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走了段路,好不容易從擁護的人群中找到平日司徒豪最愛喝的客棧,原本以為可以順利買到一壺酒,沒想到卻看見客棧大門緊閉。

她蹙起秀眉,不明白客棧怎會在初一不做生意?

她上前敲了敲門,沒多久,一名店小二來應門,告訴她,今日整間客棧被一名富家少爺給包了,要她快走。

「我只是要買壺酒,不會打擾到那位公子,可以請小哥你通融一下嗎?」

「這……」店小二面有難色,不忍心拒絕眼前這名纖柔的女子。

「拜託你!我大哥很喜愛你們老闆親自釀的女兒紅,每個月初一都要飲上幾杯才能解饞……」

「好吧!那你跟我進來,我到酒窖拿壺女兒紅賣你,但是請千萬不要驚動坐在廳內的客人,他不是我們這種小老百姓惹得起的大人物。」店小二嚴肅地對着蓮兒說道。

她點點頭,反正她要的是酒,才不管廳內那男人是哪個大人物。

尾隨店小二進入客棧內,站在大廳中,視線隨意環看了室內一下,冷冷清清,沒有平日的人聲鼎沸,讓她有種並非進入客棧的錯覺。

「你在這兒等一下,我去去就回。」說畢,店小二匆匆跑去拿酒。

獨留在大廳的蓮兒,捶捶走了好幾個時辰而發酸的雙腿,挑了張最靠近的椅子坐下,安靜地等店小二回來。

寂靜的空間,無形中有股奇異的感覺襲上她,她倏地崩緊身子。

「是你嗎?」

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她整個人已經被一雙強勁的雙臂緊緊摟住,她嚇得尖叫了一聲。

「噓!別喊……是我,是我呀!」低沉而顫抖的嗓音,透露出一股頹喪中帶着驚喜的震驚。

「不……放開我!」瞧不見背後是誰,蓮兒害怕得想掙脫。

背後的男人先是一愣,而後略略不甘心地鬆開手,讓她有轉身的空間看清楚他是誰,一邊又害怕她逃開似地揪着她的手腕。

回過頭,那是一張喜悅中混雜着疲憊與懊悔的男性臉龐,記憶深處里的那張臉孔,牽引出許許多多的過往,她瞪大雙眼,不敢相信這世界之大,竟會讓她與他巧遇。

「真的是你……」滄桑的臉龐出現消失好久好久的笑容,男人伸出手就想再次將她擁入懷中。

迅速退開一步,她下意識地拔腿狂奔,過往的羞辱如潮水般狂涌而上,相處一年多以來的日日夜夜,在他冷情以待之下,全都只剩下痛苦的回憶。

是的,她就是寧可捨棄親生骨肉,也不願再和海天麟有任何關係的李藤兒!

兩年多前,她趁著下大雪的黑夜離去,然而捧著那堆銀兩,她卻不知該何去何從?

所以她撐著疲憊的身子,到債主家贖回了祖厝的地契,在那間已經佈滿臟污的屋子裏窩了一夜后,便買了輛馬車,離開讓她傷心傷神的地方。

逃開了以後,她相信時間會讓痛苦終有平復的一天,好不容易已經漸漸習慣了一個人了,為何老天讓他再次出現在她生命中?

匆匆奔出客棧,嬌小的她很快就被人群淹沒,而尾隨在她背後的海天麟也不想放棄這好不容易遇到的機會,拚命在人潮里擠來擠去,好不容易擠出了人潮,那抹嬌小的身影卻已不見蹤跡。

他挫敗地咒罵幾句,生氣地踹了踹腳邊的石子。

但他絕不會就此放棄!既然已經知道她就在這了,他有的是辦法將她找出來!

李藤兒跑啊跑,逃啊逃,彷彿身後追着她的是一隻會吃人的猛獸,即使兩腿已經發酸發軟,她還是不敢停下腳步。

直到她跑到胸口發疼,喘得快要窒息時,她才停下腳步,在一棵大樹下休憩。

「蓮兒?」

熟悉的男性嗓音在身後響起,李藤兒轉身望着來人,司徒豪正滿臉擔憂地望着她。

「你怎麼了?臉色看起來好蒼白!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不……沒事。」她輕聲低語,不想視為親大哥的司徒豪為她的過去擔心,更不想讓他知道,她的過去其實很複雜。

逃了那麼久,好不容易有平靜的生活,她怎麼也不想再被過去的陰影給攪亂!

「我沒事,不勞你擔心。」她輕輕推開司徒豪的身軀,想掩飾掉自己心中的不安。

「真的沒事?」司徒豪覺得今日的蓮兒怪怪的。

「是啊!你別瞎猜了,咱們快回家吧!今兒個不是初一嗎?看我為你帶了一壺……」望着空無一物的手,李藤兒這才想起自己為了躲避海天麟,竟忘了把酒買回來了!

她懊惱地望着司徒豪,卻不知該如何啟口說出她沒有買到酒的原因。

「沒關係,我回家殺幾隻雞鴨、泡幾壺好茶來代替也可,你不用自責。」司徒豪更加肯定蓮兒一定是遇到什麼事情,否則怎麼會如此失常?

而既然他已經認蓮兒當妹子了,那他絕不會讓蓮兒在外邊受欺負,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他一定要查出蓮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有了線索,要找一個人對海天麟而言並不是件困難的事,無論在江湖上或是官場,海家始終有穩定的人脈與關係,因此花不到三天,海天麟便已得知李藤兒所居之處。

夾雜着複雜的心情,他獨自一人來到李藤兒居住的屋子外,深幽的黑眸里有着道不盡的嘆息。

當腳步越接近屋子,他的心跳越是加快。還未靠近屋子,遠遠地他就已經聽到熟悉的嗓音。

「司徒大哥,洗澡水已經燒好了,若你要先凈身,就讓你先吧!」記憶中溫柔可人的嗓音讓他整個人為之一震,過去的李藤兒也曾用如此柔軟的嗓音同他說話呢!

隱身躲藏在籬笆外的一棵大樹下,海天麟眼神貪婪地緊緊鎖住女子的嬌容,彷彿想將那張容顏刻入生命中。

只是,聽聞她用如此動人的嗓音喚著另一名男子凈身,他心中頓時有股妒火在燃燒若是以前的他,早就按捺不住性子衝上前與那男子大幹一架,但畢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男人,海天麟忍住隱隱燃燒的怒火,決定靜觀其變。

況且,他不想再次因為自己的莽撞而嚇跑了李藤兒。

「好吧!那我先凈身好了,待會再換妹子你。」司徒豪用布衣擦拭臉上的汗珠,無所謂地笑了笑,便起身往屋子後方的浴間走去。

李藤兒彎身再添幾根木材到灶里后,接着便捧起未用完的木材,打算將它們放回柴房。

一邊將木材一根一根堆好,李藤兒一邊心想:明兒個得勤勞點再去山裏撿些木材回來,要不柴房裏的木材根本用不了幾天,尤其已經入秋了,再過沒多久就要入冬了,到時需要的木材量一定會更大。

正當李藤兒陷入自我思緒中時,完全沒有發覺身後一抹黑影已然籠罩住她嬌小的身軀,當她一回過頭,便完全跌入那人的懷抱。

以為是司徒大哥要找她,李藤兒抬起腦袋瓜,快入夜的天色令她看不清楚來人是誰,她嘗試性地喊了聲:「司徒大哥……是你嗎?」

「不,是我。」冷漠的嗓音取代了原先澎湃的心情,聽到她的小嘴再次喚著其他男人時,他已經用盡全力剋制自己不可輕易動怒,但是,他心底就是會不舒服!

「你……」眨了眨眼,在她適應了暈黃的天色,看清楚來人是誰后,她立刻忍住想將他推開的衝動,同樣地冷漠回應。「有事?」

他會找到這兒來,其實她並不意外,畢竟以海天麟的勢力,只要多灑些銀子,要找到她並不難。

薄而無情的唇瓣正緊緊抿著,如黑夜中的星子的眼眸緊緊盯着她冷然的小臉,直到現在他才發現,她渾身散發出一股脫俗的淡然,更讓他有種被拒於千里之外的錯覺。

他沉默不語,只是靜靜地以黑眸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見他久久不發一語,李藤兒將身子退開兩步,與他保持距離。「如果沒事,請你走吧!」

越過他,她早已學會將情緒完全隱藏起來,不再暴露自己的脆弱。

「你不想看看孩兒嗎?」擋住了她的去路,低首望進她眼底那抹難以動搖的冷情,無形之中,海天麟竟覺得眼前的李藤兒陌生得讓人膽戰心驚。

過去那名依附他而生的女子,似乎已經不復存在了……眼前的女子,真的是李藤兒嗎?

「孩兒?」李藤兒怔然地重複這兩個字。

「是!就是你為我產下的男孩子,我喚他海子穆,是我們兩人的兒子,你想見見他嗎?」

見她清冷的小臉有絲遲疑,海天麟再追加籌碼,打算以兒子為誘餌,讓她回到他身邊。

「穆兒?」他喃喃低語。

那晚她產下了孩子后,連看也不看一眼便要產婆抱出去……就是那個瘦瘦小小,始終哭個不停的男嬰嗎?

「就是穆兒,若你要看他,就答應我,跟我回海府。」

「回海府?」李藤兒這才驚覺眼前的男人竟打算利用一個母親思念兒子的心情跟她談判!

「跟我回去,我保證你和穆兒從此不會再分開!」但其實他想說的是……從此以後,他會用生命來保護他們母子!

「你用孩子跟我談條件?」李藤兒不敢相信地瞪着海天麟,如此冷酷的男人,竟是她當初愛得不顧一切的人?

她勾起唇瓣,笑容讓海天麟覺得有絲刺眼。

「你難道不知道當時我生下那孩子后,連看都不看一眼就要產婆抱走了嗎?你以為那孩子真的可以成為吸引我回去你身邊的籌碼嗎?你怎會如此天真?」

話雖如此,但誰能真正明白她當初是多麼心力交瘁?明白她用盡了多少力氣才忍住不去看那孩子,用了多少偽裝才假裝聽不見孩子的哭聲,才可以忍住不去抱他……所有人都當她無情,卻沒有人知道她忍住了多少的淚水。

不去抱那孩子,是因為她害怕自己會走不開,會委屈自己一輩子,為了孩子而留在海府,一輩子都被孩子綁住,更害怕如今的情形發生!

「你……」他不敢相信如此犀利的言語反擊竟會從她的小嘴吐出,但更讓他不想承認的是,如今的李藤兒,已經不是他可以輕易掌握的女人了!

「況且,我不過只是你海大少爺玩過即丟的女人之一,你何須紆尊降貴地跑來這種地方跟我談條件?」她實在不懂他大少爺的規矩。

「不是說好我只要為海家生下子嗣,海家只要給我銀兩即可?如此簡單明了的遊戲,為什麼海大少爺你會不清楚?」

她其實不想變得這麼市儈,其實不想讓自己變成一個伶牙俐齒的女人,但只要想到曾經受過的傷害,她就忍不住想反擊!

「當初契約也說好,交易達成后,各自兩不相干,不得干涉對方的生活,你不會忘記了吧?」

海天麟愕然地望着咄咄逼人的紅顏,那曾經只為他散發的甜甜愛戀已經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歷經風霜所顯露的傲氣。

很顯然的,過去兩年多來她活得很好,甚至變得更獨立了!

「如果大少爺你還有點羞恥心,就請你快點離開這裏,這間小廟可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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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子難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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