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夏日裡,天總是很早就亮起來,晨光初露時分,各色鳥兒已經歡鳴著開始了一天。這也是一天里難得的舒爽時刻。似乎是起風了,也許延續了一個多月的酷暑即將結束。

「Alex,你是不是要走了?」抬起了頭,鎮定的表情看不出一絲難過或不舍,就好像在問今天是不是星期六一樣。

Alex面容微微抽搐著,痛苦的鎖緊了眉宇。突的抬起頭,對著那威嚴的存在說到:「再等一會,我還有幾句話要說,順便收拾點東西。」

說完,就拉著錢皚一起上樓。進了門,錢皚視線看著下方,就算Alex的手搭上了他的肩,還是不願抬頭看一眼。

相對默默,這是兩人間從來沒有過的安靜。彷彿只要一出聲,這最後的和諧寧靜就會煙霧般消散。

開口打破這安靜的是錢皚,他嘆了口氣終於恢復成平時那個他,「你什麼時候恢復記憶的?」

Alex匆匆抬頭看了他一眼,又害怕的垂下了眼:「兩個禮拜前。」

「哦……怪不得你這麼輕鬆就拒絕了採訪,原來自己已經想起來了啊。」錢皚翻翻眼:「居然還來試探我!哼。」

「不是……我只是想知道你對我真實的想法么。」

「要是我堅持說隨便你走不走,是不是那時候你就走了?」

「我原本是那麼打算的,」Alex撓了撓頭,「不過想想還是捨不得,所以磨著要你認清內心真實想法么。果然……嘿嘿。」

「還笑!唉……算了,反正你爸都追過來了,現在你是非回去不可了。」

聽到這裡Alex頓時又瀉了氣,「我昨天左想右想,實在忍不住了就給大表哥掛了個電話,本來想讓他幫我保守秘密的。哪曉得他一聽見是我,立刻跳了起來,非要我回去。我不理他,他還追著再打過來……」

「你個笨蛋!失蹤了快半年,你家裡人知道了當然著急,要你回去再正常不過了。」

「你也希望我回去?」Alex可憐巴巴的望著他,語氣里滿是委屈。

錢皚情緒再度低落下來,「這不是我希不希望的問題吧。」

「嗯……我知道。」自己老爹都追過來了,那絕對是非把他弄回去的架勢。

「你家不在這裡?」

「是……離這裡很遠……」

「我們以後見面的機會不多了,是不是?」

「……」咬了咬下唇,Alex面色突然變得堅毅起來。再抬眸的時候,眼中帶著無比的堅決:「錢皚,我下面的話你一定要聽仔細了,也許,我這輩子都不會這樣認真正經的說話。」

「你說。」錢皚平靜的直視著他,忽然的心意相通,讓他放下所有的賭氣與面子。

「我爸肯定要把我弄回去,要是知道我和你的事絕對會反對到底,甚至說他不會贊成我交你這樣的朋友。」吞了吞口水,繼續:「但我不會給他強制拆散我們的機會,我要回去,然後再回來。我決不會輕易放棄,請你也不要輕言放棄。算是我求你了。」

「好。」

聽見那輕鬆換來的保證,Alex眼中閃出驚喜:「我一定會回來的!我發誓,無論用多久,我都會回來這裡。也許一個月、兩個月,也或許是半年、一年,再長點三年五載也說不定。但無論如何,我一定會回來!」

無論要花多少時間,相距多遠,我都會向你所在的方向飛奔而來。

你所在的地方,就是世界的重心!

請不要將我遺忘,將我們共同擁有的這些日子拋棄,雖然我要暫時離開你,為這段難忘的日子劃上一個句號。不過終有一天,所有斷裂的地方,都會被一一拾掇、聯結回原樣。

「……所以,不管你到什麼地方,一定要記住我Alex,相信我一定會回來!我發誓!」

「嗯……沒問題,我會等你。」飛快的答應著,輕鬆的簡直像是隨口敷衍。看著Alex驚喜又略帶不信的表情,錢皚用力的點了下頭:「你沒聽錯,我答應了,會等你一直等到你回來。」

「真的?」

「是不是我說假的,你就不會回來了?哼,才不給你借口呢。」

慢慢紅了眼眶,Alex突然用力的將他擁進了懷中,耳鬢廝磨著,眼淚就那麼撲嗦撲嗦的掉了下來:「我真的不想走,真的真的不想走……」

「我知道。」錢皚反擁著他,手上也用著力,想要把人掐進體內似的。

激烈的吻了起來,帶著臨別的絕望與痛苦,為了明日的一點希望,雖千刀萬剮也不得不咬牙承受。

「好了,你該走了。」激烈的喘息著,努力讓差點燃起的火苗平息下去。

「再一會,一會會就好了。」Alex額頭貼著他的額頭,呼吸間氣息交融。

靜靜的,努力去記住那人在自己身邊的這份感覺,為了支撐過將來那漫長的未知歲月。

「好了,我走了。」Alex強迫自己放開了人,只覺心痛一波波的湧上,然後被死死埋葬起來。

「Alex,」錢皚側過了身,隨意的開口問:「最後,你以恢復記憶后的立場,告訴我,你是不是真的……愛我。」

緩緩浮起一抹笑容,哀傷但深情:「從始至終,我只愛過你一個人,二十三年裡唯一的一個人。」

「我也是啊……」低低的回應著,轉過身沒有勇氣眼睜睜看著他離開。

「我一定會回來的,雖然要花些時間。」又一次的說著誓言,可是無論說了多少遍,依然無法消抹心中的擔心和不確定。

「好……你可不要再撞壞腦袋,然後把今天說的話都忘記了。」想要調侃,卻不由鼻酸。

「失憶這種事,一生一次足矣。」

聽見門被關上的聲音,錢皚慢慢的滑坐在地,方才的堅強全盤崩潰。

那個人就這樣走了,就這樣從自己這裡憑空消失了……也許,真的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交集。

唯一可以相信的,只是那已飄散在空中的音波,想要伸手去抓,卻無影無蹤。

如果從來沒有相遇過,那是不是會更好一點?沒有得到過,那也無從體會失去的痛苦。

但那又怎麼捨得呢?怎麼捨得將與那人相關的一切盡數抹殺?

即便是痛苦如今日也罷,也不甘心放棄那歡樂甜蜜的過往一瞬。人說相戀的幸福,要用此後十倍的痛苦換取。可即便是百倍千倍,他也無怨無悔。

聽到汽車發動的聲音,錢皚猛得昂起了頭,下一瞬間就從地上彈跳而起——

不要離開!一分開,也許再也無法相見!如果真的是永別,那麼至少讓我看你最後一面!

瘋狂的衝出房門,往樓下奔去,這輩子都沒有過的急切心情。心快要跳出胸膛了,就在眼前、就在伸手可及處……

當錢皚站在樓下空地處時,除了汽油燃燒排放后未散的氣味,已經空無一人……慢慢蹲坐了下去,將臉埋在了手臂中。背脊聳動得越來越厲害,終於無聲的哭泣化為撕心裂肺的吶喊。

「你回來!!!給我回來!」直拔雲霄,無處宣訴,不得不低徊而下……

***

「算了,回來了就好。你媽以為你又鬧性子,過兩天就會回去的,結果這麼久不見人,差點急出病來。回去了,就馬上道個歉。」

「我知道,對不起。」

瞟了眼兒子,汪銳說道:「怎麼出來玩了這半年,性子變這麼安靜聽話了?」

「沒什麼。」語氣中還是沒有絲毫不耐,「對不起,讓你們操心了。」

這任性驕傲的小子,居然會說「對不起」了?汪銳實在是越來越驚訝,到最後他只是暗中嘆了口氣,想要變換下氣氛調侃兒子:「早知道你現在會變得這麼乖,我一早就把你趕出來鍛煉個半年了。」突然想了什麼,「對了,剛才忘了好好謝謝收留你的那個小夥子,我聽陳棟說了些,下次有機會……」

「別說了!」突然暴出一聲怒喝,把連司機在內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

「對不起,讓我靜一靜。」Alex克制的說了這句,全車徹底沒了聲音。他將臉埋在掌心,水漬順著眼角而下,淌過指縫,順著手背流到低處,一滴滴打落在地毯上。

想要壓制的,卻無法壓制的……無言的宣洩著……只感覺自己離他越來越遠,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深深痛恨著今日無力的自我、軟弱的自我……想要守護,卻無法守護的痛苦,如千蟻噬心般,啃嚙著神經。

***

酒吧是夜的精靈,所有被陽光壓抑而下的都極力在夜的王國翻滾扭動著。將己身藏入夜幕,那破碎迷離扭曲頹廢的一切,乘機宣洩而出。

當這城市進入日落後的那一半時,Scarlet恰好點亮了招牌上的霓虹燈,如妙齡女郎勾勒出身姿,散發出誘惑的味道。

「錢錢,我要喝東西!」依然守著自己的明星夢卻還是在這裡打滾的狐狸,討好的坐上了吧台的位置。

「喏!」錢皚將手上的杯子順著吧台滑了過去。

「啊啊!又是這麼多冰!」狐狸不滿意的叫了起來,一見錢皚眯著眼睛在看他,立刻不做聲了。

猛灌了一大口,順了順氣,狐狸趴倒在了吧台上,有一搭沒一搭的和錢皚聊起了天。今天生意不是很好,來看錶演的客人一少,我們狐狸得到的掌聲就少。所以他有些垂頭喪氣,連大耳朵他們喊他上樓去打撞球都沒了興緻。

「我昨天碰到老江了,唉……」說了半句又倒在了檯面上。

錢皚好奇的催問:「怎麼了他?」

「唉……連他都不玩樂隊了。他還是我剛進這行時認識的,看著他們一個個走了,想想還真難過,不曉得什麼時候就輪到我了。」

狐狸難得會說這麼悲觀的話,聽得人也覺得有點難過,於是不打擊他了:「別這樣,你要是還混不出頭,那才是沒天理呢。我還等著以後拿你的簽名去換錢!」

「算啦!」他笑了笑,「不用安慰我了。是不是這塊料,我自己知道。以前不過也不過是為了自我安慰,說了來麻痹自己的。」

錢皚不曉得要說什麼了,所以他挑挑眉,什麼都沒說。

「對了,老江說要還你錢,就是上次住院你幫忙墊的那兩千塊。我讓他過兩天自己來這找你。」

「嗯,行!」

「這麼說起來,Alex那臭小子就那麼拍拍屁股走啦?居然都不回來看我們一下,實在是有夠沒良心的,到底是有錢少爺和我們不一樣啊!」

狐狸沒神經的在那酸酸的抱怨,根本沒注意到錢皚僵硬下來的動作。

「喂,你說是不是?也不好好感謝你一下。真是!」

錢皚勉強的扯了扯笑容,應和著他:「沒錯,就是這麼說啊。」

「嗯,難怪你前兩個月心情不好了。」狐狸一擊拳,恍然大悟道:「Alex剛走時,我就發現你似乎變得很可怕,看起來笑得像天使一樣可愛,偏就感覺像魔鬼般的恐怖。那幾天我嚇得都不敢和你多說話。我問其他人,他們又都說沒這回事,我怎麼都摸不著頭腦。啊,我總算知道了,你那時就是在生Alex那小子的氣,原來如此。」

錢皚扯了扯嘴角,既無力也無心去糾正這傢伙的異想天開。算了,被誤會就被誤會吧,總比被這傢伙知道了實情要好。

Alex剛被帶走的那幾天,回想起來,真是過得渾渾噩噩。他在家裡死死守著電話,守了多久自己都記不清了。每次電話一響起,他立刻急切的接起來,可傳來的都不是自己等待的聲音。

眼淚徹夜的流,他從來不知道一個大男人,可以哭得這麼天昏地暗。到最後,眼睛已經疼得看不清東西了,可眼淚還是自動從眼角淌下來。

在泡麵全吃完的那天,他接到了媽媽打過來的電話。原來一直是他打電話回家報平安,結果這麼多天沒他的電話,他媽媽心中越來越不安,忍不住打了過來。一聽見媽媽的聲音,錢皚立刻在電話里崩潰得大聲哭了出來。母親什麼都沒問,只是不斷安慰他一切都會好的、會好的……直到他徹底平靜下來,能勉強笑了出來,才掛了電話。

事後他仔細一想,其實自己也就晚了兩天打電話,母親就擔心的找了過來。他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因為他沒有作賤摧殘自己的理由。

回到原來的生活中,比原先更拚命的打工掙錢,努力去忘記傷痛。只不過,每次回到家開門時,總是幻覺會有那個人沖自己笑著說,回來啦。而迎接他的,從來是一室的冷清和灰塵。

心底那小小的期待,始終堅強不屈的生存著,然後一次次的經受打擊。Alex這個人就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消失了,沒有一個電話,一封信。唯一的一點間接聯繫,還是收到來自他父親汪銳的一封措辭禮貌但生疏的感謝信,感謝他這段日子對其子的幫助,並隨信附了一張數額大得讓他下巴脫臼的支票。

托這張支票之福,錢皚做出了自Alex離開后的第一個大大的微笑——從心底浮起的微笑。唉,看來真是在任何情景下,金錢之於他始終是一個不可抵擋的歡樂增進劑。在小小的譴責了一番自己的沒心沒肺后,他第二天還是快快樂樂的去銀行將這筆錢轉進了自己帳戶。

此後,他就徹底斷了關於Alex的任何音訊。

斷了就斷了吧,他也想過搬家免得睹物思人徒惹傷心,最後還是放棄了。要真是沒放下,到哪裡都一樣。再說,在割斷和不舍之間,他仍徘徊在後者。

開學了,他如預期的拿到了一等獎學金,輔導員對他的讚許神色更是加深了一籌。托那筆巨款之福,錢皚他只保留了晚上酒吧的工作,其他時間還到了學習上。眼見著大三了,兩年後的前途已經擺在眼前,該準備的證書、經歷什麼都該開始動腦筋。

這世上沒有誰少了誰就活不下去的道理,人只有努力生存下去的義務,沒有墮落自棄的權利。找任何借口,都不過是放縱自我的借口。

錢皚他從來不是懦弱放棄的人,在他的字典里更沒有因為失戀而毀了自己的可能。他要積極的生活下去,比原來更好的生活下去。只有比原來更幸福,那才能證明自我的存在。

如果Alex真的如他所說,正為回到自己身邊而努力,那麼自己只要相信他,好好活下去就夠了。

如果他那只是一時衝動的誓言,已經將那告別看作年少時的一場荒唐,那自己更沒有必要為了這種人而傷心。

於是,心底的傷慢慢癒合了,哪怕是表面的癒合,也已經止住了鮮血橫流的凄慘。

春有百花秋望月,夏有涼風冬聽雪。四季更迭,送走了夏天,又送走了秋天,不知不覺間又是寒風四起的時節。

剛進入十二月,路邊的商家已經開始為聖誕節做準備了。四處的裝飾,都是一團團的白雪,看著就覺得很可愛。不過聖誕節對於錢皚來說,是要哀嘆一聲的存在。那一天,酒吧的生意勢必好到飛起,通宵達旦狂歡的背後,最辛苦的是他這為人民服務的階級。每次鬧騰完,他都有種要見識不到明天太陽的錯覺。

偏偏一年總有那麼幾天逃不過。這兩年又開始流行起了過萬聖節,也就是外國的鬼節。反正只要能賺到錢,他們都得跟風上!

他給老闆娘指使了出來買聖誕裝飾的東西。新來的服務員Helen原來約好一起來採買,結果臨時打電話來說有事,只剩他一個人。Anne上個月辭職了,有熟客給她介紹了份不錯的工作,她臨走介紹相熟的小姐妹過來接手,就是新來的Helen。到現在為止,他和這新人並不熟,總感覺有些不太合得來。但老闆娘問起,他總是幫人家說了不少好話。

他先去了大商場,後來發現還不如小禮品店的貨物種類多,且價格實惠。以掙錢為人生第一目標、節儉為人生第二目標的錢皚,毫不猶豫的將貨比三家進行到底。

「啊……你好。」

隨著嫩嫩的女音,背上傳來了輕戳。錢皚驚訝的回頭一看,發現是個不認識的小女孩。看第二眼就覺得有些眼熟了,又想不起在哪見過。

「有什麼事嗎?」

小姑娘微微紅了紅臉,怯怯的開口:「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認錯人……那個,請問你夏天的時候,是不是剃了光頭?」

「是啊,我們見過?」錢皚驚訝的問道,但搜遍記憶,他還是想不起在哪見過。

一聽見他承認,方才還挺害羞的小女孩,立刻變得活潑起來:「呵呵,你頭髮長長了,我看了半天才敢認呢!」

「哈哈,是嗎?」錢皚尷尬的撓了撓頭,一時不曉得怎麼介面的好。

「你估計不記得了,暑假在街上我碰到你和你一個朋友,還給你們照過一張相。」

記憶急速的搜尋起來,很快錢皚「啊」的一聲,宣布確有其事。

「你們的照片我還一直保留著,就是沒機會給你們。那張照得真的很好,我同學們都說你那個朋友比明星還好看。嘿嘿,其實你頭髮留長了,沒那麼黑了也很好看啊。」

「哦……謝謝。」被女性如此直白的誇獎,哪怕只是個初中小女生,錢皚還是既得意又不好意思了起來。

「今天你那朋友不在啊?」一雙好奇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在錢皚微笑著明確告訴她那位大帥哥不在後,大眼睛立刻盈滿了失望。

錢皚忍不住在心底哀嘆,自己的初中生涯是多麼的純潔無知,那時連對女生打個口哨都要鼓半天勇氣。

隔天,他收到了那小女生寄來的信。信中是那張照片。

對比著鏡子,錢皚不由驚嘆她好眼力,居然能把現在的自己和照片中那個光頭黑鬼聯繫起來。

視線再在移到那個親親熱熱搭著自己肩,比了個大大「V」字的傢伙,恍惚間發現居然已經有些記不清他的長相了。

就連他們相處的那半年,好多的細節都已模糊。就好比如果去回想過去特定的某一天,就會發現根本什麼都想不起。那些曾經真實存在過的一點一滴,都在時間的沖刷下被磨去了原形,只有在不經意觸及時,才會鮮活明亮的蹦躍而出。

錢皚原以為重新看見這張面容時,肯定會不可自持的痛哭出聲,但最終卻只是愣愣的看了半天,沒生出太多的感慨。

把照片塞在枕頭下,當晚他既未徹夜難眠也未亂夢三千,而是平靜的一覺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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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王子更生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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