遛達的李茉兒。

她手裡正掐著幾束不知道打哪采來的小野菊,兩顆大眼睛直勾勾地瞪著水面上長得跟鴨蛋黃似的月亮。

「什麼月圓人團圓?我看是月圓人失眠!」她恨恨地甩著手上的菊花,仰天長嘆:「可惡!到底要怎樣才讓我回去嘛!」

她這一番話讓不知道的人聽了還以為她是想家了,想回天京城裡的老李布莊,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想回的是那個遠在二十一世紀的台灣。

「現在都不知道民國幾年了?難道我這輩子就在這個鬼地方待著了?好想娘……喔不對,是媽……唉!真是越來越習慣這個鬼地方了。」越想頭越低,連月光也照不亮她雙眼裡的黯淡。

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會遇上穿越時空這種事。

依稀記得她本來還在高速公路上飛車追趕心儀的男人,也就是知名餐飲集團小開全勢。

都過了這麼久,現在一想到全勢,她的心竟然還會痛痛的。

以前的每個人都當她是愛慕虛榮的敗家女,因為她拋棄擺麵攤的窮媽媽,死活都要賴上出版集團的富爸爸,還蠢到把親生老爸給的股份全數讓給喜歡的男人全勢,全勢立刻就把這份大禮還給她同父異母的兄長闕虔,讓她成了一個大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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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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