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哪、哪是！」看他笑得得意，她硬是矢口否認，可好像也沒多少說服力，至少對方笑得更加猖狂了。

「那看來是我技巧太好，你才會連換氣都忘了羅？」

「你……」她險些想咬舌自盡。這男人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好、好……不逗你，我上樓總可以吧？」他忽然想到了什麼，才又不自在地開口，「剛剛……只是意外，你別放在心上……」

她愣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只能附和，「我知道，你別擔心。」

「嗯！那就好。」殷琸文遲疑了一下還是上樓了，讓留下來的沈綾忍不住一陣嘆息。

他就這麼怕她自作多情巴着他不放嗎？唉……不過……她伸手撫摸著自己紅腫的唇瓣，上頭的溫熱證明剛剛並不是在作夢。

他真的吻了她！而且還是這麼地投入！似乎他對她也不是全然沒有興趣的吧？

「別想了！趕快做飯要緊！」她甩甩頭，強迫自己別因為他一時的衝動就懷有過多的期望。

思及此，沈綾才斂起心神，快手快腳地將買來的兩大袋物品歸類完畢，再從冰箱順手取出晚餐需要的食材。

半個小時轉眼過去，殷琸文也再度下樓。看着忙碌的纖細背影，他不由得有股難以言喻的感覺直上心頭。

鍾嘉梁說得對，有沈綾這般的好女人肯這麼愛他，的確是他前世修來的福氣吧！

「咦？你什麼時候下樓的？」沈綾一轉身就瞧見兀自發愣的殷琸文，於是加快了手邊動作。「你先坐一下，等等就可以吃了！」

「嗯！別急，慢慢來。」他露出微笑。

好一會兒，她終於將兩人的晚餐端上桌。

「哇！看起來好好吃！」他目不轉睛地盯着桌上的佳肴。

除了白酒蛤蜊意大利麵之外，還多了烤得酥脆可口的香蒜麵包和奶油濃湯，這等萊色跟外頭餐廳比起來簡直就是不相上下，光是用看的就教人垂涎三尺。

「這真的全都是你做的？」他還是難以置信。

「不是，是我剛剛叫外賣送來的。」她一臉調皮地說道。

「呵呵……」他忍不住笑了起來，又發現了她的可愛之處。

「趕快吃吃看！看好不好吃！」她好像是等老師評分的學生一樣，一臉的雀躍，這又讓他忍不住覺得她好可愛。

在她期待的眼神下，他趕緊吃了一大口面，忽然又皺起了眉頭，一臉的嚴肅。

「怎麼了？很難吃嗎？」她嚇了一跳。可她明明還挺自豪自己的手藝的啊？

見她一臉的煩惱，殷琸文忍不住發笑。「我又沒說難吃，你幹嘛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啊？」

見他這副嘻皮笑臉的模樣，沈綾才知道自己被他給耍了。

「喂！我好心煮給你吃，你還捉弄我？」沈綾不平地嘟起嘴。

殷琸文發現自己忽然又有了想吻她的衝動，趕緊將視線從她唇上移開。

「你剛剛不也捉弄我？」

「那好吧！扯平！」她一臉大人不記小人過的模樣，又逗笑了他。

怎麼從沒發現她也有這麼多可愛的面貌？竟然還會跟他鬥嘴……不，記憶中，小時候的他們也是這樣的，只是後來有好些年斷了聯絡，才會忘記她本來的模樣。

「那就謝謝你的寬宏大量羅！趕快吃吧！真的很好吃！」

「真的？」她又笑開了眉眼，這讓他不由得跟着笑了。

兩個人愉快地進行着晚餐，而且還出乎殷琸文意料的投機，他沒想過多年後的她會是這般健談可愛的女人。

「你今天除了去買菜，還做了些什麼？」

「還是上網聊天啊！」

「又上網聊？還是跟國外的朋友啊？」

「是啊！」她點點頭，優雅地捲起一口面。

「英國貴族？」他問。

「你很愛提起他耶！」沈綾笑道。

「誰教他給我的印象這麼深刻！我看不只是我，全台灣都知道他這號人物吧？」他不置可否地聳聳肩。

「哎喲！那種丟臉的事情你還要提幾次啊？」她真是無奈得很。

「哪會丟臉？世界上沒幾個人有這種際遇，可以被皇親貴族追求耶！你該驕傲才對！」他沒想到她真的不把那樣羨煞旁人的追求當成一回事，這又讓他再度對她另眼相看。

「是喔？那好吧！等他來台灣，我會請他吃一頓大餐，好報答他的青睞，讓我成了全球女人羨慕的幸運兒！」她笑着接着他的話講，他卻沒了開玩笑的興緻。

「他又要來台灣？」

「咦？誰？」她一下子意會不過來，只覺得他的情緒變化頗快。

「那位貴族先生！」

「哦！對啊！」她恍然大悟，不疑有他地承認。「亞瑟夫今天在線上跟我說，他下個禮拜要來台灣！」

「專程來見你？」

「應該不是吧？不過總少不了要跟他見面吃飯。」她聳聳肩，忍不住有些竊喜。

他這麼在乎亞瑟夫的事，是不是代表……沈綾在心中暗想着，不料殷琸文接下來的一番話又讓她失望了。

「那記得好好把握機會，必要時把我們的協議說出去也沒關係，也許他真的願意等你呢！」話一出口，殷琸文便反悔了。

這麼講，好像是他急着把她推開給其他男人一樣，其實他並沒有這個意思，相反的，當他聽到那個英國貴族又要來找她時，他也只有渾身的不對勁，就好像……好像有人要來跟他搶東西。

不過沈綾哪知道他心底的懊悔，她現下已經被他方才那些話給打擊得食慾全無。

「嗯……我知道了。」

悶悶地應了句，她便推說吃不下提早上樓休息去了，留下殷淖文一人在餐廳面對滿桌子菜肴，恨不得收回剛剛那一番話。

雖然殷琸文的那席話讓沈綾難過了許久，不過真正當亞瑟夫來台灣的時候，她還是克盡地主之誼陪了他一天。

這天當然不是他們兩人獨處，沈綾硬是拉了死黨林心繪一同前往。也不知是不是這個緣故，亞瑟夫的臉上或多或少有着失望。

林心繪向來心直口快，忍不住抱怨，「喂！我有這麼難看嗎？你怎麼一臉苦瓜？」

她說的一口中式英文頓時讓沈綾笑不可抑，亞瑟夫則是一臉茫然。

「我想這位優雅的淑女誤會了，我並不覺得你難看，還有，我臉上哪裏有長苦瓜？」

豈料這樣正經八百的回應卻換來眼前兩位女子截然不同的反應。

沈綾笑得險些沒了形象，林心繪則是又好氣又好笑，後來硬是板起了臉孔挑他語病。

「什麼優雅的淑女？你不嫌繞口，我都嫌噁心了！」

這一句英文文法雖然漏洞百出，但意思也倒還淺顯易懂，亞瑟夫終於知道「來者不善」了，於是也不客氣地回敬幾句。

「哦？不是優雅的淑女，難道你是潑辣的愚婦？」

「你--」林心繪頓時氣結，指着他的鼻子罵道：「你才是沒禮貌的莽夫哩！」

驚覺兩人已經你一言、我一語地吵了起來，沈綾這才收起了笑容，連忙打圓場，「好了、好了！怎麼會吵起來了呢？」

「都是他！」

「都是她！」

兩人異口同聲地指責對方的不是，然而這又讓沈綾笑了出來。

「呵呵！你們兩個倒是挺有默契的嘛！」

「誰要跟他有默契！你--哼！」

「誰要跟她有默契！你--哼！」

再一次的異口同聲，語畢后兩人還互看了對方一眼，然後冷哼一聲又別開頭，動作整齊畫一得教沈綾暗笑在心底。

「好了、好了！別鬥氣了！亞瑟夫，紳士不該這樣吧？」

「好吧！你既然這麼說，我就不跟她一般見識了！」亞瑟夫對沈綾微微一笑，可以說是把她的話當聖旨，這一幕可又讓林心繪想借題發揮。

幸好沈綾夠機靈，一轉頭就用眼神阻止了好友的挑釁。

「還有，心繪，你那是什麼英文啊？住了美國這些年住假的啊？」

「我是去學畫畫，又不是學英文！」林心繪說得倒是理直氣壯。

「你喔！」沈綾好笑地搖搖頭。

「英文是國際共通語言，你這樣真是思想狹隘！」亞瑟夫忍不住發表高論，偏偏眼前矮自己三十公分有餘的嬌小女子不受教。

「誰理你啊！那你幹嘛不來學中文？不會中文就想把中國妹，你才需要思想再教育哩！」

「誰說我不會中文？」

「那就說幾句來聽聽啊！」

「說就說！誰怕誰！」亞瑟夫被激得不自覺褪下彬彬的紳士儀錶，這倒讓沈綾大開眼界。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亞瑟夫的表情這麼生動呢！心繪也是，從來也沒見她跟誰這麼不對盤過！

這樣是挺新鮮的啦！不過……這兩人可不可以不要再吵了？

沒想到亞瑟夫和林心繪可以吵上一整天，不過氣氛也因此變得相當熱絡。仔細想想，這兩人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絕配吧！

中式英文搭上蹩腳的中文，那些對話還真是怎麼想怎麼好笑。

「嘻嘻……」回到家裏，沈綾還是回味無窮。

「玩得這麼開心？」

一道冷冽的聲音突地冒出來，把沈綾嚇了好大一跳。

「你……」她偏頭看了看時鐘。看來這一次不是殷琸文早歸，而是她自己玩過頭了，都十二點了！

「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殷琸文的語氣像極了吃醋的丈夫，他現在可沒想那麼多，他只在意她臉上燦爛的笑容是為了誰所綻放，又是和誰溜達到這麼晚才捨得回家。

「對不起！我一時太高興就忘記時間了。」雖然她認為自己沒做錯什麼事，不過還是走到他面前選擇低頭道歉。

「和誰出去？」他的臉色並沒有半點和緩。

「亞瑟夫跟心繪。」她實在不曉得他這麼生氣做什麼，就只因為她晚歸嗎？可他應該不會在意的才對啊！

「他來台灣了？」他指的當然是亞瑟夫。

「嗯！」她老實點頭，卻見他臉色更為鐵青。

「你和他孤男寡女能玩什麽玩到這麼晚？」他就是忍不住要嘲諷。

「心繪也在場啊！」他該不會是吃醋吧？會嗎？這麼一想，沈綾還稍稍感到欣喜，可是沒想到他的質問卻越來越不像樣。

「你朋友也在場？少來了！看你們兩個濃情蜜意，識相的人哪會好意思打擾到這麽晚？」心裏漲滿的不悅讓他的話語更顯刻薄。

「什麽濃情蜜意？我跟亞瑟夫根本什麼也沒做！」她不喜歡被這樣誤會。

「這次沒有不代表以後都不會有！」

「我並沒有這種想法！」她嘆氣。他究竟是在想什麼？要是真希望她跟亞瑟夫在一起，態度又何必如此刻薄？

「沒有？你不是說要把握機會，也許他願意等你呢！」

「那應該是你說的吧？」她也變了臉色。明明是他硬要把她往外推讓她心灰意冷，現在幹嘛說得好像是她水性楊花一樣？她也是有脾氣的，並不會默不吭聲接受這種誣賴！

只可惜她不悅的神色並未使得他住口。

「你不也說你知道了？所以才會跟他廝混到這麼晚！」

「廝混！？」她難以置信地看着他，憤怒已不足以形容她現在的情緒。

「一個女人跟個男人玩到這麼晚才回家，不是廝混是什麼？」他邪氣一笑，儼然對男女之間的相處模式十分清楚。

「你別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也請不要污衊我的人格！」她氣得眼眶泛淚。為什麼他明知道她這麼愛他，卻可以這樣肆無忌憚傷害她的心？

「只要你肯告訴他這樁婚姻是假的，我也是個假丈夫，相信他會迫不及待接收你！」他越說越過分，直到看見她臉頰滾落的串串珠淚才曉得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