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太陽高掛在空中,周廷玫終於從疲憊中醒了過來,她是被一隻堅決搖著她肩膀的柔軟小手給叫醒的。

「小姐,不早了,你還要準備迎接上門的賀客呢。」四兒站在床沿柔聲提醒她。

「四兒,別吵。」她充滿睡意的說。「你知道我的下床氣,最好別來招惹我。」她把臉埋在枕頭裡,喃喃地提出警告。

是啊,那可是精採的大事。但你只是暫時失去理性,指手頓腳地亂罵一通,從不動手打人,而且只要一離開溫暖的被窩,什麼睡意都跑得光光的,所以她只要做這個動作就可以。

四兒毫不猶豫地掀開被子,但下一刻卻被床上的血淋淋景象嚇壞了。

「啊——」她發出一聲恐怖的尖叫。

周廷玫馬上驚醒,很快地坐起身,「四兒,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她顫抖的指著床單上的一攤已乾涸的血跡,「血……好多血!」

「好多血?什麼血?」周廷玫不解地喃喃道,隨著她的視線描向床尾。

「哦,我的天!」她跟著驚叫出來。因為她發現除了床上的血之外,自己的大腿上也沾有血跡,很顯然的,這些血是從她身上流出來的。

「郇衍,你該死!」她憤怒的大吼一聲。就在她恨恨地詛咒的同時,房門突然被用力打開來。

「廷玫,出了什麼事?」郇衍緊張的衝進來。他的反應很快,只看了屋子裡頭一眼,就迅速轉身把門關上,將和他一起前來的周子訓阻隔在外。

但是——

「哎喲!」這回換他因痛呼而大叫出聲。「廷玫,你幹嘛拿東西砸我?」郇衍摸著頭轉過身,氣急敗壞的喊道。

郇衍和周子訓兩人,因為一直不見新娘子出現在大廳,於是連袂前來新房關切。周子訓很識相的和郇衍保持著十幾步的距離,他是過來人,知道圓房後的景象仍是春光無限,所以特別小心翼翼,避免看到不該看的。

幸虧他有保持安全距離,所以當他們聽到周廷玫的呼叫衝上前時,郇衍還來得及反應,及時阻止妻子的春光外泄。雖然周子訓是她大哥,郇衍也不許他看到屬於自己私人的珍品。

不過在他急於保護他的所有物時,顯然錯估了妻子的熊熊怒火,以至又讓妻子狠狠敲了他一記腦門。

「你還敢指責我?」周廷玫吼道,指著身上的血怒目斥責,「你這個可惡的混蛋,昨天晚上你趁我睡覺時,是不是又做了什麼好事,把我傷害到流血的地步?」

她雖然氣昏了頭,但還不忘抓過四兒遞上來的衣服披在身上,遮掩住自己的赤裸。

四兒很識相地快速離開,免得被這對夫妻的怒火給波及。

老天,她就為了這個還沒問清楚的原因而打他嗎?儘管他應該體諒她此時的心情,畢竟她受到傷害是事實,但郇衍仍忍不住對她的指控,懊惱地大聲駁斥。

「我不會去強姦一個呼呼大睡的女人,那對我一點吸引力都沒有。更何況,一個沒有強烈反應的女人,有什麼樂趣呀!」

周廷玫聞言身子一僵,臉上憤怒的潮紅,一變而為蒼白。「你說我沒有反應?」

「是,哦,不是。」郇衍馬上知道自己說錯話,當她拿起花瓶朝他丟過來之時。

他連忙躲開她的攻擊,大叫道:「廷玫,住手!我的意思是,一個疲憊不堪陷入沉睡的女人,反應絕對沒有平時敏銳,所以我不是在批評你昨天晚上的表現,只是在告訴你實際的事實啊。」

「我不要聽!」她氣怒的大喊,抓起桌上的茶壺朝他扔去,接著是一個個的茶杯。「你這個大混蛋,完全不了解我為了和你圓房,克服了多大的恐懼及對你的厭惡,你還這樣說我,真是沒良心。」

「我說過了嘛,不是那個意思。你能不能有點理智,好好把我的話給聽進去。」郇衍一邊快速移動,閃躲她不曾停歇的攻勢,一邊耐心地向她解釋。

周廷玫終於停下來,不過臉色更難看了。「你是說我沒有理智嗎?」她喘著大氣,憤然地提出質問。因為那兩個字,對她而言也代表著另一種意思。

「我沒有。」他很快地反駁,然後氣惱的搔著頭。這真是太荒謬了,他們居然為了一個不存在的事而吵翻天。「老天!這就是婚姻嗎?」他自嘲地喃喃。沒想到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也能引發戰爭,可真是精采絕倫不是嗎?

好吧,有道是好男不跟女斗,他認輸就是。

郇衍收起脾氣,溫和地問她:「廷玫,你現在的重點究竟是什麼,能不能把它說清楚?」

「理智?」她怒氣沖沖地說:「你說我是瘋女人,就在剛才,記起來了嗎?」

唉,怎麼又換了一個新話題呢?他無奈的嘆口氣。

「我沒有那樣說,是你自己又在斷章取義。說真的,這實在不是很好的習慣,你應該考慮改一改這個毛病。」

這話一說完,他便瞧見她狂亂地環顧四周,知道她是在尋找能攻擊的東西。

「哦,不能再來一遍。」他隨即反應,一個縱身抓住她的手腕。「該死!廷玫,你不能老是用這種方式解決事情。」

「那要用什麼辦法解決?和你秉燭夜談嗎?那看起來更糟糕,只會讓你不斷傷害我。」她喊道,抬起腳就要踢他的腳經。這次她沒有像上回一樣,襲擊他的重要部位。

郇衍及時閃過。他改變策略,雙手緊緊抱住她,不讓她再有機會展開攻擊。

「我很抱歉弄傷了你,但絕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樣。」他低頭看著她憤怒的臉,語氣堅決地否認。

這番解釋無法得到她理性的回應,在周廷玫的咒罵聲中,郇衍迅速瞥了一下床榻,想了解她的傷真有那麼嚴重嗎?

等看清楚後,他的眉頭不禁皺了起來,「看起來是此一般女人流的多。」

他萬萬沒想到,他這句話引來的風暴更猛、更大。

強烈的嫉妒啃蝕著周廷玫,她眼中的怒火北先前更熾,心頭上的糾痛,迫使她口不擇言地嘲諷起來。

「是啊,你對這種事看多了嘛。我敢說,你那一百個女人全都是處子,她們也都為你流血,這使得你看到女人為你流血,眼睛眨也不眨一下了,不是嗎?」

這就是她對他的評價嗎?一個下流可鄙的男人。郇衍牢牢箍著她的手臂,不自覺地收緊了些。

「廷玫,你最好別再亂扣我帽子,惹我生氣,我想你不會想看到那個情景的。」他的語調雖然平靜,但眼中已閃現怒意。

他本以為自己可以容忍她任何的無理取鬧,除了他警告的那一個之外,但他顯然錯了。經過昨晚之後,她還如此輕視他的為人令他震驚,也讓他憤怒,他更有點驚訝自己的胸口如受傷般地發痛。

「我不曾糟蹋過清白的女人,女人的初夜,流血是很正常的,就跟你感覺會痛是一樣的道理。」這是郇衍最後一次跟她解釋以前的風流帳,至於她聽不聽得進去,甚至相不相信他,現在都不是他最在乎的事。

他必須好好想清楚,這個婚姻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我不是白痴,當然知道女人的第一次會痛,但沒有人告訴我會流這麼多血,所以你還是逃脫不了嫌疑。」周廷玫毫不掩飾她的怒意道。

郇衍的眉頭皺得比剛才更緊,但他仍平靜的說:「流血的程度本來就因人而異。昨天晚上因為光線昏暗,所以我沒特別去注意這件事。清早醒來,看你睡得正熟,沒敢吵醒你就悄悄起床,當然更不會去刻意掀開棉被查看究竟。如果我知道你的反應會是這麼激動,我說什麼都會先清理乾凈,絕不會讓你有這種我讓你受到嚴害傷害的感覺。」

周廷玫完全不信,她嘲諷地揚起嘴角,「哼,好話誰都會講,但說不定你還很高興看到自己的成就呢。」

郇衍低頭看著她,現在他的臉上是面無表情了。「你這麼想嗎?那……隨便你吧。」他不再多言,放開她後隨即轉身離去。

她愕然地看著他的背影,「喂,話還沒說完呢,你要上哪兒?」她有點驚訝地問道。

他仍是一言不發地打開門離開房間。

一踏出房門,四兒便迎了上來,「姑爺,小姐只是——」

郇衍打斷她的話,「四兒,去準備熱水讓你家小姐沐浴。」現在或許只有這個方法,可以讓她冷靜下來了。

四兒遲疑了一下才應答,「是。」姑爺看起來很嚴肅,和他平時的親切隨和大相逕庭,使她不敢開口為自家小姐失控的情緒辯解。

她轉身離去時暗付,明天吧,或是等姑爺氣消後她會告訴他,在往後的歲月里,他只怕得學著將小姐一大清早的話,當作耳邊風才行。

她一走,周子訓立即上前。

「郇衍,小妹的話你不要太當真。」他有些著急的說。

廷玫像悍婦般的叫囂聲,讓他覺得丟盡顏面,當然,他也十分懊惱自己,竟然忘了事先提醒郇衍,廷玫有下床氣的毛病,要他多多注意並給予體諒。

郇衍只是看了他一眼,喃喃地應了一聲,繼續心不在焉地往前走。

周子訓跟在他身後,「你真的生氣啦?」他的口氣有點擔憂。

「沒有。」郇衍仍是淡淡的回答。

他的反應實在是太奇怪了,沒有憤怒,也沒有批評,這反而使周子訓更加憂慮,他想解釋清楚。

「郇衍,其實小妹沒有惡意,她只是——」

郇衍突然轉身打斷他的話,「大哥,我想一個人靜靜。」

他的語氣有點不對勁,周子訓不禁忐忑地看著他。但由他臉上的神情看來,不像是對這件婚事感到沮喪的樣子,反而有點迷惑,這讓他安心不少。

「好吧。」他點頭道。

反正經過這件事之後,服侍廷玫的丫頭四兒,應該會向郇衍提出警告,他如果太明顯地介入反而不好,郇衍的壓力已經不小了,他能避免就避免吧。

想到此,他伸手搭在郇衍的肩上,和聲道:「你不用擔心客人,我來應付就好。一話雖如此,但只怕這件事經過長舌的僕人說出去,下午聞訊而來的賀客,會讓他忙得連飯也不用吃了。

郇衍的反應倒是無所謂的樣子,反正他和周廷玫的笑話,也不差這一樁。

「大哥,謝謝你。」他點頭道謝,而後末再多說什麼的舉步離去,一路深思苦自己的命運。

他來到院子的假山,獨坐沉思。

對於廷玫,他是否太急切了呢?在來到餘杭時,他並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這裡成親,他純粹只是個過客,想多看看美女,然後一切就發生了。

在周子訓說完她的不幸時,他應該能了解她的心路歷程,和對他強烈的排斥,但他卻選擇漠視它,只因為他被極度想要擁有這樣獨特女人的渴望給沖昏了頭。

沒有一個女人會喜歡被迫嫁給她不想嫁的人吧,尤其是她厭惡的男人,他是應該再多花一點時間來追求她,讓她明白他的為人。雖然他完全不符合她擇夫的條件,但他相信她終究會接受他絕對是她最佳選擇的事實。

直到剛才,他終於徹底覺悟到,這個重大疏失所帶來的嚴重後果——缺乏信任,也難怪她仍對他有敵意和怒氣,即使經過昨晚,她對他的看法有了些許的改變。

但還是不夠多,只要一丁點的小事,又會勾起她心中強烈的不滿而反彈。

現在他得重新衡量這件婚姻了,如果他們要長長久久在一起的話。

幸運的是,他們的危機才剛浮現,還來得及挽救,所以他決定一切從頭開始,而且是從當朋友開始。

這就是他為自己的躁進,忽略了她的感受而必須付出的代價——他即將成為和妻子同房而居,卻不能做他愛做的事的可憐男人。

是的,在她還沒有準備好,心甘情願做他妻子之前,他不會再跟她行房。他會讓她明白,他絕對不是個只要是女人就性衝動的男人,並沒有她所想的那麼下流不堪。

信任,一個重新開始的契機。郇衍發誓,他一定要得到她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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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廷玫坐在浴盆里,讓四兒為她清洗身子。她不知道心裡為什麼會感到恐慌,在不見郇衍返回寢房時。

她很清楚自己的下床氣有多麼糟糕,但說真的,她憤怒的說那些毫無理性的話時,其實一點都不擔心郇衍的反應。他們一向吵吵鬧鬧的,他應該很習慣她這種脾氣才對,而且她也有點想測試他到底能容忍她至什麼地步。

一開始他的反應還在她意料之中,但後來就不對勁了,他的憤怒和後來的平靜令她意外,她預期中那個嘻皮笑臉的男人到哪裡去了?他不是說過,她為紆解情緒而爆發的任性行為,他絕對不會惱怒的嗎?

她不安地又偷偷看了一眼房門。

「小姐,你在等姑爺嗎?」四兒注意到,開口詢問。

周廷玫嘆口氣沒有回答。四兒道出了她的心思,她是在等郇衍會不會突然又出現,然後跟她熱熱鬧鬧的再吵上一架。她希望在那之後能雨過天青,兩人又言歸於好。

四兒的唇彎成神秘的微笑。這是她服侍周廷玫以來,第一次發現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也開始為男人而驚慌了。

「你不用擔心,姑爺不是個小氣的男人,他會明白的。」她安慰道。

周廷玫因四兒的了解而微笑起來。是啊,郇衍確實不是個愛斤斤計較的男人,他只是一時惱火而已,很快又會恢復過來的。

想到他們那種異於常人的溝通方式,她嘴角就忍不住泛起一絲驕傲的笑容。這就是她嫁的丈夫,雖然和她心裡原先認定的理想男人,簡直差了十萬八千里,但她卻意外地感到滿足。

由於他的寬宏大量——她必須承認這一點——所以她不必刻意維持淑女的形象,那的確使她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尤其想到可以回到以前無拘無束的生活,再也不用辛苦的偽裝自己時,自由的滿足感立時淹沒了她。

而這一切,全都是她原本應該痛恨的男人所給予的。

不過最教她感到得意心喜的是,即使她對他的態度如此惡劣——這一點她也必須承認——郇衍還是喜歡她,如果昨天晚上他說的都是真話的話。

然而在過了一個月的冷清生活後,周廷玫就不這麼想了。

現在郇衍待她彬彬有禮,仿若是個剛認識的新朋友。而且自從洞房花燭夜後,他就沒有再碰她。白天時她也很少見到郇衍的人影,他幾乎是和她大哥在一起,投入周家繁重的事業中,到了晚上,她會期盼他早點回房,但她幾乎是在等他的疲累中睡著。

她知道他有回房間睡覺,清晨醒來,他的氣味仍圍繞在她四周,枕上也留下他睡過的印痕。起先她還為他這種行為而納悶著,不久她就開始氣惱,恨他比女人還小氣,他們又沒有什麼深仇大怨,只是夫妻吵架拌嘴而已,哪有人生這麼久的氣的。

就這樣又過了兩旬,周廷玫發現自己開始變得焦躁和不安,雖然她一直告訴自己,就算他不理會她,她也能過得很好,反正從一開始,她就希望他們兩人各過各的生活,只要相安無事就好。

但她心裡另一個聲音卻在反駁,希望能回到他們以前爭吵的日子,即使是初遇時的那種對立狀況,她也能接受。說真的,那總比悶在心裡猜不透他在想什麼要來得好。

於是,現在每天晚上,她都在指責自己的任性行為、郇衍的反應過度,以及老天爺的不公平中入睡。而且她清楚知道,她的心及靈魂,即使在睡夢中也陷在愁雲慘霧中。

又一個晚上過去,周廷玫同樣在他留下的氣味中醒來,她緊抓著棉被,感到從未如此驚慌過。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喃喃自問。

她真正擔心了。從郇衍不尋常的舉動看來,他可能是後悔一時衝動娶了個魯莽的女人當老婆了,這個想法立刻令她強烈的感到不安。

「怎麼辦呢?」她有點後侮,將兩人的關係搞得那麼槽,但她又拉不下臉來跟他道歉。

咦,等等!

「難道他這麼做,是在逼我向他道歉嗎?」周廷玫對這個懷疑皺起了眉。

然後她開始認真思考起這個可能性。不過她真痛恨思考,那是她大哥喜歡做的事,她的專長是盡情玩樂。

「可惡!都是他害得我傷起腦筋來了。」不再自艾自憐,她跳下床,決心要一勞永逸地把這件事解決,還她一個安寧的生活。

周廷玫很快地自行穿好衣服,走出房間,現在還一大清早,她知道在哪裡可以立刻見到他的人。

這又是郇衍對她的改變之一。她居然不用靠四兒,也能自己醒過來。更教她驚訝的是,她的下床氣也讓深層的困惑所取代,漸漸變得淡然了。

郇衍對她的影響力可見一斑。

周廷玫來到大廳外,聽到裡頭傳來談話聲時,很高興自己能在他們外出之前攔住他。

但她原本要衝進去的腳步,卻因郇衍回答她大哥的話而止住。

「我當然希望廷玫能在娘家多待一陣子,但我離家已經一年多了,想必家裡的人對我非常挂念。況且成了親還不把媳婦帶回家,實在對父親無法交代,也不是為人子該有的行為,你總不希望自己的妹婿是這種人吧?」

周子訓盯著他看,半晌才無奈地開口,「郇衍,你真該好好發揮你的口才在商業上,否則真是暴殄天物。」

聞言,郇衍知道自己終於可以帶周廷玫回洛陽了。他高興地聳聳肩,還有點自嘲地回答,「這我就不敢保證人人會喜歡了。」至少有一個人,就不怎麼欣賞他的口才,而且他相信,如果有機會,她會恨不得撕裂他的嘴。

周子訓明白他說的是誰,下禁露出微笑的問:「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廷玫?」

這個問題讓郇衍感到頭痛,他很清楚要讓廷玫心甘情願的和他離開周家,是一件大費工程的事,但他又急著想把她帶回洛陽,因為這牽扯到他一個相當自私的理由。

經過一個多月來如地獄般的試煉後,他終於失去耐心,開始有點按捺不住自己的慾念,想要蠢蠢欲動了。

所以他才會一直避開她,將精神全部拿來幫周子訓管理家務和事業,每天非搞得精疲力竭了才肯回到寢房。他這麼辛苦,自然是為了不想打破他的承諾。

於是他只好被迫動腦筋——他也是討厭思考的人——想辦法解決棘手的問題。他心知要讓廷玫了解他的最快方法就是回到洛陽,他出生成長的地方,那裡的人可以替他的為人處事做最公平的評價,無論是厭惡他、愛他,甚至是恨他的,她都會清楚的聽到。

「我想還是等一切安排妥當了,再告訴她比較好。」郇衍深思一會兒後才開口,「如果回洛陽的事提前讓她知道的話,她反彈的情緒加上頑強的抵抗,只怕到時連我們都招架不住。」

一想到那種雞飛狗跳的場面,就教周子訓心驚。「唉,說得也是。」他不再堅持己見,完全聽從郇衍的安排,接著他關切地問:「這段日子以來,都沒聽到你們倆吵架,還好吧?」

郇衍挑了挑眉,反問:「那你是怎麼想呢?」

周子訓尷尬的臉一紅,「你可別誤會,我沒有要介入的意思。只是好些天沒聽到小妹的怒吼,總覺得生活中好像缺少了什麼一樣,感覺滿奇怪的。」

是啊,他也有同感。那就像陽光一直躲在雲層里,雖然不至於閃電打雷、颳風下雨,但整天陰沉沉的,讓人感到氣悶。這一點都不像她原本的個性,他也一直納悶著,只是不敢貿然問她,怕又惹她生氣。

郇衍對仍一臉好奇的周子訓笑笑,然後聳聳肩,以開玩笑的口吻解釋道:「廷玫原先打算嫁個溫文儒雅的男人,而我正努力朝這一點學習,好贏取她的芳心。」這番說辭真假摻半,所以他也不算是在欺騙。

對於新婚之夜後,他們兩人驚天動地的對話,已經在餘杭傳遍大街小巷成為笑談的事,他勉強可以忍受,但他和廷玫之間的私人關係,他可不想也攤在陽光下讓人指指點點,這不只有損他男性的尊嚴,對廷玫也會有負面的批評,這是他最不樂見的。

然而紙是包不住火的,久而久之他們夫妻閨房不睦之事,總會教人看出端倪,這也是他想早點離開餘杭的原因之一。他不願給周家再添麻煩,既然他娶了廷玫,這就變成是他的事,而他一向靠自己解決事情。

周子訓愕然的瞪著他,好像他有兩個頭。「但你就是你,再怎麼改變也改變不了的。」

不過他能犧牲到此地步,證明他的確是喜歡廷玫,對這點他倒是很高興。

「算了,夫妻相處之道,外人是很難了解的,即使是我這個從小看著廷玫長大的大哥也是一樣,只要你認為這有助於你們的關係發展,那就放手去做吧。」

郇衍回以一笑,為周子訓終於完全信任他對廷玫的心意。「大哥,這樣你可以放心把她交給我了吧?」

「我從未懷疑過你的誠心,否則也不會答應這件婚事。」對自己的過度保護欲,周子訓不好意思的提出解釋,然後他一正臉色,語氣鄭重地說:「郇衍,廷玫就拜託你了。」

郇衍注意到他臉上的憂傷,好玩地揚起左眉,「你好像很舍下得?」他沒有妹妹,所以不太了解這種兄妹之情,為何能夠這麼深厚,不禁很感興趣的問。

周子訓對他咧嘴一笑,「是啊,畢竟她從一歲起,就是我一手帶大的。雖然是個麻煩精,可也是我的開心果,一天看不到她的人,聽不見她的聲音,就不曉得日子怎麼過。」

郇衍點點頭,「我也這麼想。」他笑著附和。

兩人會意地對看一眼,而後開始大笑。兩人都對自己命中擁有的獨特,感到驕傲和滿足。

半晌後,周子訓慢慢止住笑聲,「郇衍,最近北上的道路不大平靜,你需要帶多少人一起走?」他的表情有點凝重,但還不至於太擔憂,因為憑藉周家和郇府南北兩大勢力,只有不識時務的盜匪,才敢在太歲爺頭上動土。

郇衍沉默了一下,其實他並不認為自己需要那些護衛,不是他自負過了頭,而是帶著大隊人馬上路反而惹人注意。再說,道上的兄弟只要聽到楊屹和「肅靖團」的名號,諒誰也不敢拿他怎麼樣,以免遭來報復。

但他也知道,周子訓是不可能會答應他單獨和廷攻上路的要求。

「十個吧,太多人也不好,易引人側目。」

他說的也對,周子訓終於點頭同意。「好吧,就帶十個人上路。這幾天我會挑一些身手敏捷的護衛,讓你自己選出需要的人。」

這樣最好,郇衍欣然點頭答應。「好,就這麼辦。」

自住進周家這段時間以來,他認識了一些身手不錯的人,也相處的還不錯,確實可以解除他路上的寂寥,說實話,這才是他肯妥協的真正用意。

他們繼續對路上該注意的細節討論著,但周廷玫已經聽不下去,深吸一口氣後,她悄悄地轉身往回走。

郇衍說的話,一點也沒讓她先前的迷惑得到解答,反而更加深了她的疑慮。她皺著眉,沉思地走回自己的院子。

一路上她越想越不對勁,途中經過一棵老樹時,她突然伸手將一根低垂的樹枝狠狠折斷,恨恨地咒罵一聲:「騙子!」

她可不記得自己有說過,希望他變成溫文儒雅的男人來取悅她的事,這全是他粉飾太平的推託之辭,明明是他討厭她——

一種強烈揪痛的感覺,猛地攫住她的心。她當初的直覺是對的,他怎麼可能會喜歡男人婆,一個既衝動又魯莽的女人?準是因為她不吃他那一套,所以他才會被挑起興趣。現在他們既然已經圓房,新鮮感沒了,他當然就不必像以前一樣,整天膩在她身旁緊追不捨了。

然後他再以她曾經說過的話來應付她,使她難以反駁,也不能向家人哭訴委屈,畢竟這個擇夫的條件,在周家可是眾所皆知的。

推演到這種令人難堪的結論,讓周廷玫十分憤怒,小臉漲得通紅。可惡的男人,他這一招實在是太高明了,而且的確有效,現在無論她說什麼話,大家只會認為是她在無理取鬧。

他要帶她回洛陽的目的,就更讓她懷疑了。周家和疼愛她的親人,是她遇到挫折時最大的安定力量,也是她的庇護所,離開這裡不啻是毀了她。

如果他知道這一點,還堅持回洛陽,說他是狼心狗肺的男人,一點也不為過。她告訴自己,一旦到了洛陽,她就完全落入他的手掌心裡了。

無疑的,他會露出猙獰醜陋的真面目,要她凡事唯命是從不得再違背他。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求救無門、舉目無親,無法反抗之下只好任由他宰割。

只可惜他不知道她會聽到這些話,所以她還是有機會反抗的。

「哼!只要我想要,絕對會讓你措手不及,還可以給你帶來許多災難。」等她走了之後,他就知道他娶的麻煩有多大了。

有件事她也會讓他明白,不是只有他才會要心機,她也會善用她的本領來對付他,看看是誰較厲害。

「等著吧,郇衍,你的麻煩才真正要開始呢。」她語氣堅決地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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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面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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