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鐵血右使（8）

方鹿茸看清此處地勢，忙告訴崖上的蘇妙妍知道。蘇妙妍讓方鹿茸上下左右仔細查看，是否還有其他開鑿痕迹，或是有人來往的蹤跡。方鹿茸一處處細細查勘，認定此處全是懸崖，絕無可能供人行走。推想那幾個篆字，應也是有人如方鹿茸一般，懸在崖下雕刻而成。如今野草叢生，早將字跡密密蓋住，照此推算，這字只怕已刻就百年了。

方鹿茸爬上山崖，只見蘇妙妍正坐在一青石上凝思，便問道：「小妹有何見地？」蘇妙妍答道：「我也未現甚麼痕迹，只是覺得此山古怪得很。松濤陣陣之中，似有騰騰殺氣迎面而來，要說是人際罕至之處，倒不如說藏著千軍萬馬！」方鹿茸未有這般感受，但覺蘇妙妍聰穎過人，所說定然不虛。略一思索，道：「前山還有一處道觀，山腳下有幾間酒肆、客棧，是否也去打探一番？」蘇妙妍點頭應允，兩人轉回前山，在道觀中寄宿一晚，四處詳查，仍是毫無所獲。

翌日清晨，兩人下山到得市集之中。此處市集雖不大，從東到西不過百步之遙，卻十分熱鬧。兩人走了一個來回，覺得中間一處茶樓甚好，如置身樓上，市集全景一覽無遺。於是上樓尋僻靜單間坐下，兄妹二人邊飲茶，邊觀察街上動靜。

方鹿茸聚精會神，對街上每位行人都未放過，盯了半晌，毫無異常。轉眼向蘇妙妍望去，見她正凝眉苦思，問道：「義妹想些什麼？」蘇妙妍道：「樓下對面可是客棧？」方鹿茸道：「正是，招牌喚作『王屋客棧』。」蘇妙妍又問：「你看它有多少客房？」方鹿茸答道：「此客棧兩層小樓，依山而建，臨街不過才十幾扇窗，我猜裡面出去廳堂，最多也就二十幾間客房而已。」蘇妙妍道：「這卻怪了，這半晌少說也有百多群、三百多號人進去，卻只七八伙人出來，這麼多人裡面如何容得？」

方鹿茸吃驚非淺，驚的是自己二目圓睜，未見那客棧有何異樣；蘇妙妍目不能視，卻能數出進出人數，真是有心之人！自己又數了半晌，果真如蘇妙妍所言，又有二百多人進去，卻極少見人出來。方鹿茸又仔細看了客棧燈籠，上面似是隱約有些圖形。只是眼下是晌午時分，那圖形自然看不真切。方鹿茸仔細觀看了一陣，道：「義妹，這客棧客流確有古怪，燈籠也不尋常，上面似有蓮花圖影，與那日應天浦口資金客棧頗為相似！」蘇妙妍點頭道：「這便對了，此處大為可疑！」方鹿茸道：「義妹，你我二人何不進去探聽一番？」蘇妙妍笑道：「義兄的膽識，小妹甚為欽佩！就算是兩位中原頂尖好手到此，也未必敢出此言，義兄身處險境，仍是如此氣定神閑，實有大家風範！假以時日，將來不是大俠客，便是大將軍！」方鹿茸羞道：「義妹取笑了，我也是因義妹膽略過人，舉重若輕，才耳濡目染了些……」蘇妙妍打斷道：「義兄不必過謙了，你說過去，咱二人就過去，它不過是個客棧，還開門迎客，有何不敢？」說罷二人起身便走，臨出門時，蘇妙妍給小廝留下一張字條，寫上「韓姊姊：我二人在對面客棧打尖」。吩咐小廝：若有姓韓的日後來找方、蘇兩位，便將這字條給她。

方鹿茸攜蘇妙妍進了客棧，尋一僻靜處坐下，即有夥計上前迎客，端茶送水、點菜上飯，與尋常小二並無二致。方鹿茸環顧四周，但見店內客人甚多。有客商、江湖人、官人……各色裝束，眾人談笑風生，並無任何異樣。蘇妙妍低聲道：「大哥，此店中空位並無許多，若是進多出少，轉眼便會滿座。且看如何變化？」方鹿茸暗暗稱是，二人邊吃飯，邊注視店中客人進出，半個時辰之中，只有兩桌客人起身離開出店，卻有數十群客人進來。這數十群人之中，只有一群人坐了大廳空桌，其餘均與小二耳語之後，便被引進一門帘之中。方鹿茸低聲道：「原來古怪全在這門帘之中。」

恰逢此時，又有一夥客人被小二引著向門帘走去，方鹿茸引著蘇妙妍欲尾隨而入。前面數人進門之後，忽有一小二伸手攔在方鹿茸面前，問道：「客官何事？」方鹿茸心中想著此時切莫驚慌，口中冷靜說道：「外面吵鬧得緊，裡面可有清凈所在？」小二急道：「裡面恕不待客，無事不要亂闖！」方鹿茸正想爭辯，蘇妙妍低聲對小二道：「裡面可有上等套房？人要住一天，馬要住兩天。」小二臉色一變，低聲反問道：「上等的套房沒有，剛騰的廂房倒空著一套，只是裡面剛住過病人，小姐可介意么？」蘇妙妍也是低聲答道：「要是傷風的便不介意；要是麻風癆病的你們自己留著罷！」小二一聽，掀起門帘說道：「二位裡面請！」

二人進門之後，裡面是一條寬敞、陰暗的暗道，兩側都是烏黑的牆壁，隔幾步有油燈照明，每盞燈下都有衛士來回走動，這些衛士通體黑衣，腳步甚輕，顯然都是好手。這長廊幾個轉彎之後，兩側再無磚牆，全是石壁。這石壁地道而且岔路、暗門頗多，彷彿迷宮一般。好在每逢岔路之時，即有衛士指路，二人才不致迷路。方鹿茸低聲對蘇妙妍耳語道：「義妹剛才與那小二說的，好似一段暗語，不知從何處學來？」蘇妙妍低聲答道：「其他幾伙人進那門帘之前，都是這一番對話，被我偷聽到了。」方鹿茸暗自驚奇：我二人坐處與門帘相距至少十步，且那些人對話都是耳語，自己當時只見他們嘴動，哪裡聽得分毫？！人說盲人耳力過人，看來確是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