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其實他還滿不齒老闆利用惡勢力在花家的銀行貸款上動手腳,從中作梗,硬是把花彩璽逼得走投無路,不得不來向他求救,沒想到他竟然對一名柔弱無助的女子開口要她當他的情婦來還債。

跟在薩森。莫特森身邊這麼多年,安仲明還會不懂他的行事風格嗎?

明明對花彩璽有那麼一絲好感,才會用卑鄙的手段得到她,卻老是沉浸在被麗莎背叛的陰影中,以為所有女人都跟她一樣淫亂貪婪又愛錢,才會對花彩璽那麼惡劣。

現在好了,把花彩璽逼得離開,不想跟他這個喜歡用錢砸女人的爛男人糾纏在一起,搞到最後還不只是他一個人不好過而已,還整日虐待他們這些可憐的員工來發泄情緒。

「老闆,你是不是有那麼一點點……喜歡花小姐?」安仲明觀察老闆良久,才開口問。

薩森。莫特森深深的凝望着照片中的那抹笑靨,藍眸泛起一陣溫暖的笑意,想也不想的回答。

「喜歡……」他真的喜歡那個第一眼就教他迷失魂魄的女人,令他變得卑劣,即使不擇手段也要得到她。

在被回憶啃噬得幾乎要心灰意冷時,他終於……找到她了。

「那……那個喜歡,是不是已經越滾越大了,不再只有一點點?」安仲明暗暗吹了聲口哨,努力挖掘老闆的心思。

「是。」

只有那份純真無邪的喜歡,被融入更多的七情六慾,當他會為一名女人牽掛的時候,他已經掉進愛情的漩渦中。

他愛她,這是無法否認的事實。

她的笑、她的淚、她的溫柔、她的倔強、她所有的喜怒哀樂,已經深深的烙印在腦海里,揮之不去,而他也不想忘記她的點點滴滴。

這是愛上一個女人才會有的,不是嗎?

知道她過得很好,他心底竟升起一股酸澀,因為他過去的浪蕩與惡劣,讓她受傷逃避,對他沒有半點的情意,甚至狠心的不讓他知道她在哪裏。

沒有他,她過得好極了!

這個認知,讓他承受不住心痛的跌坐在椅子上。

腦海閃過多年前的片段,那個曾經說要跟他白頭到老的女人,竟用着一張貪婪市儈的嘴臉告訴他,她要去追求更多金的男人。

他心碎的憤吼為什麼,卻得到她一句又一句殘忍的嘲笑與譏諷——

你看看你身上穿的是什麼?T恤、牛仔褲,還有球鞋?跟你交往這麼多年,連一個珠寶首飾都沒有買給我過,你這麼窮,我才不想跟你結婚呢!

你看看我手上戴的這個戒指,傑克說這是Tiffany本季限量款的,價值不菲呢!

你從來都不碰我,我也有我的生理需求,你以為我是修女嗎?每次要跟你做愛,你老是拿什麼尊重我的話當借口,聽了就很不爽!所以我只能私底下與傑克偷偷在一起,每次他都把我弄得好舒服,不像你都只顧著讀書打上,一點都不顧慮我的感受!

像你這麼窮,又這麼死板的男人,我才不可能嫁給你呢!

那一句又一句的冷嘲熱諷,將他苦心經營多年的感情狠狠撕碎,從此之後,他不再相信女人,也不願再當紳士。

他開始放縱自己,女人玩過一個又一個,撒錢的程度令人咋舌,從不曾交付過真心,放蕩的程度令雙親感到驚恐,以為他是不是被下了詛咒,不然怎麼會一夕之間變了個人?

每當他想起那晚麗莎所說的每一句話,他對女人都是貪婪淫蕩的生物這個認知就更加根深柢固,心頭的傷痕就更痛上幾分。

當他在香港遇見花彩璽時,那驚為天人的獨特氣質與嬌美的容顏,讓他毫不猶豫的採取手段,想得到她的決心強烈得連他自己都感到驚訝。

她高傲的拒絕不僅沒有打消他想要她的念頭,甚至在台灣再一次相遇時,他理所當然的認為,這是上帝安排讓她掉進他編織的情慾陷阱里。

於是他惡劣的耍了點手段,逼她不得不來向他低頭,讓他能恣意的欺侮她,狂放的佔有她,殘忍的剝除她渾身傲骨,就是想逼她對他心甘情願的服從。

但他卻沒有想到,那初見她時的悸動,竟已經在他心底埋下感情的種子。

當那顆名為愛情的種子悄悄的發芽時,他對她做了什麼?他竟以為她的屈服可以讓他的大男人心態獲得滿足。

於是他笑着對她說出一句又一句傷人的話,每當她咬唇倔強的不願讓淚水滴落時,他竟變態的感到一絲絲的快意。

然而在得到快意以後,其實更多的是茫然與孤寂。

折磨她,欺侮她,蹂躪她的身子,殘酷的拆下她的自尊踐踏於地……這些,就是他對她所做的一切。

是他將她逼到絕境,自以為是的朝她伸出救援的手,實則是將她推向另一個地獄。

她會激烈的抗拒他,也是情有可原。

想到她憤恨的瞪視,那曾經與世無爭,為了守護雙親的夢想而咬牙承受他給予一切難關的單純女人,竟被他的自以為是踐踏到只剩下難堪的淚水。

如今,她在她的世界裏生活得那麼好,笑容美好得連他都不忍去打擾,那麼……他到底該怎麼做,才能除去因她而起的痛楚?

是強勢霸道的入侵她好不容易得到的安穩生活?抑或是就這樣讓她快樂的生活在屬於她的世界裏?

薩森。莫特森越來越迷惘了。

在偏僻的桃花村裏,許多老人家活到這把年紀,可從來沒有看過黑到發亮的轎車開來村子裏過。

從那輛黑色轎車開進桃花村,就有一堆老人家瞪大老眼,看着它開進一條偏僻的巷子裏頭,仔細一瞧,那條巷子不就是往金奶奶開的毛線專賣店的路?

車子在距離毛線專賣店約五十公尺處停下,西裝筆挺的男人下了車,藏在黑色墨鏡下的藍眸凝望着陳舊的招牌上的五個大字。

毛線專賣店。

安仲明說的就是這裏吧?

薩森。莫特森神色複雜的望着不遠處坐在矮凳上的幾名老人家,他們各個都拿着一雙好奇的老眼瞧着他,對他這個穿着一襲黑色西裝的外來人似乎帶點戒心。

「那個人是誰家的親戚,怎麼一直往我們這裏看?」

「老張,是你的親戚嗎?我覺得他一直在看你呢!」

「才不是我,我根本不認識開黑頭轎車的有錢人啦!我覺得他好像是在看阿金。」

背對着他們口中的那個不知是誰家親戚的男人,金奶奶這才停下打毛衣的動作,緩慢的挪動身體,推了推老花眼,看了眼站得筆直的男子。

「我不認識他。」金奶奶搖搖頭,轉過身子繼續打着毛衣。天氣越來越冷,氣象報告說有寒流要來,她想打件毛衣給小璽穿。

既然老闆都說不認識,幾個老人家就沒有人繼續猜下去,大夥兒又把注意力放在手邊的工作。

雖然聽不清楚老人們在說些什麼,但薩森。莫特森大略也猜得出來他們在討論自己,於是他邁步往毛線專賣店走去,藍眸往店裏頭望去,並沒有看到思念的人兒。

於是他淡淡的朝老人們問:「請問花彩璽在嗎?」視線仍停留在店裏。

他有強烈的預感,讓他相思欲狂的女人,就在這裏。

老人們聽到是來找小璽的,紛紛停下手邊的工作,再一次拿好奇的眼神看着男人。

「你速誰?找小璽有什麼速?」操著一口台灣國語的李阿公問,覺得眼前這男人不太好相處,會不會是來找小璽的麻煩?

薩森,莫特森聽到李阿公的台灣國語,忍不住擰眉,因為他聽不懂老人在說什麼。

「阿你怎麼不收話?」李阿公也擰起白眉,覺得這年輕人越看越奇怪,於是也站起身,眉目凝聚著戒備。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只要找花彩璽。」薩森,莫特森往後退了一步,拉開與老人的距離,並不想惹是生非。

「小璽去辦點事情,可能要一陣子才會回來。」金奶奶拉住李阿公,暗示他別太激動,並對着陌生男人說道。

金奶奶算是小鎮上少數幾個會說國語的老人,因為去世的丈夫是抗戰結束後來到台灣的軍人,久而久之也會說一口標準的國語。

「是嗎……」失落頓時襲上心頭,薩森,莫特森沒再多說什麼,轉身就要離去。

然而當他一轉身,那張幾乎日日折磨他的容顏,瞬間映入眼帘,藍眸頓時瞠大,染上欣喜的神色。

花彩璽就站在不遠處,怔怔的望着朝自己綻放笑容的男人。

那個男人,是她連作夢夢到他都會落淚,不管她多努力將他推出心房,他的影子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對她死纏爛打,不讓她輕易的遺忘……

為什麼他會來?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裏?為什麼他可以對她露出那麼自然且真誠的笑?

「好久不見。」壓抑著心底不斷竄升的震撼,薩森。莫特森來到她身前,垂放在兩旁的手掌,正隱隱約約的顫抖著。

是因為太渴望見到她嗎?所以他才會難以抑制內心深處的震撼而顫抖著?

「你……怎麼會在這裏?」花彩璽僵硬的扯開一抹笑,就連說話都不自然。

即使隔了三年,再一次見到他,他依然是記憶中那個英姿煥發、充滿魅力的男人。記憶如潮水般湧上,對他的感覺已經分不清是怨、是愛?即使想要逃,但她告訴自己,絕不能在他面前泄漏任何一絲膽怯。

他的出現,提醒了她四年前為了一千萬而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我來找你。」他迷戀的望着她被冷風吹得發紅的小臉,也只有在墨鏡的遮掩下,他才會如此肆無忌憚的看她。

他的話讓她心頭一顫,花彩璽掩去眼底的慌亂,強迫自己用平常心面對他。

「是嗎……莫特森先生,你該不會是來找我敘舊的吧?」她笑了笑,卻不知道故作自然的動作反而更僵硬。「你不是大忙人嗎?怎麼會有空來?而且,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

薩森。莫特森望着她不安的神情,明明已經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卻依然強裝鎮定的面對他。

他的出現,竟造成她心裏的負擔。

他因為這個發現而泛著淺淺的苦笑。

為什麼他會一個人開車來到這鄉下地方找當初走得無聲無息的女人?

因為當他發現內心深處那份渴望與她相愛的念頭越來越大,大到一發不可收拾時,除了找到她來解除這種不安定感以外,他沒有別的辦法。

因為他很想見她,所以他來了。

當他知道她過得很好時,他曾經猶豫是否該擅自出現在她的世界,因為他可以猜測到她不會輕易的接受他,更不可能輕易的原諒他當初所做的一切。

但衝動還是戰勝理性,他選擇順着自己心底的渴望,來到她眼前。

「來這裏,是因為我想你。」

低沉而飽含着濃烈的思念,他沒有說謊,也不想掩飾些什麼,清清楚楚的說出這三年來的想念。

薩森。莫特森跨步上前,長臂一伸,將她擁入懷。

「回到我身邊,好嗎?」

花彩璽偽裝的無所謂在他說出的一句思念后,徹底消失。

那一年來承受的委屈、難堪,曾經讓她流掉多少淚水,讓她痛苦到想消失掉,然而當她想起母親千叮萬囑要她好好活下去的話,那些羞辱對她而言,反而變成了一種促使她勇敢活下去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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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面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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