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周星星醒過來的時候,窗外天色已經黑漆。

十二點二十七分……兩眼瞥過床頭柜上的鬧鐘,他翻身,黑則卻不在?他坐起來:「呃!」禁不住低呼,腰部以下明顯的酸痛,同時感到體內的精液從兩臀之間流出,他漲紅臉,羞於再想起某人纏着他一連做過好幾遍!

「哎喲。」他哎哎叫,拖着疼痛疲軟的裸身下床,走到浴室清洗。

同一時刻,黑則待在客廳,一雙眼睛盯着電腦螢幕。

猛吸一口煙,他將所剩不多的煙放在堆著幾根煙蒂的煙灰缸里,又拿來新的一根點燃,吸一口,夾着煙的手支住太陽穴,沉思一會,他擱下煙,十指在電腦鍵盤上飛快動作——「卡,卡,卡……」隨着敲打鍵盤的聲音,螢幕上的網絡銀行跟着回復。

他緊盯英文字,看見的仍舊是對方無法答應他的存款做跨行提領,要求他回到英國原開戶的銀行辦理。確認存款人身份的手續之後,才能再度使用遭到凍結的存摺。

「shit。」罵出聲,拿起煙又抽幾口,他靠回椅背,閉目思索,他清楚是誰在他的錢上搞鬼……

愛德華·康納,ES集團的老總裁呵,他的勢力範圍包含了金融界,他要整他,簡直易如反掌!「你要逼我出面嗎?」他低喃,吐出的煙霧瀰漫於空氣中。本來都計算好了,用他的錢在這裏可以躲兩年沒問題,但是現在英國的存摺被凍結,他擔心手邊的現金不到一個禮拜就用完!

聽到有腳步聲?黑則忙切換電腦螢幕,熄滅煙。

「星,你醒啦?」

周星星注視笑臉,目光立刻移到煙灰缸:「又抽煙!」不喜歡看見那麼多煙蒂,他忍不住碎碎念:「每次我講,你都不聽……你呀,煙要少抽一點,否則你的肺會變成黑色的。」見對方跟以前沒兩樣,只會點頭敷衍了事,他嘆氣,好奇地看着打開的筆記型電腦,問道:「你在做什麼?」

「上網收信,回答幾個對我們這裏感興趣的人提的問題。」黑則說謊,不想讓情人知道太多。將煩惱丟到一邊,他凝望穿着睡衣的清秀人兒:「傍晚的時候,我看你好象累壞了,你睡得很沉,我就沒叫醒你……廚房裏,你做出來的那些半成品我都吃掉了,你肚子餓嗎?我去幫你弄吃的?」

「不用啦。」周星星回答,要一個連用微波爐加熱食物都會搞到一團糟的人幫他弄吃的?他寧可自己動手做快些,但是,現在他渾身酸軟,懶得動呵,他只想:「這么晚了,我想繼續睡覺,可是你不在我身邊……」他羞澀低語。

以前,黑則常失眠睡不好,總要拉着他一起睡才能好睡,到現在,他已經習慣身邊多一個人,他不在,他反倒覺得怪怪的?

黑則比情人更早就察覺到這樣的改變,他好開心,不由得伸手握住纖長手指,彼此貼近,這教他忘記錢的事,ES的事情!

關掉電腦,他離開椅子,牽着心上人的手,兩個人回到卧室……

隔天,如同往常一樣,周星星打掃完房屋四周,順便和鳥兒猴子等等的鄰居打過招呼以後,就進廚房準備料理午餐。

而黑則用完電腦,也會拿起雞毛撣子清理屋內擺設沾到灰塵的部份。

島上依舊陽光普照,鳥語花香……

突然,周星星豎起耳朵,傾聽遙遠的地方傳來「啪啪啪……」聲音。也許是聽錯?他還是忍不住將頭伸到窗外,確定真的聽到聲音啦:「阿則!」他丟下菜刀,跑出廚房。

「你聽到沒有?」

「聽到什麼?」黑則撣著灰塵,不解對方的話。

「有東西……飛過來了。」丟出話,周星星人早就衝到屋外。

黑則愣住,異常感覺如滴入水中的油墨,逐漸擴散……他旋即跟着人到門外面。

「阿則你看那邊!」周星星向著男人叫嚷。

天空遠方的小黑點逐漸放大,響聲也越來越清楚,用手遮刺眼的陽光,當他發現天上盤旋的真的是一架私人直升飛機:「喲呵!」他歡呼,趕緊跑進屋裏翻出從來沒用過的交通指揮棒,又衝出門外,高舉揮動着顏色鮮明的棒子,引導直升機:「這裏……停來這裏……」他一面對愣在原地的男人笑着吼出:「財神爺上門啦,阿則你做宣傳奏效了!」

黑則怔然。要到螺旋槳引起一陣風沙走石,他才移動身體避開熱風!

周星星也用雙臂阻擋砂石,興高采烈的望着幾個歐美男士跳下直升機。

在兩名隨從的攙扶下,一個八十多歲,白髮藍眼的老人最後才離開直升機,他手持拐杖。另一手拿着電腦打印出來的島上景色:「請問這裏是這張紙上說的民宿嗎?」目光略過紅頭髮的人,他直視抓着雞毛撣子,臉色不怎麼好看的高大男子。

「是的,你問的就是這裏!」周星星笑容滿面,搶著招呼來客:「我是廚師周星星,他是民宿的老闆黑則,不論您要吃要住宿,還是需要人來當嚮導帶您遊玩島嶼,我們這裏絕對能提供頂極又舒適的服務……快請進,我幫你拿行李?」

老者的隨從阻止陌生人靠近。

黑則默不做聲,只注視着周星星不在意客人的態度,仍開開心心的引領眾人進屋中。

老人,他的兩名、高壯隨從,和直升機的正副駕駛總共五個人都打量著室內溫馨的擺設。

周星星向黑則使過幾遍眼神,卻見他木頭一樣的,站在門口不動也不招呼來客?

他只好拿出以前做過業務員的精神,用力的和觀光講著英文,介紹這個介紹那個的。

「大家旅途辛苦了,啊,已經中午,需要用餐嗎?」

老人坐下,看着勤快的年輕人,笑問:「你們這裏有什麼好吃的?」

「好吃的可多啦!你是要嘗嘗台灣口味?還是點你吃習慣的?」拿來菜單,慎重地面對開店以來的第一筆生意,周星星話匣子開了就沒停。

要到掌廚的人進廚房做菜,黑則才接手招待客人,但是,他也只領着老人到餐桌前坐下,然後就是大眼瞪小眼,彼此一句話都沒說上。

等到菜肴香味繚繞滿屋,周星星端來一盤接一盤的美食上桌,他的熱情開朗立刻驅散僵滯,帶動大家的心情。

「老闆你很拘束嗎?」老人直視黑則仍緊繃,他沒多說什麼,又笑看着周星星:「你們兩個都來一起用餐吧。」

「好呀!」周星星爽朗回答,拉着黑則坐下來,想張嘴吃菜,卻見壯漢們都站在老人的背後,且坐着的人也沒一個動手?這不禁令他僵住,很不自在,直到他瞧見老人要隨從也坐下來,在他吃了第一口,其它人才敢開動,他才跟着吃,同時忍不住的想,老爺爺是個有身份地位的名流吧?

想着第一次接待觀光客就碰上有錢人,為了民宿的將來,周星星更是賣力的炒熱氣份。

不同於以往的人聲吸引三三兩兩的猴子在木屋外面眺望,蹦躍,發出「吱吱」聲音……

大約一小時之後,所有的人都飽餐一頓。

「如何?這些菜還合大家的口味吧?」每個人的表情讓周星星很有成就感,還沒完呢,他忙着拿來剛採下的新鮮水果分送給大家,老人家的那一份,他還特地用刀削成一小片一小片的,連叉子放在盤裏呈獻給對方:「爺爺怎麼稱呼呢?你從哪裏來?坐直升機這一路上很累吧?」

人家在慢慢吃的時候,他就幫忙抓肩槌背。

「星,你在做什麼?還不快住手!」過於熱情的人令黑則看不下去了。

「呵呵,請你繼續幫我槌背,很舒服呢,別停呵。」老人笑着說,回頭望年輕人:「這位廚師菜做得好,人也挺活潑的。」他吃着好甜的水果直視黑則面無表情:「我一知道這邊有這么有趣的民宿,就從英國過來了。」他輕描淡寫,沒再多說。

名流都想保有私隱權吧?周星星不問了,只衷心道謝:「謝謝爺爺大駕光臨!」

為了這間民宿,他每天都在試驗新菜單,不只這個,他非常努力在準備吸引顧客的娛樂節目,養兵千日,就用在今朝,呵呵:「你若肯賞光,請過來門邊。接受我為你獻上一份歡迎禮物,請看別的地方看不到,只在本島上才有的……」他說着,一面拿起口哨走出屋外。

黑則注視所有的人起了好奇心,走到門口……

周星星吹着長短不一的哨音,立刻引來一大群海鳥,鳥兒隨着忙碌奔跑的人飛翔,片刻,紛紛降落掙吃食物。

「哇!」望見一大群鳥竟接受人類指揮,在排成一字型的飼料上乖乖吃食,他們不禁發出讚歎。

客人面露驚喜,這教周星星樂得再獻寶。

海鳥之後,是猴子們配合人類手上的食物做表演,猴兒可愛討喜的模樣,且依照指令不時跑到客人身邊與之嬉鬧,這逗樂了老人:「哈哈哈。」他歡笑:「真是精彩呀。小廚師你花不少時間訓練它們?」

「是不少,快一年的時間了,海鳥飛來飛去的比猴子難訓練。」周星星洋洋得意,慶聿平日沒白喂它們,而且今天還沒給他出狀況。

情人賣力演出,始終保持沉默的黑則也不由得放鬆心情了開口:「為了顧客,我們完全不惜成本去做到最好,只想讓來這邊度假的客人開心。」

「今天我很開心……」老人直視黑則,又看向周星星:「我有點累,想進屋休息。你可以先帶我的職員去參觀附近的環境嗎?」

「當然可以!」

黑則見四人受到爽朗笑臉的吸引而離開,於是,照看老人的責任就落在他身上……

兩個人回到屋內,他望着老者挑了窗邊的藤椅子坐下,在無人打擾的氣氛中,他已經忍了很久的疑惑終於問出口:「總裁,您來這裏,不該只是為了度假吧?」

微笑着的老人正是愛德華·康納,ES集團的現任總裁。

倆人眼神交會,無須再多說他逃離的經過,他又是透過何種管道找上這裏。

愛德華背靠藤椅,享受載着陽光味道的海風輕拂臉頰,他直視仍杵在原地的人,抬起拐杖指了指對面的椅子,道一聲:「J,你坐下來。」

黑則坐下,面對養育他成人的長者,情緒非常複雜。

「二年前,你不告而別,離開我及我那被你逃婚的女兒……你放棄繼承ES這樣大好的前途,就為了一個男的?我很不能理解,不能原諒你!可是現在……」

兩手握住拐杖,愛德華望向窗外:「我看見這環境,看見你愛上的人,呵呵,我敢說,如果讓他知道我的身份,他除了驚訝,還是會把我當作一般的老爺爺對待?我總算有些了解你當初為什麼會做下這種決定了。」

黑則跟着對方的視線眺望屋外……藍天,碧海,開朗笑聲讓每個在他身邊的人都放輕鬆了,那是他的情人呵!直到現在,每每回想近一年來的島上生活,他連做夢都會笑,可看見蒼老寂寞的神情:「對不起……」他不禁歉疚:「我也要謝謝總裁能了解我。」

了解一個人並不表示他會認同他愚昧的行為。愛德華面容嚴肅:「你不問我為什麼在你的存款上動手腳?」對方態度平和,沒回應也沒打算抗議,這教他不由得嘆氣:「我想也知道了,我逼不了你回英國,我這把老骨頭也只好親自來跑這一趟……」

拐杖支撐身體前傾,他伸臂抓住對方的手,說道:「J,你跟我回英國吧?」

滿布皺紋的手教黑則不由得反手相握:「總裁」

他扶持他靠回椅上:「您知道我是不可能再回去英國工作的。」

「你不為我工作,如果是為了ES呢?」對方態度依舊堅持,他立刻甩開他,面露不快:「哼,你手上的現金剩不多吧?錢用完了,你和周星星怎麼辦?」

「請您放心。」黑則微笑面對生氣的老人。「在這個島上生活其實很簡單,花不了多少錢的,到時候,我們總是會想出辦法。」

「荒唐!」拐杖重擊地板,所聽見的令愛德華更惱火:「你五歲的時候,我把你從貧民窟里拉出來帶回家養,一路裁培你到大學畢業,拿到碩士,讓你到ES企業里磨練,可不是要你在這偏僻的小島上,跟一個男人無所事事的過完一生!」

黑則不以為然:「我愛周星星,我和他每天的生活都非常充實快樂我們絕對不會像你所想的那樣,無所事事的過一生。」

「周星星也跟你有一樣的想法?你問過他的意見嗎?」愛德華摞下重話:「他不像你,他還有家人,有父母,有五個弟弟妹妹,還有一位八十五歲的奶奶。就我所知,他在台灣的家人到現在都不曉得他和你搞同性戀,是你的愛情逼他對家人說謊,不敢面對他們,難道你就要繼續這樣綁住他的人生?」

「這是我和周星星會一起面對,解決的事情,不用總裁再來提醒!」黑則禁不住低吼,驚覺失態,他忙鎮靜下來,張口說出:「我相信,總裁以您的人品,絕對不會是那種拿個人私隱去威脅別人的人。」他神經緊繃,既然對方已經在了解周星星的身份背景,他不得不開始防範了!

滿是皺紋的兩眼直視戒備着的人,英俊挺拔的男人啊,他一手培育出來的東西,如今,這東西不受他指揮,翅膀長硬了,他要飛離他!青春旺盛的生命對照自己的衰老,愛德華情緒起伏,不由得大嘆:「不管我怎麼說,你還是不肯跟我回去?」

「sorry…」過去的人生是屬於愛德華的,現在,他打算為自己而活。

「J,如果是我開口拜託呢?」

聞着緊張:「總裁別這樣——」

愛德華做手勢阻止對方的話,同時感慨道出:「我年紀沒幾年好活啦,即使這樣,你還是不肯幫我?」硬的行不通,他了解到自己必須放下身段,做軟性訴求。

「J,你跟在我身邊多久了?超過二十年呵……你清楚的,哪一天我死了,整個ES集團也會動搖,陷入內鬥!」

黑則忙說道:「不會的,ES裏面人才濟濟,況且還有范少爺,他們都會幫忙總裁……」

「范?哼。」愛德華嗤之以鼻:「我那兒子不要再惹麻煩,我就已經要謝天謝地了!」

老人以氣憤的口吻述說范的恃寵而驕,不僅把監事會的人都得罪光了,而且在他負責的百貨公司經營部分,也把重要廠商惹得不愉快,揚言要聯合其它廠牌一起撤櫃……

黑則傾聽着他離開ES體系之後的種種變化,忽地感到,在這海島悠閑的氣氛底下,去聽到商場競爭啦,財團繼承什麼的,是一件非常超現實的事情!

「所以我才急需要你的幫助!」愛德華直視皺眉不語的人:「你放心,我的確不是那種會拿個人私隱去威脅別人的人,所以你儘管和周星星在一起吧。只不過,你和你喜歡的人都還年輕,以後多的是時間過你們想要的生活,但是我不同,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所以我必須趁還健康的時候,安排集團里的人事,我要的是我能信任的人,你來幫我?」

「總裁……」兩道濃眉糾結更緊,老者的請求令黑則非常為難。

愛德華以拐杖支撐著身體,道出:「你跟我回去英國,幫忙范,讓他有能力去做到監事會的要求……他們那些人都和我認識很多年了,我很希望他們繼續幫助我的兒子,而不是和他作對,我希望范能順利接掌我的事業!」面對曾經是他屬意的接班人選,他不禁嘆氣:「你來幫我完成這最後一件重要的事情,以後,我就不來打擾你,我會放你自由。」

自由!黑則心動。答應嗎?那麼,島上美好的生活就要結束……如果不答應,總裁情何以堪?先不說他對他的養育之恩,就那麼讓老人家空手而返,難保以後他的帳戶又出現什麼問題?一旦惹得總裁不高興,他會對他和周星星報復嗎?還有周星星的家人……思及此,考慮很久的人終於張嘴:「好吧……總裁,最後一次了,我回英國幫您,幫助范少爺接掌ES。」

聞言,愛德華大喜:「好,好!」他高興得拍了拍孩子的肩膀,讓他攙扶著站起來。

黑則雖然答應返回英國,卻仍掛記一件事情:「可是,我必須先向星說一聲,我希望他能陪我一起過去……總裁,請您同意?」

愛德華一愣。可為了自己的利益,他只好同意:「好吧,就讓周星星跟你在一起。」

談妥之後,黑則走到屋外叫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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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經理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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