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過這些光看她美色的男人從來不知道這些，他們只會妄想她的美色，以為她除了漂亮之外什麼都沒有。

嘖，她對當裝飾在男人身邊的花瓶半點興趣都沒有好嗎。

不過話又說回來，她在意這些幹嘛呀，尤青言這種反應，她不是應該大小到大看得多、看得慣，也看到沒感覺了嗎？怎麼現在卻又因此而感到生氣？

「對啦，我就是唐家三女兒。」有些不情願地點頭承認后，唐悅真看着尤青言跟閻大哥相仿的笑臉，心想這八成是因為他們的氣質類似，但閻大哥從來就沒有隻注意她的美貌而忽略她的喜好跟個性，她才不知不覺中對尤青言的這種反應感到冒火吧。

可他其實不是閻大哥，甚至只是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她沒必要拿閻大哥的標準去看待他。

「沒想到那順口溜是真的啊……」尤青言不自覺地吐出了驚嘆聲。

「你本來很懷疑嗎？」這反應到新鮮了。

一般男人通常會在聽見這順口溜后，跑來偷瞧她是不是有這麼美，但他不是這樣，甚至質疑其順口溜來了？

也就是說，他剛才那種驚訝的反應並不是覺得「給唐家三美照顧，賺到了」，而是訝於傳聞是真的？

如果是這樣，那她倒不會想生氣，反而會覺得這男人……還真有趣。

「是啊，我今天才剛到桑城，就聽見茶樓里有人在提這個順口溜，本來是覺得傳言太誇張了，但現在……」尤青言露出帶點尷尬的笑容：「我知道了，順口溜沒騙人，因為你真的比我見過的任何一個姑娘都還要漂亮。」

他毫不掩飾的坦白讚美，還有再直接不過的誇獎言語，都讓唐悅真聽得有些發愣。

這種話她不是聽得多了，所以無感了嗎？

她早就練得左耳進右耳出的本事，對於男人的誇獎向來是沒什麼高興的感覺啊。

而且成天只會誇獎姑娘家漂亮，說些甜言蜜語的男人大多很輕浮，所以她從來就不喜歡。

但為什麼尤青言的誇獎，卻讓她一點都不排斥？

甚至，她還覺得他的言語聽起來蠻誠懇的？

這跟她平時聽旁人聊她的美貌時的煩躁感一點都不一樣，甚至還讓她平白生出一種害臊的感覺。

這真是太新鮮了！

陌生的燥熱浮上面頰，讓唐悅真只能點頭說出「謝謝誇獎」，心裏卻再也不在意他欣賞自己美貌的反應。

說實在話，讚美詞她聽了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感覺到既開心又不好意思……

是因為尤青言有點像閻大哥，讓她少了排斥？

還是說，這男人打從心底散發出來的誠懇跟單純的讚美，讓她無法質疑他的真心？

不管是哪一個，總之……她發現自己居然想多聽他誇獎幾句。

「啊，對了，我覺得你的眼睛真的相當漂亮，讓人很難不注意到。」躺在床上，渾身摔得又痛又酸，所以尤青言只能欣賞著床邊的嬌俏人兒，話題也忍不住繞着這事打轉。

「眼睛不都一個樣嗎？」說實在話，唐悅真還真沒注意過這些細節的差異。

她知道自己貌美，但很少為這張臉皮費心思，坊間對她的評論，也就是生得嬌艷漂亮，除此之外鮮少再有人注意她的其他優缺點，所以尤青言的說法聽來着實新鮮。

「真的不一樣，因為一般圖畫里的美人，幾乎都生得差不多的模樣，比如都有細柳秀眉，或是杏仁黑眸，但是你顯露的風情卻跟那些差很多。」尤青言見她有所回應，也就放心地同她聊了起來。

「差在哪？」唐悅真聽得心坎兒怦怦跳，不由得順着他的話往下繼續問。

在尤青言的眼裏，她看起來除了漂亮的長相外，還有這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呢？

「嗯……你的眼睛比較大、又有神采，但因為睫毛又卷、又翹，所以給人一種明艷感，而且……」話還沒說完，尤青言突然一頓，斂了聲調。

他從唐悅真的眼神里，看見了一抹堅定的神情。

那是極具主見的人才會有的。

「那個……對不起。」想了想，尤青言忍不住迸出道歉聲。

「什麼？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啊？」唐悅真不禁納悶了。

他們不是聊得正開心嗎？而且她也沒生氣吧？

她可是滿心期待着他會怎麼樣評斷她展露出來的風情耶……

「因為，我從你的眼神可以看得出來，你應該是既聰明、又能幹，而且凡事有主見的姑娘家，不是光有漂亮長相而已。」尤青言露出有點躊躇的表情，看起來相當煩惱，「但我一直誇你漂亮，還扯出那段順口溜，感覺很像是只有欣賞你的美貌，使得這些讚美變得膚淺起來，所以……真的很對不起。」

尤青言一句句的細心考量，讓唐悅真不禁發起愣來。

這是怎麼了？為什麼能夠這麼像呢？像這樣的話語，雖然跟她印象中聽過的並不完全相同，可是……

一瞬間，她感覺時光好像被硬生生地拉扯回十年前。

曾經，閻大哥抱着她這小女娃，跟旁人讚美着她的眼神有多特別，說她長大后一定很聰明、能幹，還極有主見。

當時她開心極了，因為其他的大人都只會讚美她，說小娃長大后一定是美人，讓她一直覺得大人真膚淺，難道人只要漂亮就好，其他的無所謂嗎？

她從小就不喜歡這樣，因為比起漂亮，她更想當個聰明伶俐的姑娘。

可惜，一直以來，除了閻大哥以外，再也沒有男人這樣誇過她，所以她也習慣了把那些上門追求的膚淺男人當蒼蠅趕。但是……

唐悅真心情激動地盯着尤青言，明艷的眸子看得他都有些不知所措了，她卻依然沒能把視線拉回來。

老天哪！這真是太令她太意外了。

尤青言居然跟閻大哥一樣，都能看出她的真實性情哪！

「我覺得啊，尤青言說不定是閻大哥轉世的。」

唐悅真看着大姐夫跟剛從鄰鎮回來的爹親細細解釋，為何家裏突然出現陌生客人的經過，忍不住隨口跟兩個姐姐聊了起來。

「什麼？悅真，你幹嘛突然咒閻大哥早死啊？」唐桂華邊摘着手中的菜葉準備做飯，一邊皺眉：「背後詛咒人很缺德耶。」就算閻大哥已經搬家了，其實不會知道悅真在背後說他長短，不會生氣，但這樣實在很不道德。

「而且你這邏輯很不合理哦，即使閻大哥搬走後就死了，重新轉世也不可能在十年間長到尤青言這麼大的。」唐桂華不怎麼贊同地搖了搖頭。

「大姐……」唐悅真忍不住微眯眸子，迸出抱怨似的無奈聲調：「我那是比喻性的說法好嗎，誰真把他當閻大哥轉世啦！」

「可是你自己說……」

唐桂華正想反駁回去，唐秋雪卻先一步攔下她的話。

「大姐，我想悅真的意思是，尤青言給人的感覺很像閻大哥。」

「對！還是二姐比較有長姐之風！」唐悅真滿意地點頭。

嘖，哪像大姐，像個小呆瓜，腦子裏就只有一條線，要大姐舉一反三，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我才是長姐啦！秋雪頂多是二姐之風。」唐桂華不悅地蹙了下眉心，視線跟着往正在回答爹親問題的尤青言轉去，自言自語似地迸聲：「不過……他跟閻大哥一點都不像吧……」

當年她也見過閻大哥的，而且因為年紀比唐悅真大些，她印象還比較清楚，所以她知道，不管是臉也好、個性也罷，或是說話的腔調、聲音什麼的，尤青言跟閻大哥都不像。

「閻大哥是個瘦瘦高高的人，沒尤青言壯，更沒他那麼帥氣哦。」唐桂華認真地看向唐悅真，「你確定你沒記錯人嗎？」

「大姐，你能不能看事情別光看表面啊？」唐悅真實在很想翻白眼，不懂她跟二姐的腦子都算靈活，怎麼偏偏大姐這麼遲鈍？

「你們倆別爭了，我知道悅真的意思，她是想說，尤青言笑起來跟閻大哥很像，有股既大方、又爽直的氣質。」唐秋雪苦笑不得地聽着姐妹倆雞同鴨講，只得從中打圓場。

「對，二姐你真細心，我就是這意思啦！」唐悅真笑眯眯地接連點頭。

「原來你是這個意思啊……」唐桂華明白了小妹妹話中所指后，忍不住又往尤青言看了幾眼，「那這情況挺好的啊！」

「好什麼？」唐悅真納悶道。

「既然你喜歡閻大哥，他又很像閻大哥，那你就放下心裏惦著的閻大哥，喜歡尤青言就好了嘛，這樣爹不用擔心你的親事，你又能嫁給喜歡的對象，一切都很完美吧！」唐桂華說着忍不住露出笑容，這方法簡直是一石二鳥啊！真是感謝老天爺的安排！

「大姐……」唐悅真忍不住揉了揉自己隱約作疼的眉心，「喜歡一個人的心情是說換就能換的嗎？」

嘖，她真想叫大姐別再一直搭話了，一句比一句笨耶。

個性單純是很好，但像大姐這樣「蠢真」就讓人困擾了。

「這個……」唐桂華畢竟是成了親的姑娘，聽見唐悅真的反駁，她也愣住了，「好像……不太可能。」至少她沒辦法想像自己嫁給城燕南以外的男人。

「看吧，你也沒辦法吧。」唐悅真理直氣壯地瞧著單蠢過頭的大姐，沒轍地搖搖頭，「雖然我當初對閻大哥的喜歡，其實不算愛戀，至少情竇初開，不到非他莫嫁，但是這跟喜歡上尤青言是倆碼子事啦！」

更何況，與其說她喜歡著閻大哥，倒不如說，她喜歡的是閻大哥那種直率的性情，以及能夠看出她真正脾性的慧眼。

正因如此，跟閻大哥有相同特質的尤青言，才會勾走她的注意力。

一想起自己照顧尤青言時，他那一句句的真心讚美，唐悅真覺得自己的心口又砰咚砰咚地跳個不停了。

雖說愛上一個人的心情不可能說換就換，欣賞一個男人跟喜歡到想嫁給他也是兩碼子事，但老實說，此刻她真的很肯定，尤青言應該是個跟她很適合的男人。

只不過……儘管他這麼覺得，姐姐們也覺得她若是欣賞他，就可以好好考慮婚事，但問題出在……

「我說你們八成沒仔細想過吧，我跟尤青言是不可能的。」

唐桂華納悶了：「哪兒不行了？」年紀或外貌都挺相配啊！

「撇開他是否已經成親不提，他是外地人，雖然還不曉得他來桑城做什麼，但肯定不會久留，所以我們再怎麼適合，也不可能在一起的。」唐悅真說着，眉梢不由得微垂。

唉！偶爾她會覺得，自己若不是這般認真謹慎的性子，說不定會快樂些呢！

像現在，唯一考慮到這些現實狀況的，也就只有她而已。

「可說不准他是來投親的，那就會在桑城住下了，到時候總有機會了吧？」唐秋雪帶點期待地問道。

畢竟是難得合妹子心意的男人類型，不好好把握實在有些可惜了。

「就算是這樣，那也等到他真住下了再考慮啊！」唐悅真睜著黑瞳往姐姐們掃了眼，「你們又不是不曉得，我不愛強求的，與其成天空想這些可能性，搞到自己患得患失的，倒不如順其自然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