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生命的轉折

人生有時候也是公平的，聶音音將思緒從往事上拉了回來，心裏湧起一股失魂落魄的味道。「李佳妮」這個名字離她實在是太遙遠了，現在的她，儼然是一個出身良好，生活幸福的小女人了。她翻了個身，現在已經是深夜三點，明天，還有重要的事要做。

半年前，龍爍如從天而降一樣，從那個小縣城將聶音音帶走了，那時候的聶音音恨急了那個地方，走時只帶了幾件隨身的衣服和錢小琪，將一切的一切，包括那個代表着恥辱的名字，通通留在了那裏。那一天，她沒有哭，也沒有笑，她心裏只是想，李佳妮已經死了，從這一刻開始，她是聶音音！

清晨的陽光有些刺眼，十一月的天氣已經很涼了，但聶音音卻不想穿上厚重的冬衣，這得來不易的好身材，她自己還沒有看夠呢。

「姐，這麼早就起來了。」

還沒洗完臉，就見錢小琪睡眼惺忪的走了過來，昨晚這丫頭又出去狂歡了，不知道幾點才回來的，不過看她那對熊貓眼，最早也不會早於兩點。

「你的東西收拾好了嗎？」

「早就收拾好了，絕對不會誤你的事兒的。」錢小琪忙活着將十幾種化妝品有條不紊的塗到臉上，活生生把一張清秀的小臉弄得老了四五歲，聶音音沒時間去理睬這些，趕在出之前，又到公司去了一趟，將事情都安排完，時間剛剛夠用。

飛機上錢小琪一個勁兒的埋怨聶音音。

「你這時間也太緊張了點兒吧，害我擔心了半天。」

「我每次不都是這樣。」

錢小琪「哼」了一聲，沒有去反駁，聶音音說的沒錯，每次雖然都讓人擔心的不得了，卻從沒有讓她的擔心成為過事實。

龍爍此次讓她和錢小琪親自跑到青島，是為了尋找公司里的一個老員工，據說她的手裏有許多不為人知的原始資料，這些東西對龍爍極其重要，馬虎不得。起初聽到這個說法的時候聶音音心裏有些犯嘀咕，公司成立后不久就被龍爍接手了，他自然會對這裏的一切有着比別人更深刻的了解，為什麼偏偏要到一個老員工的手裏找資料呢？並且這位老人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財務人員，並沒有接觸到高層機密，能掌握什麼樣的一手資料呢？雖然有種種的疑問，但聶音音卻沒有說出口，她想，也許有什麼隱情也說不定，不如照辦，也好好的放鬆一下，難得有這樣寬鬆的公事，龍爍給了她一個月的期限，分明是徇了私情，放她幾天的假。

青島這邊的住處是龍爍提前安排好的，他一個舊時的朋友在這座城市安家落戶，雖比不上他那樣的身家，也算是小有名氣的，正巧，在靠近海邊的地方他買了一棟別墅，剛剛裝修好，還沒來得及搬進去，龍爍不放心讓聶音音住在酒店裏，他知道，她吃不慣外面的東西，睡不慣有別人氣味的床。

房子很大，以黑白兩色為主，這很合聶音音的口味，她突然對這個房子產生了極其大的興趣，想把每一個房間都看一遍。

此時的錢小琪一掃飛機上的喪氣模樣，坐在寬大的乳白色沙上，與房子的主人聊得正起勁兒。

房主名叫丁磊，三十歲，個頭不高，稍稍有些胖，略圓的臉上長著一對笑眯眯的眼睛，是很會討女人喜歡的那一型。

十一月的青島氣溫還不是很低，穿一個厚外套就已經足夠了，可聶音音一進這個房子，就覺得出奇的冷，丁磊解釋說可能是房子才裝修過，還沒有人住的緣故。

房子分上下兩層，下面的客廳將廚房連接起來，形成一個開闊的空間，中間只拿半堵玻璃牆稍稍隔斷，更有些隔「牆」聞香的意趣。聶音音不由得感嘆，自己心目中的理想家居就是這個樣子，可是要想實現它，談何容易啊。

她先去了二樓，這裏有落地窗，直面這座美麗的城市，幾個角度甚至還能看到遠處的大海。厚厚的窗帘看上去能將寒意死死的擋在外面，這讓聶音音懸著的心踏實了許多。幾個卧室運用了不同的表現方法，各有各的特色，這讓她欣喜不已。

回到客廳時，丁磊已經帶了錢小琪去安置行李。聶音音這才注意到，客廳的一角居然安放了一個笨重卻溫馨的壁爐。

「哎呀，怎麼還有這個！」聶音音叫出聲來，她曾經無數次的幻想自己老去時，能在寒冷的冬天，和家人圍坐在壁爐前，搖椅，毛線，老貓，正像《簡愛》中女主角悲痛欲絕地離開了桑費爾德莊園，被聖約翰兄妹救了時那般的溫馨，也許對於別人來說根本無法理解，但在聶音音的心中，這溫馨也帶有絕後重生的意味。

壁爐上極不協調的放了一個色彩鮮艷的卡通相框，聶音音好奇的拿了起來，照片中的女生高高的個子，頭很短，儘管已經很努力的紮起來了，但還是在而後鬢邊丟下了很多，不得不用一些小卡子別了起來。

「表姐！」聶音音一下子認出了照片上的人，她就是聶音音的表姐——葉雙雙。

三年前的暑假，姐妹二人在一款網絡遊戲里沉迷了整整兩個月，吸引她們的倒不是遊戲里唯美的畫面和複雜的劇情，而是一個散著神秘氣息的男人走進了姐妹兩個的視線里。

時至今日，早已經說不清是姐姐先愛上了，還是妹妹先現了，當暑假結束，她們即將被迫離開這個遊戲，離開這個男人的時候，聶音音一掃以往靦腆的性格，向這個男人說了愛。她不知道，這個時候的葉雙雙已經暗下決心，如果是妹妹得到了這個男人的心，自己就悄悄離開。

當她抑制不住內心的喜悅將那個男人的答覆傳達給葉雙雙的時候，葉雙雙很平靜，只是笑笑，沒有哭鬧，也沒有祝福。第二天，葉雙雙就消失不見了，如同一滴水被蒸了一般，不著任何的痕迹。

事後很久，聶音音看到了表姐的聊天記錄，她知道，是自己的無知和任性傷害了她，是自己的一時得意讓葉雙雙無立足之地，毅然決然的離家出走。這麼多年了，聶音音始終擺脫不了心裏的歉疚，她誓要找回表姐，告訴她，自己錯了。

聶音音將照片放好，跑上樓去，迫不及待的要知道葉雙雙的消息，丁磊卻一口咬定不認識這個人。

「什麼？不認識？你是不是記錯了？她和我差不多大，比我高一些，不愛笑也不愛說話，聲音有些啞啞的，還帶了一個這樣的項鏈。」說着，聶音音手忙腳亂的從手袋裏拿出一條項鏈，鏈子並不特別，倒是吊墜十分精巧，是一塊雕成車輪形狀的黃田玉，是最通靈澄澈的。

「真的沒有見過，如果見過，我還能不告訴你嘛。」丁磊使勁的想了想，還是一副想不起來的樣子。

「喏，你家裏還有她的照片呢！」聶音音拉了丁磊下來，就要給他看那張照片。

「在哪裏？」

「就在……」聶音音突然愣住了，鮮艷的相框還在，可裏面的照片已經不知去向，只留下一張潔白無暇的紙尷尬的留在裏面。

「明明是在這裏的！」她急了，在壁爐邊上里裏外外的找了一遍，就是沒有，一種巨大的失落感霎那間包圍了剛才那顆喜悅的心。

「呵呵，」丁磊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安慰了她一番，讓她去休息一下，也許是太過勞累產生了幻覺。

聶音音失魂落魄的走上樓，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了棉花上一樣，軟軟的，隨時都會跌倒。

「姐，你臉色怎麼這麼差？」錢小琪扶住了她，將她扶到床上。

「剛才我真的看到雙雙姐的照片了，你還記得她嗎？」

「記得啊，那年我們還一起去爬過山呢，可惜現在不知道她去哪裏了。怎麼？你看到她照片了？在哪兒？」

「就在下面的客廳里，可……可一轉眼就沒有了，變成了一張白紙。」

錢小琪輕聲嘆了口氣，「姐，你這幾年為了找雙雙姐都快神經了，這幾天又沒有睡好，恐怕是看走了眼，依我說，你還是休息一下吧。」

聶音音沒有做聲，其實這樣的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有一回她覺得一個人的背影很像葉雙雙，竟然追到了人家家裏，卻現那不過是個變態男人穿了女人的衣服。

她在心裏笑自己太過敏感了，起身打開自己的行李箱，拿了毛巾要去洗洗臉，清醒一下。

「姐，這是什麼啊！」錢小琪誇張的大叫，「誰放在我包里的！」

聶音音往她手裏看去，一個褐色的小罈子正捧在錢小琪的手上，她心裏一驚，這分明是龍爍的東西，怎麼跟到了這裏？她讓錢小琪不要亂動這個罈子，即刻打電話給龍爍，問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