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那就去吧。」大手放在方向盤上，夏同墨低聲說。既然阻止不了她，換個方式看著她也行。

「嗯？」

「爬山聽起來還不錯，一起去。」他對上她困惑的眼神，揚起唇角，語氣淡然卻堅定。

李淵淵的神情立刻充滿驚恐，「你要一起去？」

「唉，你的聽力有問題？真沒想到李淵淵小姐的毛病這麼多。」不但有失憶症，耳朵還聽不清楚。

「你少乘機罵我。」她啐了一聲，連忙搖頭。「不行，你不要跟我去！」旅行應該是件愉快的事，帶著一個壞嘴巴的敵人同行豈不是自找罪受？

「拒絕得可真快。」夏同墨語帶笑意，「就這麼討厭我？」

這話聽來分明不懷好意！李淵淵馬上諂媚地說：「夏總監可真愛說笑，我怎麼會討厭幫我的人呢？我只是想，夏總監日理萬機，這麼忙碌，不好意思麻煩你，還是我自己去就行了。」

她真的很不願意和他同行呢！夏同墨見她抓著門把，一副準備打開車門衝出去的模樣，眸底閃過一抹趣意。

他本來只是想避免她惹出麻煩才決定跟著她，但她的神情和動作都太好笑了，讓他有種和她一起外出走走似乎不錯的想法。

「工作都忙完了，多謝關心。」夏同墨拿出手機朝她晃了晃，俊容上掛著微笑，語氣卻相當冰冷。「再啰唆，我就通知方小姐。」

見狀，李淵淵只能一臉哀怨的默默收回放在門把上的手。嗚嗚嗚，她根本是上了賊車啦！

一陣奪命連環叩后，當來電鈴聲已不知是第幾十次響起，李淵淵總算甘願接聽。

「方姊，先別生氣，有人要跟你說話。」她非常沒責任感地迅速將手機丟給身後的夏同墨，見到他錯愕的表情，心情愉悅。「交給你了，夏總監。」

說完，她便蹦蹦跳跳地進入山寺參道的入口。

夏同墨接過燙手山芋，跟手機那頭氣憤的方文慧交代原委之後，跟上去。

經過寶珠橋的指引，兩人來到一百八十道階梯前。

李淵淵抬頭看著蜿蜒的山階，發出驚嘆，旋即興奮地踏上階梯。

忽然一陣寒風吹來，高聳的杉樹搖搖晃晃，讓她直發抖。

「好冷喔！」她呼出一口氣，接著從背包里拿出相機東拍西拍，看見天空中有鳥飛過，便開心地呼喊出聲。

「你是第一次見到鳥類？」夏同墨失笑。

李淵淵轉過頭，朝那個毫無情趣的男人吐了下舌頭。

「在不同的地方看見總會有不一樣的感受，像你這種冷血的人是不會懂的。」她哼了一聲，仍不忘拍下周遭的美景。

「只是和你沒有相同的感受就是冷血？這罪名未免太重了。」

「所以呀，和有同樣想法的人一起出來玩才有意思。」李淵淵瞇起水眸，嘆了口氣。「夏總監還是趕緊回去吧。」

有時候對上他那雙深邃的黑眸，她會覺得難為情，不知不覺變得彆扭，她很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我就算不在場，你也挺自得其樂，有差別嗎？」他覺得她像是第一次出遠門遊玩的孩子，只顧著看風景，毫不在乎他人的目光。

「後面有隻跟屁蟲，心情當然不好啰。」李淵淵噘起唇，抬了下眼鏡。

「是嗎？還真是看不出來。」她白皙的臉龐因為寒風吹來而凍得紅通通，格外可愛。夏同墨發現自己總是不自覺地注視著她，心裡不禁覺得有些古怪，僵硬地別開臉。

「我可是很有禮貌的，當然不會表現出來了。」

「李小姐已經以言語充分讓我了解你的心情，有禮貌的表達方式真的很獨特。」他清了下喉嚨，壓下那份難以理解的悸動，恢復泰然的模樣反諷道。

李淵淵輕哼一聲，搖搖頭。

「反正我說什麼你都能回嘴，你應該滿喜歡我這樣對你吧？」他們初次相遇時就起衝突，會不對盤也是理所當然。

夏同墨苦笑，頭一次不知道該怎麼回話。

「嘿嘿，我贏了！」李淵淵滿臉得意，大笑幾聲之後轉身往上方奔去。

「小心別摔著。」他嘆了口氣，邁開步伐。

「喲，還會關心我？」她瞧一眼迅速來到身旁的他，佯裝訝異。

「這裡還有其他遊客，我可不想和你一起丟臉。」夏同墨而無表情，淡定地回答。

李淵淵為之氣結，看著已在她前方的身影，咬牙切齒地說：「多、謝、提、醒！」

沒說幾句話就被他氣得半死，這趟旅行哪能開心？她在心底咕噥著，不過，見到他停下來等著她跟上去，她心裡又有種莫名的感動。

「快一點，以你那烏龜的速度，什麼時候才能登上觀景台？」

夏同墨這句冷淡的話語立刻將李淵淵心中的感動沖刷得一乾二淨。

「你也才快我幾步，囂張什麼？」她拔高語調，飛快地跟上去。

「至少比你快，小短腿，跑快一點。」他冷冷地嗆道，見到她瞪大眼睛的模樣，眸中不禁含笑。

「你喊我小短腿？」從小到大還沒有人敢這樣喊她！「我可是李淵淵，最有名的就是這雙修長的美腿耶！」

「說這種話還真是不害羞。」

「是實話，害羞什麼？這是有自信。」她驕傲地抬起下顎。

「我也是說實話。」夏同墨輕蔑地睨她一眼，抬手比畫了一下兩人的身高。「不需要我明說吧？我夠資格喊你小短腿。」

「啊，可惡！你到底為什麼要跟我來？」事實無法反駁，她不悅地跺腳。

「快跟上來，天色暗了才下山可是很麻煩的。」他完全不受她影響，依然從容地往上方邁步。

李淵淵看著他的背影，撇了下嘴。從以前到現在，還沒有人能制住她，往往不是拿她的撒嬌沒轍就是讓步。

夏同墨是第一個不甩她的男人……這個特例還挺有意思的。

想到這裡，她不禁笑出聲來。明明是討厭他的，卻不自覺的在意起他的一舉一動，連她自己都弄不清楚此刻的心情。

兩人就這樣一路鬥嘴，吵吵鬧鬧地來到觀景台。

「哇，好美喔！」李淵淵站在高處俯瞰，周遭的石壁及樹木高高聳立，景色十分壯觀。「我要哭了。」她被美景感動，眼眶濕潤，拿起相機拚命拍照。

這樣的美景一定要拍照留念！

「夏同墨，你有沒有看見？」沒聽見他回應，李淵淵好奇地轉過頭，發現他正在講電話。

他蹙著眉頭，繃緊了臉龐，回應的話語仍是一貫的簡潔。

這是李淵淵第一次見到他露出如此沉重的神色，在還沒反應過來前，她已經按下快門拍下這一幕。

聽見快門聲，夏同墨的視線立即鎖定她，但並未生氣，而是一臉困惑。

李淵淵眨了眨眼眸，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為何拿相機拍他，總不能說因為他看起來很憂鬱，很有魅力吧？這樣的話一出口，他肯定會以欠揍的笑容炫耀一番。

「我是在拍你身後的杉木啦！別誤會。」她隨意找了個借口道。

夏同墨挑起眉，勾起唇角。

「你希望我誤會什麼？事實上我什麼都沒想。」他邊說邊收起手機。

李淵淵好想咬舌自盡，尷尬地別開臉。

「哈哈哈，這裡的風景真的好美喔，你看見沒？」她大笑幾聲，旋即轉移話題，「是工作出了問題嗎？看你的表情很凝重。」

聞言，夏同墨伸手摸了摸臉。

「是嗎？」原來他的表情很凝重……想起剛才的來電者，他的心裡的確感到煩躁。「不是工作。」

「那就好。」李淵淵想了一下，忍不住好奇地問：「是女朋友打來的？」

現在想來，她從沒問過他是否單身，若有女朋友還跟著她出來玩，不是很奇怪？

不過，是他自己要跟來的，跟她沒有關係吧？

一想到他可能有女朋友，李淵淵不自覺地收起笑容，胸中有股莫名的失落感縈繞著。

夏同墨不明白她的表情忽然從興奮變為鬱鬱寡歡的原因，只是覺得刺眼。

「是女人，但不是女朋友。」他並沒有必要向她報告，但還是自動開了口。「總之沒什麼事，你繼續拍照。」

「嗯哼，夏總監還是單身？真神奇。」李淵淵這才露出一抹甜美的笑。

「你覺得神奇的事可真多。」

她挑起眉，嘿嘿幾聲，「想想也是啦，有哪個女人受得了嘴巴這麼機車的男人呢？是我太笨才會問這種問題。」

「淵淵，如果你願意，我可以讓你變聰明。」夏同墨沉下俊容，緩步湊近她，不懷好意地說。

她顫了下肩膀，慌張地喊道：「這裡很高，不要亂來！」

「怕了？」

「我還不想死！」這時的他看起來真像邪惡的惡魔！

「你可是我極為重視的產品代言人，怎麼可能動你一根寒毛呢？別想太多。」夏同墨輕笑一聲，低吟著道。

「你用這種語氣說話更可怕，不要過來！」李淵淵往後退了幾步，見他逐漸逼近，害怕地閉上雙眼。

大手緩緩地撫上她凍紅的臉頰，那細嫩卻冰冷的觸感教夏同墨蹙起眉頭。

「是該好好教訓你。」他輕嘆一聲，用力地捏她的臉。

李淵淵撫著疼痛的臉頰，不悅地咕噥，「你怎麼可以捏名模的臉？」還以為會是更可怕的懲罰，沒想到只是捏臉，這倒讓她放下忐忑的心。

「臉都凍傷了，有這麼丑的名模？」夏同墨冷哼一聲，大手再次撫上她的臉，刻意地搓熱之後才收手。

李淵淵的臉頰變得溫暖，彷佛還能感受到他的掌溫，那種莫名的悸動又再次竄入心口，讓她羞怯地別開眼。

「走吧，我肚子餓了。」她趕緊經過他的身旁離開觀景台，聽著身後那道沉穩的步伐，嘴角不禁往上揚。

兩人離開山寺時天色已暗，冷風不斷吹拂，氣溫比白天低了許多。

李淵淵嚷著肚子餓，於是夏同墨帶她來到山下的一間居酒屋用餐。

「這裡好有氣氛喔，跟日劇里出現的居酒屋一模一樣耶！」當她在桌前坐下，看著桌上的白色酒壺以及小酒杯，還有前方冒著熱氣的關東煮，聽著其他顧客們和師傅的說話聲，神情滿是雀躍。

「這裡就是日本呀。」夏同墨失笑。

「對喔，一時太興奮了。連有點斑駁的牆壁都好有味道，酒也特別香呢。」李淵淵馬上嘗了一口清酒，入喉的酒立刻暖和身子。

「喝慢點，別喝醉了。」他還得開車，所以只喝熱茶。

「我的酒量沒這麼差啦！」

「這麼開心？難道你是第一次來日本？」

李淵淵搖頭，娓娓道來。

「不是第一次，因為工作的關係來過好多次了，可是每次都是匆匆的來又匆匆回去，根本沒有時間好好的玩。」她的語氣頗為無奈，「我去過不少國家，不過，若要我說出去過哪些特別美麗、特別好玩的地方，我完全說不出來，成為模特兒之後，我從來沒有真正旅行過。」

每到一個國家，她都想抽出時間四處走走，但行程總是排得很緊湊，她只是匆匆來過，之後又得趕著回台灣工作，這種感覺還真悲哀！

「所以才想要放長假？」

「是啊，好不容易才爭取到假期……哼，要不是你的關係，我才不會簽約咧。」想到自己又得工作一年，李淵淵臉色一沉，不忘唾棄眼前的男人。

夏同墨沒有任何錶情，輕描淡寫地開口：「我從頭到尾都沒有逼迫你，是你心甘情願簽下合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