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對他來說，這樁交易誰也不吃虧啊！再說感情這種事本來就不公平。是她要愛上他的，也是她親口答應要陪他演戲的，他可從沒半點強迫的意思。

就在殷琸文與鍾嘉梁談話的同一時間，獨自待在家裏的沈綾意外聽見門鈴驟響。

「這時間會是誰……」

她不解地輕蹙了下眉頭，最後在視訊螢幕上看見來人時才趕緊開了門。

「琸平？怎麼會有空來？」她笑看着意外的訪客。

眼前的男子正是殷琸文的親弟弟殷琸平，當然也是她一起長大的玩伴，兩人間的距離自然也沒那麼生疏，即便是嫁進了殷家，她還是像以前一樣直呼他的名字。

「剛好經過就過來看看了！」殷琸平笑了笑，讓沈綾引進屋內。

殷琸平一身輕便的運動服和殷琸文象徵成熟的西裝比起來，更有不一樣的青春氣息，而他對沈綾的心思也是大不相同。

「無坐一下吧！要喝點什麼嗎？」沈綾從他勉強的笑容也大概猜出了他的來意，但她還是一如往常般給了他一個溫柔的笑容。

「不了。」殷琸平搖搖頭，示意她也坐下，後者卻有所堅持。

「那我去端兩杯果汁好了，我有點渴呢！」

不一會兒，沈綾又出現在他面前，手裏也多了兩杯冷飲。

「哥沒請傭人？」殷琸平接過飲料時隨口問問。

「兩個人住請什麼傭人？我每天在家也是閑得發慌，這些家事我還做得來啦！」她笑着說道，可這番話卻教眼前人好生心疼。

「大哥讓你做家事？太過分了吧！」殷琸平義憤填膺的模樣倒很適合他陽光少年的外貌。

「別想得這麼嚴重啦！他又沒虐待我！我說的家事也只有稍微打掃一下屋裏的整潔，這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她不以為意地搖搖頭。

「可是你嫁進來以前不需要這樣吧？」他還是氣憤難平。他是這麼地喜歡她，結果卻是向來遊戲人間的大哥輕而易舉地贏得了她的心，甚至是維持這樣虛假的婚姻，她也甘之如飴！

「偶爾做做也挺好玩的！不過幸好我們很少在家裏開伙，不然洗碗恐怕就有點高難度羅！」她故作輕鬆地說道，豈料又讓他捉到語病。

「大哥他不常回來吃飯？」他的眉心皺得更緊了。

「嗯……應酬多嘛！」她微微一笑，儼然是個體貼丈夫忙碌的好妻子典範。

「是嗎？」他才不相信！自家大哥的工作忙不忙碌，他豈會不清楚，說到底還不是大哥讓她受委屈了！「你和大哥是談了多久戀愛才結婚的啊？」

「怎麼突然又問這個？前陣子不是才剛說過？」她尷尬地笑笑。那種謊，她已經說膩了……

「我忘了嘛！誰教你們一公開戀情就要結婚，之前又是毫無瓜葛的模樣，一點說服力也沒有呢！」殷琸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似乎想從中看出些端倪來。

「呵呵……是這樣啊……」沈綾不自在地將視線調往別處。

她知道眼前這個小她三歲的男孩不像想抱孫子想昏頭的長輩這麼好打發，只是她是絕對不會把跟殷琸文的協議說出來的。

不過，即使沈綾有心逃避，但向來有話直說的殷琸平也按捺不住性子了。

「我喜歡你！」

「啊？」沈綾訝異於這樣突如其來的告白，更何況還是出自於自己的小叔口中。

「其實你一直都知道的對不對？」殷琸平像個得不到糖果的孩子一樣努努嘴，一臉的不甘心。

沈綾聽了他的話，幾乎是無所適從，但她的性子卻遠比外表的柔弱還要來得果斷。想要的，她一定會堅持，但是對於不要的，即便是有多麼不忍，她也會當機立斷。

「你也一直都知道……我只愛他，不是嗎？」她幽幽地開了口，希望可以就此斬斷眼前人對自己的愛慕。她也喜歡殷琸平，卻是一種對弟弟的憐愛，不是愛情，她一直都很清楚。她的愛情，從頭到尾只給一個人。

「我就是知道才讓大哥這麼輕易如了願！」殷琸平皺起好看的濃眉，話里有着深深的無奈。

沈綾看着他好一會兒，爾後啜了口果汁，總覺得流入喉嚨的不是該有的香甜，而是一種不為人道的苦澀。

愛人都是痛苦的吧？她想。

深夜時分。

殷琸文終於回到這個新居，原以為沈綾已經睡了，沒想到二樓書房裏的燈還亮着，這使他忍不住走過去一探究竟。

「咦？你回來了！」沈綾從電腦螢幕前抬起頭與他對視。

「在做什麼？怎麼不睡？」他問道。就算這樁婚姻是假的，可他和她至少也還有着普通朋友的交情，所以講起話來也不至於太過客套生疏。

「跟朋友聊聊天。」她回答，順手關了電腦站起身來。

「聊天？怎麼不用電話？」這引發了他的好奇心。

「別告訴我你這日理萬機的大老闆會不知道MESSENGER這種網絡系統。」她收拾著不甚凌亂的書桌，懷疑地看了他一眼。

「就是因為日理萬機，所以總是會忽略掉這種小細節啊！」意思就是他真的不知道。

「總之，那種系統呢……就是徹底實踐了網絡無國界。」收拾好了，她走向他。「到樓下我倒杯茶給你喝，再好好說給你聽好不好？」

殷琸文點點頭，跟着她下樓，心裏不覺有些奇怪。他以為她這種大家閨秀面對他這心上人應該會手足無措才對，怎麼態度自然大方到讓他有些意外？

走在他前頭的沈綾自是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來到客廳便安排他先坐在沙發上，隨後自己端著兩杯茶出現。

「是不是該請個傭人？」他突然這樣說。總覺得讓沈綾這種千金小姐為他端茶水很是怪異。

「嘻嘻！」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笑什麼？」他這廂當然是一頭霧水。

「你跟琸平果然是親兄弟，今天他才這麼說過呢！」她笑着喝了口茶，道出今天曾經來訪的客人。

「琸平？他來過這？」他更意外了。他那個弟弟越長大就越和他不相往來，甚至連婚禮當天也是父母親強迫，琸平才肯出席，害他這個做哥哥的想破頭也想不出是哪裏得罪到弟弟了，竟會讓琸平如此疏遠他。

「嗯……他說順路經過，所以過來看看。」沈綾避重就輕說明殷琸平的來意。

「哦？那他有沒有說些什麼？」他問。

「沒什麼特別的，閑話家常罷了。」沈綾搖搖頭。她自是不會把琸平跟她告白的那一段全盤托出。

「真奇怪……他怎麽不去公司找我聊？」殷琸文皺了下眉，口氣里好不哀怨。

「他不能來找我啊？怎麼說我也是跟他一起長大的耶！」沈綾笑看了他一眼，又啜了口茶。

殷琸文想了下，點點頭說：「也對喔！這樣說來，他越長大倒是跟你越親近，現在幾乎都不理我了呢！」

真是奇怪！他那弟弟跟沈綾可以說是投緣得很，就連沈綾當年出國讀書，琸平也是三不五時跑去世界的另一端找她。

他那時還戲稱琸平是「為愛走天涯」，結果是琸平好幾天都不與他說話，之後兩兄弟的感情就只能用每況愈下來形容了。

「大概怕打擾你工作吧！」她聳聳肩，心裏卻十分明白琸平疏遠親哥哥的原因。她也想過，要是她愛的是琸平，那她一定會很幸福吧？只可惜……

「我哪裏有忙到沒時間跟親弟弟講話？」殷琸文撇撇嘴。

「哦……原來如此！難怪我跟他說你因為太忙不常回家吃飯，他還一臉懷疑呢！」她故作輕鬆地調侃他。

「呃……真的啊？」他尷尬地笑笑，又突然想起，「不過你這樣說，他會不會懷疑什麼啊？」哪有人新婚期間就拋下妻子不回家吃飯的？琸平又不是笨蛋，萬一他起了疑心……

「應該不會吧？」她露出微笑。「要不然你不會做做樣子給他看嗎？」

「做做樣子？」

「就三不五時回來吃頓飯啊！我也可以約他或爸媽過來證實一下這樁婚姻的真實性！」她這麼說也只是隨口提議，不帶任何抱怨。

「小綾，你……」殷琸文突然認真地看着她。

「怎麼了？」沈綾還是一派的平靜。

「我是說……你會不會後悔了？」他小心翼翼地開口。忽然想起了這個可能性，畢竟有幾個女人能忍受這樣的婚姻？

「我沒有後悔，你別想太多了。」她笑得溫柔。

殷琸文看着她溫柔的笑臉，忍不住產生一股愧疚感。也許他註定這輩子真要辜負這樣的好女人了。

「幹嘛這樣看我？」沈綾明知故問。她早知道這男人不愛她，卻在每一次體認到這個事實的時候，心頭總是泛著一陣難忍的痛。

「沒什麼！我只是想，你平常在家都在幹嘛。」他轉移話題。

「沒做什麼，偶爾就像剛剛一樣，上網跟朋友聊天啊！」

「對了！你還沒解釋那玩意是怎麼一回事呢！」他想起剛才的話題，一臉的興緻盎然。

沈綾笑了笑，耐心地為他解惑，「MESSENGER啊……就是像網絡聊天室一樣，讓你可以在線上即時跟朋友打字聊天，就算對方遠在國外也沒問題！」

「網絡我懂，不過你說的這種聊天系統我還沒玩過呢！」他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你這大老闆不需要浪費時間玩這種東西啦！」沈綾笑說。

「誰說的？下次我也要來試試看！」他一臉的不服氣，爾後又不禁好奇，「那你剛剛是跟誰在聊天啊？也是國外的朋友嗎？」還以為像她這種千金小姐只會彈琴插花，要不就是逛街血拚，沒料想到一台電腦可以讓她在家待上一整天。

「對啊！都是之前在英國留學時認識的朋友，現在他們分散在世界各地工作，這個時候有的還正在上班呢！」她說。

「英國？」殷琸文偏頭想了下，「該不會是那個男的吧？」

「哪個？」沈綾好笑地反問。

「就是你研究所的同學，說是英國貴族，好像還追來台灣過不是嗎？」他回想道。

記憶中那個男人還是英國皇族一員，想當初追來台灣的時候報紙還大作文章過呢！當然，這些都是他聽家人轉述的，畢竟當時的他跟沈綾的生活根本毫無交集。

「這種陳年往事就別提了吧！更何況我剛剛也不只跟他一個人在聊天啊！」她無奈地嘆口氣。

「那他知道你結婚了吧？」

「嗯！我有發帖子給他，只是他當時沒空前來觀禮。」

「沒空？我看是不想來吧？」他不以為然地說道。有哪個男人會想來參加心愛女子的婚禮？不過想到妻子是這麼搶手的女人，身為她的假丈夫，他還是難免有些驕傲。

「誰知道？這不重要吧？」她淡淡地說。

「其實……」他頓了下，還是說了，「你可以告訴他這婚姻是假的，或許他會願意等你跟我結束也不一定。」雖然這樣說有些過分，可是他也不想真的耽誤她的一生。

「這樁婚姻並沒有期限，我怎能開口要求人家等我？」她沒生氣，頂多只是無奈。這男人非要這麼清楚地表示她一點機會也沒有嗎？她都還沒開始行動呢！

「那萬一……」他欲言又止，「我一直都無法愛上你」這種話他不忍心說，只好改口，「我是說，你真的願意耗一輩子在這樁婚姻里？」

「當然不會！」

「咦？」這又是個出乎他意料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