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傅榮曾經語重心長的警告過他,要他對她多提防些,但憑藉着他對她的愛,他真覺的選擇相信她,相信她所羅織出來的每一句謊言,只是當真相來臨的這一刻,卻殘忍得教他心魂俱裂。

他是多麼重視她,信任她,卻換來她的背叛,一想起那鐵一般的證據,饒是她說破嘴,也不會撼動他半分半毫。

「誰和他一夥?我今天特地潛進他的書房找出這些帳冊,你居然說我和他是一夥的!司徒羽,你是腦袋壞掉了嗎?」她忍不住提高嗓音。

「諸葛明月,在你房裏搜出短少的一萬兩白銀,現下又逮着你和周文通在此密謀,人贓俱獲,你還有什麼好狡辯的?」傅榮忍不住替自家主子說出未完的話。

「一萬兩白銀?」她瞠目結舌的差點跳起來。

她房裏怎麼會跑出一萬兩白銀?驀地,像是想到了什麼,她惡狠狠的瞪着笑得一臉詭譎的周文通,這場局肯定是他設的,就是要拖她下水,好讓她成了代罪羔羊!

只是她什麼都沒做,莫明其妙要背負上這種罪名,她諸葛明月可不是這樣軟弱的人。

「賑銀上頭都會烙上官印,你房裏的一萬兩白銀,每一錠皆有官印。」司徒羽凌厲的眼眸,直勾勾的看着她。

那眸底的寒意,直教她不由自主的顫抖著,他不信任她!那個先前口口聲聲說信任她的男人,此時眸中全夾雜着失望和不信任。

他應該要相信她的為人,就算她的身分始終不被他所認同,但她的人格他還會不清楚嗎?如今他卻為了這場敵人刻意設下的局,執意扭曲她的人格,未免太過分了。

「我從沒動過賑銀半分,在我房裏的賑銀,我壓根不清楚是哪裏來的。」她連金庫在哪都不知道,又怎麼可能去動那些銀兩?

「那當然,那些賑銀都是由我去取給你的,你忘了嗎?」周文通不忘加油添醋。

「胡說八道!周文通,你方才明明承認是你和尹安狼狽為奸,侵吞賑銀的,為何要扯到我身上來?」她惱怒的咬牙憤道。

「明月姑娘,你可別過河拆橋呀!明明咱們就說好,由你去色誘宰相大人,好讓我有機會盜取賑銀的,怎麼你現在又說話不算話了?」周文通唱作俱佳的繼續造謠生事。

聞言,她眉頭深鎖,正想開口反駁之際,卻讓司徒羽給制止了,只見他神情肅然,那雙厲眸看來更加犀利,儘管他沒有表露出更多的情緒,但她知道,他很憤怒。

「諸葛明月,會相信你的鬼話連篇,確實是我的失策,只是我沒想到你打着諸葛家的名號,居然也能成功的騙了我,若不是我早一步揭穿你的真面目,還真會讓你耍得團團轉!」一想到她利用了他對她的真心,他便怒不可遏。

生平第一次為女人動心,卻沒想到會愛上一名女騙子,原本他尋線追來,以為會撞見尹安和周文通密謀的場面,卻萬萬沒想到會看到她出現在此,而最諷刺的,是在她房裏出現的一萬兩賑銀。

心早已因為她的背叛而麻痹,他是永樂王朝的鐵血宰相,凡事應當以人民社稷為重,儘管他的內心仍隱隱作痛,但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縱使她是他深愛的女人,他也絕不縱容。

「我沒有騙你,這一切全是周文通故意要栽贓給我的,你不能相信他!」她拚命掙扎著,試圖要和他解釋清楚。

「莫明其妙出在在星墜城,打着神醫妹子的名號招搖撞騙,如今細想起來,倒是漏洞百出。諸葛明月,我不得不承認,你這攻於心計的巧思,的確讓我自嘆弗如,不過僅止於此。」他唇角微揚,露出一抹冷然的笑意。

感覺他眸中的堅決,她心頭一震,嬌美的臉蛋上毫無血色,看着他波瀾不興的俊容,彷彿又回到了乍見他時的模樣。

那樣剛正不阿,毫不寬待!

「侵吞賑銀在永樂王朝的律法中,重可判處絞刑,輕則鞭打五十,流放邊疆。」

「你的意思是,你要將我押回京里候審?」她顫巍巍的開了口,小臉上儘是不信。

她脆弱倉惶的神情,讓他胸口泛疼,明知道她是個玩弄他人感情的女人,他卻還會為了她而感到心疼,這一切全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誰。

斂下心中的不舍,他板着臉,身為朝中大臣,他該做的,便是將這些罪民們依法懲處,還給百姓們一個安定的生活。

「這一切全是你咎由自取。」他冷然的說道。

「司徒羽,你連一丁點的信任都吝於給我,在你心裏,始終沒將我所說的話當真吧?」她凄楚一笑,眸中泛著微微水光。

「一名騙徒,有什麼資格和我談信任?」他毫不留情的拂袖。

「你寧願相信一個惡貫滿盈的貪官,也不願意相信我所說的,今日你將我給治罪后,他日卻發現我是清白的,你欲如何?」她眯着眼,極欲聽到他的答案。

聞言,他心中一驚,腦中千頭萬緒,一向冷靜自持的他,早已失去了平時的判斷力,若不是傅榮派去的人馬追蹤到那批賑銀的下落,他也不會處於這種矛盾的思緒里了。

心紛亂,卻也疼痛,那撕心裂肺般的痛楚,教人不想再嘗上一遍,只是這麼望着她含怨的瞳眸,他的心便發着疼。

為何她會用那樣無奈的眼神看他?明明她就是那個欺騙他的人,為何要流露出那樣的神情?難道他是真的誤會他了?

「……我只相信證據。」即便他私心裏是護着她的,但那批賑銀在她房裏搜出來卻是不爭的事實。

「大人,別和她廢話這麼多,先將她關入大牢裏候審,皇上對這次案件十分重視,要您立刻起程回京。」傅榮恭敬的說着。

「皇上也聽聞此事了?」消息傳得真快。

「是安遠侯派人面聖。」這回沒抓到那傢伙的把柄,着實有些可惜。

「也罷,林刺史也將於明日趕到,待後續事情安排妥當,便帶着他們一同回京面聖,請皇上定奪。」他不容置喙的下着命令。

交代完畢,他意味深長的睞了她一眼,而後別開臉,雙手背負在身後,那寬闊的背影,此時看來竟有幾分孤傲。

「將他們關進牢裏,沒有我的命令以,任何人不準去探視他們。」他沉聲命令。

「是。」

一領命,官差粗魯的拉扯着她纖細的身子,將她往門外拖,諸葛明月深深的凝視着他的背影,直到此刻,她這才真正的死了心,對於司徒羽來說,他所重視的永遠都不會是她。

唇邊浮上一抹嘲諷的笑容,她不發一語的任由官差將她丟進牢籠里,看着這個絲毫不陌生的地方,她蜷曲在角落,雙手緊抱着膝,將頭顱埋在雙膝間,任由眼眶裏的淚水放肆的奔流着。

幽暗的牢房裏,和外界徹底隔絕,諸葛明月依舊蜷曲著身子,不言不語,甜美的面容上失去了昔日光采,那雙一向生動的瞳眸,此時變得黯淡無光,彷彿一尊精美的陶瓷娃娃,美是美,卻沒有半點生氣。

牢門外放着一盤早已冷掉的飯菜,從她被關進牢房后,終日不言不食,只是維持着一直的姿勢,瑟縮在角落裏,那副模樣,就連負責看守她的獄卒都感到於心不忍。

曾經這個俏生生的姑娘,不求回報的醫治整座城裏的居民,許多人將她當成神醫似的崇拜,萬萬沒想到她居然和周文通勾結,侵吞賑銀,面對這個合該讓百姓們唾棄的姑娘,他卻無法打從心底厭惡。

「明月姑娘,你別這樣折騰自己啊!多少也吃點東西吧!」她忍不住開口勸道。

她恍若未聞的保持相同的姿勢,目光幽遠的直視着前方,那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模樣,讓人看了好不心疼。

「你已經三天沒進食了,再這樣下去你會撐不住的!」瞧她那副纖弱的身子,哪能承受得住!

她充耳不聞的深陷在自己思緒里,反正她有沒有吃東西也沒人會關心她,一想起司徒羽毫不留情的將她關進大牢,還要將她押回京里侯審,豈不擺明了要將她處死嗎?

將雙目緊閉,索性選擇不看不聽,用力環住自己的身子,她難以自己的紅了眼眶,壓抑住嗚咽的啜泣聲,任由淚水不停的滑落,她還以為他真有如他口中的那樣信任她,結果他寧願選擇相信賊人,卻不願相信她半分。

看來她做人還真的很失敗,若是她真被定罪,不但是丟了諸葛家的名聲,恐怕還會遭來天下人的指責,那時不用她家祖先從墳墓里爬起來罵她,她自己便會選擇以死謝罪,以示清白。

「她這樣有多久了?」低醇悅耳的男性嗓音揚起,讓她的身子不由得一震。

「宰、宰相大人,您怎麼……」沒料到這位大人物會親臨這髒亂幽暗的牢房,獄卒不免有些結巴。

「連水也沒喝嗎?」看着地上那盤完好無缺的飯菜,司徒羽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明月姑娘這三天都保持着那樣的姿勢,問她什麼也不理,別說吃飯了,她甚至連動都懶得動。」獄卒忙不迭的將這三天的情況巨細靡遺的敘述著。

望着那抹麗影蜷縮在角落裏,他的心不由得抽疼,林裕勇三天前抵達星墜城,動作迅速的率領工人們鑿井引水,尹安則是早在昨天便起程回京了,還不忘叮嚀他要儘快將此事辦妥,並將兩名罪犯送京嚴懲。

「將牢門打開,順便差人送一盤熱的飯菜來。」他吩咐。

「是。」掏出腰間的鎖匙,獄卒將牢門打開后,隨即離去張羅飯菜。

他緩緩步入牢房,感覺裏頭鬱悶的空氣令人呼吸困難,角落裏甚至還能看到幾隻鼠輩橫行,有一隻甚至還挨在她的腳邊,眼看就要鑽進她的裙底,他眼明手快的揚手微微運氣,用着強勁的內力,將那隻鼠輩當場打死。

諸葛明月始終將臉埋在雙膝間,儘管聽到他細微的腳步聲,她仍是不願面對他,在他那樣殘忍的對待她后,她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去面對他,明知她該武裝起自己的心,用着不以為然的態度嘲弄他,可是她做不出來。

一顆心明明就是愛他愛得生疼,她害怕一旦迎上他的眸,她會崩潰的痛哭失聲,屆時她的武裝便會瓦解,骨子裏的傲氣,由不得她認輸。

「你為何不進食?」他沉聲問道。

她不語。面對他的提問,她不免覺得有些諷刺,若是她因此餓死,不正好趁了他的心,如了他的意,他又何須假仁假義的來關心她?

看着她不為所動,他俊眉微攏,彎身用力擒住她的臂膀,逼她不得不抬頭迎視着他。

那雙泛著淚光的氤氳水眸,此時正一瞬也不瞬的望着他,那眸底明顯的絕望,令他背脊發涼,明知她罪不可赦,他仍是無法忍受她毫無生氣的模樣。

「你怎能把自己搞成這副德行?」她髮絲凌亂,臉上沾染著灰塵,削瘦的臉頰明顯瘦了一圈,他長指輕輕拭去她臉上的臟污,眸中有着一抹關心。

「不就是你嗎?宰相大人。」她倏地揚唇輕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她的指控,讓他心頭一驚,明明錯的人是她,為何他卻感到愧疚?他不過是公事公辦,不縱枉循私,今日若換做是他父母犯錯,他也絕不寬待。

「在尚未定你罪之前,你得乖乖進食。」看着獄卒端來熱騰騰的飯菜,他端著白飯,親自夾菜送向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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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別矜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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