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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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課下了，他等同學們走光后，獨自一人在教室里把信用小刀沿著邊小心地割開，他怕用手撕會弄壞了裡邊的信紙。他抽出信放在桌上展讀。

「親愛的哥哥：你好！

我和爸媽都想你，你胖了嗎？暑假你回來待了不到一個星期就走了，你說帶我粘知了，也沒幹。」

看到這裡，志平幸福地呢喃：「小妮子，我不想在家多待會？我回來不是找地方打工嗎！」接著往下看。

「爸媽讓我告訴你家裡一切都好，你不用掛心。爸媽叫你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學費的事，爸媽想辦法湊齊。哥，咱家的玉米已收完了，今年長得真好、真大。一隻最大的玉米，我量著有三拃。玉米粒子媽媽說長得就像爸爸的大門牙。你覺得可笑吧！」劉志平一想父親被煙草熏黃的門牙就笑了。

「地瓜也收好了，瓜干切完了，曬在咱的麥田裡，白白的一大片。是我和媽媽乾的。媽媽切，我曬。對了，哥，你一定想咱的小黑了吧。它長成大小夥子了，它站起來兩腿扶著我的肩膀和我差不多高。討厭的是它老親我的臉，把我的臉舔得髒兮兮的。割玉米的時候，有一隻野兔跑出來，它猛追，追得野兔撞到樹上死了。媽媽用蘿蔔燉了，可好吃了。唉，可惜你不在家。

「哥，我想你——寫信的時候，我哭了好幾次，眼淚滴在紙上，我換了再寫，可寫著寫著又滴下淚來。」

劉志平的眼睛一陣酸熱，淚水溢出來。他把兩滴飽滿的淚水用力擠掉，再看信。

「哥，河裡的小螃蟹可多了，我每天晚上都去捉，我用你教我的辦法，提個燈籠照，小螃蟹們像接到通知開會一樣紛紛爬過來。我一晚上能捉二斤多。咱們這裡新開了一家飯店，我拿去賣，能賣七八快錢。我攢了二百多了，這次給你寄去。你不要苦了自己，吃得好一些，衣服不要太差，讓同學瞅不起。

「哥，爸媽不讓我告訴你，可我害怕，我實在忍不住才告訴你。爸的病厲害了，都吐血了，媽媽賣了今年收的花生，把爸送到醫院，住了一個星期的院，爸疼錢，不聽醫生的，硬掙著出了院。這幾天在家裡養著，他背都駝了，瘦得不成樣子。我真怕呀哥。咱不能沒有爸爸，他還不到五十歲。媽媽偷著哭，我又不頂用。

「哥，我不想上學了，我得在家照顧爸爸，幫媽媽幹活。我還到飯店問了，人家同意我去那裡干，一個月有二百塊錢，還管吃。哥，你是咱全家的自豪和驕傲，只要你好好上學，我們再累也值。爸爸病得那麼厲害，一提到你，他就有了笑模樣。說咱這一個大山套子里，就出了你這一個大學生。你給他爭了臉。唉，我怎麼管不住自己的嘴，把這些讓你擔心的事說出來！哥，你放心學習吧，有媽媽和我在，家裡的事你不用操心。

「哥，大學是個什麼樣子？我羨慕大學里的女孩子們，可以開心地讀書，有個好前途，我這輩子是白搭了。我抽空一定去岳北看你，也好好看看你們的大學。算了，不多說了，哥你注意身體，天冷了，穿厚點。我正想給你織件毛衣，還沒選好毛線。哥你注意查收匯款，是二百元整。

祝哥哥越來越帥！

妹妹愛蓮」

劉志平已經控制不住淚水的洶湧，他用手背擦，摔掉再擦。他的嘴巴不聽使喚地咧著，胸腹劇烈起伏，哭聲衝破壓抑跑出來，在空蕩的教室里迴響著。他恨恨地想，他奶奶的，這個鳥大學不上也罷！妹妹不能失學，爸爸不能死，自己可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