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那傢伙沒忘!沒忘他們的約定?無論哪一方從世界各國的哪座城市飛回來,一定要到「老地方」來。

老闆調好酒端給她,透過墨鏡看她。「兩年前,三月十八號晚上八點左右,你從新加坡回來,不也托我拿東西給盛先生后就回去?」

張質殊睜著一雙大眼看他,訝異他難得的多話,再者,兩年前十八號她有去新加坡嗎?為什麼買東西回來不直接拿給昕皓,而是托老闆?她想了想,接着丟了酒錢忙往外跑。

她想起來了!那次她得了重感冒不想傳染給昕皓才會沒有赴約。

一出了「老地方」,她打了好幾通電話。一番折騰來到盛昕皓家門口,前來應門的是見過幾次面的中年女傭陳姊。

「發着高燒,理都不理人,大概嫌我吵還把房門鎖起來。我還是從書房那透過玻璃門看他的狀況。他一直埋頭睡,床頭有包葯,看來是看了醫生了。聽說一起去美國的五六名主管全都重感冒回來,有一個還住了院。」陳姊叨念著。「夫人要我過來看看,我東西都煮好了,叫了他幾次都沒回應,你知道的,少爺的脾氣有時很不好。」

「夫人……沒有過來?」

陳姊搖了搖頭。「她有應酬。」

張質殊沒說什麼。時間會改變很多事,也有很多事是不會改變的,例如,世人愛錢、男人好色,以及盛家這對母子的淡漠關係。

雖然這樣評論一個長輩不好,可她真的覺得那位夫人滿糟的。她老媽有些想法是偏激了些,可就「母親」這角色,她真的是個好媽媽。

陳姊猶豫的說:「張小姐,你來得正好,東西我都弄好了,時間上有些晚了,我得回去了。」

早該下班的,她八成也是放心不下昕皓才留到現在。「好,謝謝你。」

陳姊走了之後,張質殊走進書房。昕皓的書房和卧室僅隔着一道玻璃門,從這裏可以看到卧室里的狀況。

昕皓側睡着,臉正好朝向她,他大半張臉盡在被子下,只看得到他濃黑的眉和緊閉的眼。

她的哥兒們即使在這種時候還是很有魅力的!

昕皓有着萬中選一的出色容貌,較之型男,他更偏向花美男,但並不顯得脂粉氣,完美的揉合了陽剛與陰柔,阿美美形容男子美到極致「妖孽」一詞倒是可借來用用。

怪不得一堆女人前仆後繼的。張質殊嘆了口氣,搖搖頭。

那在被子下的身子時不時的動了動,看來咳得挺嚴重的。正想着是不是要把他叫起來吃點東西再吃藥時,床上的人翻了個身。

她拍了拍玻璃門。盛昕皓理都不理她,她繼續拍打着門,不一會兒,一顆枕頭飛了過來!「啪」一聲砸在玻璃上。她怔了怔,笑了出來,然後繼續拍著門。火藥蓄量差不多了,大少爺快氣炸了。

果然,盛昕皓下一刻橫眉豎目的坐了起來,就唇形來看,那一開一闔說的大概是「找死」!

但一看到站在書房那頭的人,盛昕皓的怒火高張瞬間變成目瞪口呆,八成沒想到她會出現在這裏。回過神,他揮了揮手要她回去。

張質殊比了比手機,要他開機。盛昕皓則比了比喉嚨,大概是不舒服不想說話,可他還是把手機打開。

她輸入幾個字,「起來吃點東西,吃完再吃藥。」

他則答非所問的回傳,「去過老地方了?」

去過老地方的意義,只是基於任何一方回國得見上一面的約定,還是,對於那件事有被原諒的可能?

心裏想着的也許是同樣的問題,張質殊又回傳,「謝謝你的禮物。把門打開,咱們這樣隔着一道玻璃門傳短訊真的很怪!」

盛昕皓把枕頭立了起來,半靠着傳短訊,「就這樣吧,這回的感冒傳染力很可怕,連公司里號稱「笑看病毒」的蔡總都被病毒笑看了!」

張質殊問:「這次到美國一切還順利嗎?」

盛昕皓髮出短訊,「嗯,除了這該死的感冒。」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張質殊本想由他提及那一晚的事,可聊了半天,他似乎都沒打算提及。他果然還是比較沉得住氣的人,他是打算當成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嗎?她當然也是這樣,可是……

她打了電話給盛昕皓,見他揚了揚眉的接起電話,她清了清喉嚨,「我知道你喉嚨不舒服不方便說話,所以你聽我說。」

猶豫了一下,她開口道:「我的性子是有些制式化的,就好像賽跑時,我一定要聽到「砰」一聲槍響,我的步伐才會邁開;一天的開始一定得灌下一杯黑咖啡,腦袋才會切換成開機狀態。我想……未來和某個男人交往,大概也會堅持要聽到「我愛你」才開始;要結婚沒一句「嫁給我」,我也不知道要點頭。」她自嘲的笑笑,「后兩者不太可能會發生就是。」

深吸了氣,她繼續說道:「這樣的制式化腦袋在聽到你說「咱們還是哥兒們」之前,「那件事情」會一直沒法子畫下句點。」

「那個……」她想了一下,說了下去,「那一晚真的喝太多了,那一天是個意外,我們、我們……」

「我們本來就是哥兒們。」盛昕皓聲音沙啞的說。

她抬起頭隔着玻璃門看他,他迎向她的視線。「嗯,哥兒們。」

是啊,十幾年的情誼,從一開始的敵對狀態到要變成哥兒們可是不容易的!

多年的情誼不會輕易改變的。張質殊很想給他一個粲笑,可是她心裏卻還有着莫名的疙瘩。

她只能不斷的對自己催眠:他們是哥兒們!哥兒們!

今天期末考結束,打掃完后就開始放暑假。

但張質殊第一節的數學考差了,她心情不太好。「盛昕皓,你不用再做那些無聊的事,我的態度一開始就擺在那裏,不會輕易改變的。」

方才她冒着小雨進圖書館,他也來了,兩人背對背在書架上漫無目的地找書。

這些已經甄試上學校的畢業生真的很討厭,平常也不見得那麼喜歡學校,都畢了業才戀戀不捨的不願離開,尤其這一位,以前幾百年也沒出現在她面前一次,什麼時候他們這樣有緣了,每天得不期而遇個幾回。

「我做了哪些無聊事?你的態度又是什麼,我可沒看出來,當然也不會知道你不會輕易改變什麼。」他態度不疾不徐,十分沉得住氣。

「你時不時的出現在我面前到底要幹啥?如果是要追我的話趁早死了心,我對你沒興趣!」

盛昕皓突然轉過身,背靠着架上的書,有趣的看着她。這位學妹真的很特別,居然可以把這麼有自信的話輕易說出口,而且還是在他面前。

她真的對他沒興趣,在他面前也不曾露出小女兒嬌態!這樣的女生太稀有了!

「學妹,你一定沒被追過?」

沒理他,張質殊在架上看到一本想借的書,可她夠不著,踮高腳之際,盛昕皓手一抬就將書取了下來,兩人只是幾秒的接近讓她有些尷尬。「有沒有被追過,又怎樣?」

「也怪不得你會會錯意。」

「會錯意?」她打量着他。

老實說,她也不知道他這樣動作頻頻代表着什麼。追她?她並沒收過禮物或信,他也沒告白過。只是他出現在她面前的機率真的太高了,除了他自己外,每個人都傳他在追她。

「你常在我面前出現,讓會錯意的人越來越多,這令我很困擾,所以請你不要再這樣了。」

「那可不行,我不是說過,要給你機會了解我嗎?」

張質殊還是冷冷的看着他。「你在告訴我,你從來沒追我的意思?」

他想笑!這學妹真的很酷,可以面無表情的問他這種問題,怎麼反倒是他有點尷尬?「是。」

「你讚美過我的字漂亮。」

她以為這是他在追她的證據之一嗎?「學妹,你真的誤會大了!要追一個女生,與其說她字漂亮,還不如深情的凝視着她,讚美她的眼睛漂亮。更何況對你不也挺受用的,之後洋洋洒洒的寫了一封信給我。」

「學長,那不是信。既然你讚美我的字好看,我也不能太失禮,於是抄了一篇文章給你,希望對你有所助益。」

「所以你就抄了一篇「性病如何防治」送我。」那麼漂亮的字本該裱掛起來的,但能掛在哪裏?他媽媽房間?

「你出現在我面前的次數也太多了。」她常常一抬頭、一轉身,他就在附近。

這也是她以為他在追她的證據嗎?「我三不五時神出鬼沒的出現,不也替你解除一次校園暴力事件?」

「你這是在邀功,告訴我那是英雄救美嗎?」

「學妹,那不叫英雄救美好嗎?一來我不是英雄,二來你也不光等著被救啊,看不出來你一個嬌滴滴的女生,遇到武打場面居然不是逃之夭夭,也不是在一旁負責尖叫當背景音樂,而是真的能幫忙!」

「我學過擒拿術,還學過一年左右的跆拳道。」後來媽媽覺得野蠻就不讓她學了。

「這好像是你第一次主動告訴我,你的事。」怪不得她那時敢行俠仗義!半年前放學后的空蕩校園,他曾看過她幫助一個被勒索的瘦小男生趕跑高年級生。在二樓看好戲的他忘不了她那些義正詞嚴的話,和勇敢無畏的眼神。

對方只是一個不認識的男生,她卻是一副「別怕,我罩你」的姿態。

他無須任何人提供羽翼,可他想,有這樣的朋友應該是件不錯的事。

這其實也只是想想,並沒有放在心上,日子一久也就忘了。

在他畢業考的前夕,張質殊撿到他的學生證不是堅持交還他本人,也不是送到教室,而是交到教務處。這學妹倒有趣,多少人得不到親近他的機會,她就這麼放過了。

不,更精準的來說,三年級教室在二年級樓上,教務處還得走上一小段路,就她撿到學生證的地點,直接拿到教室給他不是近多了,她卻舍近取遠,這意謂着什麼?她不想和他這個人打交道。

當晚他還故意打電話到她家想親自道謝,那通雞同鴨講的電話,到現在他還是不明白怎麼回事,只道她又放棄另一次機會。

從此,他開始注意起這位「驕傲冰山」學妹。

做事負責、品學兼優、連續擔任兩年的班長、富正義感、好勝心強、超難把上,古今征戰無人回……這些關於她的一切,不斷的蒐集到手。

他們沒有交集,他卻知道她很多事。然後在某個早晨,他無意間發現她的秘密基地和他的居然是同一處。

這緣分倒是讓他們由路人甲乙丙變成稍有交集,再由他親手製造機會,兩人的交集當然就變多起來。

張質殊當然是漂亮的女生,只要是男生就會想多看一眼。問他難道不曾想追她嗎?漂亮的女生何其多,如果每個都要追,不會太辛苦了嗎?

他看張質殊的「第一眼」就不是看到她出色的外貌,而是那股令人眩目的堅定眼神,對他而言,張質殊不同於其他女生。

她的特別讓他想把她當朋友,真正的朋友!

他不否認這段時間他的態度曖昧,畢竟當朋友也只是他一相情願的想法,萬一對方喜歡他,這種情況是當不成朋友的。

帶着曖昧的試探最適用於張質殊這種矜持的女生。如果把「暖昧」這虛無縹緲的東西量化為表,分為三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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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從床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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